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街衢,小小一树。
二十年前,我认识了它。那时小小一芽,叶片显示了身份。我用四个小小的石片把它围住,浇了水。
再见,已有筷子高了。不知是谁,用布条把它系在一根小竹竿上,它便有了挺直的态势。
那人如我,不舍这株青翠。我感激。
它慢慢长成了少年,有颀长的身姿了。我看它开粉红,披深绿, 一脸欣悦。只是它太细,太细。
我能看到它黄叶飘落到补鞋匠工棚的石棉瓦上。瘦瘦的叶子卷着,躺着,和硕大的其它叶子在一起,反而显眼了。
雪把路边的松树压得低头,柏树更是断折,伤痕醒目。它因了细小,反而笔挺,不见弱相。它光秃,也更利落精劲了。
它长高着,但粗壮只增加了一点点。没有见过蜜蜂绕着它的花儿飞。那几朵不知道开了多久,就被风吹走,成灰成泥了。
一棵果树,在这里是异数。
那天,我见它被戕杀。树身不知去了哪里,剩下不足总体五分之一的身高,如流离的小童,远途归来。小小的它,有经历了。。
那动手的人显然不是故意要毁灭,它是妨碍了他吗?他不能移它到别处吗?城里的公园,小河的堤岸,或者农户的后舍?
是移动的成本太高吧?就不能送它给一个喜欢它的人吗?
它是必须要安身此处了。脚下地砖和水泥,顶上电线和路灯,面前岗亭和大楼,它是注定不能施展手脚的。
这也好,它是永远的小树了。青春不走,青葱不离。来年我看它新枝新叶,也永远是少年的面孔。这无人停驻的街头小景,对着车马红尘。
一生不老,难道如美人与名将吗?或者树心早已苍老,可它只能以年青的容颜行世?名将成白骨,美人成青冢,它却能长久地活着。它终不能扩展意志,奢想云天,只能根叶一起执著这异样的命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