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年前的一天,接一朋友的请求去见个孩子,想向我询问学习音乐的事情。各种缘由,最终见面地点定在了孩子家。本想,与家长分享沟通不是件多难的事,却在我步入小区后有点被“惊”到了。宽大的露天泳池,端庄的花岗岩外墙,严格的人车分流,私密的入户体验,在那个时候的这个城市,这样的住宅实属罕见。尽管,去之前已对孩子家的情况略知一二,但真正穿行在静谧又肃严的环境中时,不免开始忧虑。拼命在心里和自己说,不~亢~不~卑~,不~亢~不~卑~。可一想到即将面对拥有丰富阅历,已功成名就的家长,还是不免心慌,紧张。
不~亢~不~卑~,在那时,是一个道理,一个目标。哪怕,我再努力和自己说要镇定,实际上也只是个纸老虎。奇怪的是,这简单的四字,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尤其在一些重要的时刻,或面对一些看似很厉害的人时。
慢慢地,和这一家开始熟悉,看到了生活中他们真实的样子。家人间彼此的对话,或面对不同身份的人时的表现,人性中的“盈”与“亏”他们也一样不少。除之事业的成功,一种我认为“有份量”东西,在他们的身上也无法明确探摸得到。后来,又陆续遇见或认识了一些拥有各种头衔,来头的“奇人”,发现,也就这么回事,有的甚至从人性的光亮度来说,还比不上我身边一普通的朋友。我以为他们高,想从他们的身上探寻一份沉甸甸的存在,最终,还是不得。
直到遇到了老F~~~~~~
用老F的话来说,他的学生现在好些都是XX大领导,他算啥,就是小小一介老师。但这“小”老师年逾七旬还坚持每天写作,不定期出书。在岗工作时,他教大中学生,退休后什么年龄层都教。他当过老师,做过领导。记得很多学生的生日,逢年过节,有时还给他们包红包。他笑说,退休金实在用不完啊!
去年端午,电话老F,“我得来看看你。”“今天很忙,过两天约你。”几天后,见到老F,从他口中得知,原来是有位姑娘来看他。女孩来自内陆,辗转珠三角后来到Y城,就职在老F学生的广告公司。那几年,老F有很多的文章需要录入,排版,于是就派她帮助他。一天,老F去看稿,进门发现女孩的头上顶着一只晾衣的夹子。大概事情太多,姑娘随手用这夹子夹起了散发。老F见状立马跑去边上的小店给她买了几个发夹:这里进出人多,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也要注意点形象。
还有一回,老F去校稿,发现姑娘的半边脸肿了,问过才知是牙齿痛了一夜,老F听闻后即刻帮她联系了牙医,带她看了病配了药,最后还帮她付了钱。女孩后来和他说:F老师,我在外打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那天回家,我躲在被子里感动得哭了好久。几年前,姑娘嫁去了台湾,但每年不忘回来看看老F。
说起这些,老F连眼神都在微笑,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无法言传的“宁静”。但如果你就此认为老F只是个柔和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有时他又是坚定异常的。以致每次和他约会,平时出门拖拖拉拉的我都会提早不少,怎么都要卡在时间点出现在他面前。可次次还是他比我先到,在那儿正经端坐,笑说:“你倒挺准时的。”
有次他和我说,一上访民众走投无路找到了他,而上访的那个部门领导刚好是他的学生,老F一个电话帮那人解决了难题。事后,老F打电话和学生说:你这人也挺热心,可下属为什么那么冷漠无理?告诉他们,对群众来访态度要好,要真正做到“为民服务”。看他一脸严肃,我忍不住发笑。“我是他的老师,这些是要说的么。”恩恩,就是这么个理。
从老F的身上,我终于见到了那个“份量”。体恤弱小,仗义执言,不~亢~不~卑~。它来自对自己的认知,对他人心怀温暖。而走到这步,真不是那么容易。我也渐渐明白,很多人做不到也是理所正常,生而为人,我们都有人性中的“软弱”,“畏惧”,“高傲”,“轻蔑”。放下了对他人的期待,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也并非轻易可做到。但我依然愿意向老F看齐,向你学习。
敬礼,老F!这个中秋,我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