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实,并不是穷人的孩子想当家,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十三岁的李小山便是如此,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父亲出去跑单帮的时候遇到了土匪,再也没回来。家里只剩下他和爷爷相依为命。
爷爷在镇上的赵员外家当门头,所谓门头,其实就是一个看门传话的,也兼着干掉杂物,管吃管住,每个月还能发下几十个铜板,养活他爷孙两个是没问题。
本来李小山是可以去赵员外家谋个活路的,但他看不惯李员外那个人,一把年纪了,还娶了五个老婆,最小的只有十六岁。据说那个五姨太是因为她父亲借了赵员外的钱还不起,把她抵过去的。
李老汉管不住他这个孙子,便就任他去吧,反正每个月给他的钱都够花的,李小山自己还养了两头猪,每天喂猪砍柴,去私塾外的墙根底下听里面念书,日子倒也过得逍遥。
眼看到了年根,这一天天不亮李小山便赶着一头猪到集市上卖了,换了二两银子,背着一个包袱采购完年货就往家走。到村口发现一个老头在路边趴着,头发散乱着盖住了脸,衣服仿佛是被人撕烂了一样一条一条的。
他从背后看着这个老头有些眼熟,走进一看,这不是他爷爷吗?李小山赶紧把爷爷扶了起来,摸了摸鼻息,还有气。
“爷爷,爷爷,醒醒,你怎么成这样了?”李小山一边摇晃着爷爷,一边大声喊着。
听到孙子的喊声,李老汉慢慢睁开了眼,看到孙子后他使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回家”。
李小山把包袱丢到路边,背起爷爷就往家跑。别看他只有十三岁,因为长期上山砍柴,再加上平时吃得饱,身体很是精壮。
把爷爷放到床上后,李小山赶紧给他倒了一碗热水。几口热水下肚,李老汉好了一些,看着李小山正准备出去叫大夫,李老汉赶紧叫住他说道:“小山别去了,过来爷爷跟你说说话。”
李小山坐在床沿上,听李老汉慢慢说出了前因后果。原来李老汉这一身的伤就是被赵员外的家丁给打的。
昨天晚上天黑以后,李老汉把柴房整理完后,照常关了大门,正在门房里面烤着火,突然听到有人叫门,他披上衣服打开大门,原来是邮差来送信。李老汉一看是赵员外的信,赶忙就往内院跑去。
来到内院,看到赵员外屋里亮着灯,听到有人在里面说话,他就识趣地站在窗外等着。
“管家,家里的人你该整整了,那些老弱病残该赶的就赶走,我这里又不是开善场的,养着他们干什么。”
“可是,老爷,他们大部分人跟了您很久了,这说赶就赶,是不是有点——”
“感情这个家不是你的家,拿着我的钱做人情是不是?老子养着五个姨太太,这到年关了给她们添置点胭脂水粉都得省着花,亏你还是老赵家的人,就不懂什么是开源节流吗?像那个门头老李、伙房老张,都是五十大几的人了,还能干点啥?工钱也别发了,赶紧给我赶走。”
“可是老爷,这临到年关,工钱也不发,平白把人赶走,这,好说不好听啊。”
“你他妈傻呀?随便安个罪名,打一顿赶走了事,传出去谁又能说出什么?”
“高啊,还是老爷英明,我回头想想,赶紧去办。”
听到这里,李老汉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自己尽职尽责给赵员外家当了十几年门头,从没出过半点差错,这临到头了却要把他赶走,还要给他按个什么罪名。
李老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门房的,进屋后他鬼使神差地把李员外的信丢火炉里给烧了,等发现的时候信就剩下一个角了。他赶紧把信角拿出来,看了看信角落款处,原来是州府上来的信。
李老汉顺手把信角丢到了地上,收拾起了他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自言自语:“别等人家赶了,还是自己滚蛋吧,天亮就走。回去陪小山一起养猪,爷孙两个省着点也能过。”
收拾完后他便枕着包袱睡了过去,睡到半夜却被人叫了起来,睁眼一看,原来是管家带人来到了门房里。
管家手上拿着李老汉丢到地上的信角,似笑非笑地说道:“李老汉啊李老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州府给老爷的信你都敢烧?本来我念在多年老伙计的份上准备劝你走的,这下好了,都是你自找的。给我打——”
最后一句是对着几个家丁说的,话音刚落,三个家丁上去把李老汉拖到了地上,不由分说便对他拳打脚踢,一直打到他差点断了气,这才罢手。
两个家丁架着把他丢出了大门,等大门哐当一声关住的时候,李老汉差点气晕过去。
说理是没处说了,县府、州府都是赵员外的人,摊上这么个东家只有自认倒霉吧。李老汉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家挨。七八里路,平时他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这回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到村口。
本来身上就有伤,再加上数九隆冬,天寒地冻,李老汉又是急怒攻心,刚走到村口便晕了过去。要不是李小山发现了他,多可能已经冻死在路边了。
听完爷爷的话,李小山气地嘴唇都咬破了:“爷爷,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咱不能受这个鸟气。”
李老汉抓着他的手说道:“小山,听爷爷的,赵员外财大势大,满阳城府都是他的人,我们凭什么跟他斗?忍了吧,我要是走了,你自己好好过日子,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往东走两百里,那里有个明山,你爹在那里。”
“啥?我爹还活着?”李小山一下子站了起来。
李老汉闭上眼睛缓了一下说道:“活着,当年他被土匪截了货,跑去理论,结果跟土匪头子论成了兄弟,干脆就留在山上当了老二。他几次差人来接我我都没答应,给我送的钱粮我都让来人带了回去。我之所以没跟你说,是怕你年纪小管不住嘴,万一说出去了我们爷俩都要受连累。”
“那为啥现在告诉我了?”李小山心里有些气,但还是忍着没发出来。
李老汉咧嘴笑了一下说道:“一来我觉得自己快不行了,二来你也长大了,该懂事了,三来这世道我也看清了,你爹当土匪没啥错的。”
李小山正想说啥,却发现爷爷没了动静,他俯下身子摸了摸爷爷的脖子,又探了探鼻息,确定爷爷走了。
李小山没有哭,他把爷爷放平,给他盖好了被子,自己来到院子里的石磨前,呆呆地站了很久。突然大叫一声,挥拳在石磨上砸了几拳,一直砸到两个拳头都出了血方才停手。
但是,李小山没有注意到,他砸在石磨上的血全部渗进了石磨里,或者说是被石磨吸进去的。等石磨把血迹全部吸完后,浑身震动了一下,突然石磨上一阵青光闪过,李小山的旁边多出了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
“想报仇吗?”青衫男子一出来便张口问道。
李小山看青衫男子眉目清秀,仙风道骨,便问道:“你是神仙?”
青衫男子笑着摇头道:“不是,我是妖,在这石磨里沉睡了几千年,是你的血把我唤醒的。”
“那你就是石磨精了?你能帮我报仇?”李小山问道。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你叫我石青就行。看在你把我唤醒的份上,我可以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怎么报?”李小山好奇地问道。
“这个你不用管。”石青冲着石磨一招手,诺大一个石磨瞬间变成了巴掌大小,他把小石磨递到李小山手上说道:“带好这个小石磨,以后遇到了过不去的坎,便对着它喊三声我的名字,我如果听到了,会来帮你的。”
“那,如果你听不到呢?”
石青哈哈笑道:“如果我听不到,你就自己挺过去。”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李小山拿着小石磨,愣愣地站在院子里,过了很久才想起来他爷爷还躺在床上。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家里就剩自己了。他揉了一下冻得发青的鼻子,把小石磨别进腰带里,找来几个街坊邻居帮忙料理爷爷的后事。
等把爷爷入了土,他在坟头给爷爷磕了三个头,便背起包袱往东走去,他要去找他爹学本领,以后做个侠客,惩奸除恶。
路过太平镇的时候,他发现大家风风火火都在往一个方向赶。李小山拉住一个大爷问发生了什么,大爷说:“你还不知道吧,赵员外家出事了,一晚上死的就剩一个五姨太和一群孩子,听说赵员外被一个大磨盘给压死了,管家也被石磨坠到井里淹死了,家丁们死的死,伤的伤,没一个全乎的,现在县衙的捕快正在家里查看,大家伙都去赶着看热闹呢。”
李小山看着街上往赵员外家赶着看热闹的人,双眼微眯,咬牙说道:“罪有应得。”说完便转身向着东方,毅然行去。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