二十万——三十二——二十二——九——八,1932年至今85年,存活慰安妇的数量不可避免的减少,有人祸的摧残、有自然的衰败,在永存的时光面前,一切终将飞逝无踪。
纪录片《三十二》开头有一句话,讲慰安妇群体正在渐渐淡出我们的视线,意指这个群体正在慢慢老去死亡,但仔细回头想想,这个群体何时又真正堂堂正正的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呢,无论是在战争中或战争结束后,除了闲言碎语和打着怜悯旗号的义愤填膺,大概最多的是刻意的回避,大多数人拒绝公开探讨这些真实发生过的被羞辱、被践踏,包括施暴者与受虐者;更不知道如何消解这些伤痛带来的伤害,我们擅长把所有伤痕交给所谓的时间,不谈论、不直视,等待终究会来的遗忘,用遗忘当作治愈。我们表面上痛恨侵略者以及他们带来的种种灾难,内心是否也在痛恨自己人的软弱,当我们叫嚣着道歉赔偿的时候,是否明里暗里也在责怪受害者为何不反抗,然而又有几个人真正在追寻面对力量悬殊的侵害,如何反抗,又如何拯救。在宝贵的生命面前,道德羞耻感到底该不该凌驾其上,尽管各人答案不同,但选择生命的那一方不该受到指责。
全片没有制造矛盾的故事情节、没有富于张力的戏剧冲突,甚至都感觉不到节奏,只是韦绍兰和混血儿子的生活本身,或者都不能叫生活,仅仅是生存,即便如此,韦绍兰老人表现出得对真正的生活的向往依然令人心动,她曾经经历了3个多月地狱般的生活,却因此没有机会走出地狱般的阴影,作为韦绍兰以及和她有同样遭遇的慰安妇,被强暴的伤害固然令人胆寒,但更加持久的伤害却来自舆论的漠视、亲人的不理解、流俗的嘲讽和隔绝,因之伴随始终的孤寂,这一切并不能仅仅依靠受害者自身的反抗得以解决。
慰安妇们经受的痛苦与漠视并非一时、一地、一群之事。在宗法家长制确立后的远古时代,女人的地位就已经开始了被迫的下降,失去继承国家政权、家庭财产的机会,除了生育以外任何领域都存在轻视与不公,在早期的婚姻制度中被当成货物一样买卖掠夺,即便是在如今,都不能说这种低下的地位认知在所有人的心理上戒断了根,更遑论是在兵荒马乱的年月,人性已被极端的环境无限挤压。可以说慰安妇们长久以来的遭遇一定程度上折射了女性长久以来最容易被忽视的遭遇,然而制造这种境遇的除了施暴者甚至还有亲人和未遭受羞辱的部分女性自身。
我们习惯于歌颂英雄的伟岸强大,却总不肯直视他身躯上的伤痕累累,我们知道应该远离奸佞邪恶,却没能认识它的真实面目以至可能做了它的帮凶。
《战长沙》的台词说得好,“战争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没人能置身事外“,那么要走出这场战争带来的集体精神创伤,就不是忽视某个群体,掩盖某项事实能够办到的。创伤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次历经创伤后,如何走出来,防止创伤再度发生。导演郭柯在做这样的事,许多无名的志愿者也在做,像我们无数代祖先所做的,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在荆棘下铺垫去路,总要有人做这样的事,也希望越来越多的人做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