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现在,我闷闷不乐的坐在垃圾堆旁,右边是依旧玩世不恭的鹤房汐恩,面前是一堆燃烧着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怪的臭味。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人,只在表白的那一瞬间正经啊!”我抱着头,郁闷的想着。“明明刚才表白的那些话,说的如此动人,什么专门来和你道别,什么如果不可以,还请推开我。怎么就只有这么一瞬间的动人呢!”
刚才,鹤房亲吻我时。我并没有推开他。
我的双臂只惊慌失措了一瞬间,便抱住了鹤房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啊,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鹤房开心的像个小孩子,“既然互相亲吻了,那等我从京都回家后我们就私奔吧。”
“私奔什么啊!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我敲了一下鹤房的头,这个家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按照一般的发展,在这种艰苦的环境里,我们互相亲吻后,难道不应该含情脉脉的互相对望,当一对苦命鸳鸯说着一些胡话吗?可是鹤房这家伙,又是点垃圾取暖,又是说什么私奔,我到底为什么会看上他?准确的说,我为什么会在垃圾堆旁,接受一个人的告白?
“你家都受川西家的赏识了,怎么还想着私奔啊。你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去我家提亲吗?就直接给我父亲说,是的,就是这样,我就是看上你家大平祥生了。这很难吗?”见鹤房还是一脸懵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
“啊,开玩笑啦。我只是觉得,这样浪漫一点啦。”鹤房笑着对我说,“你看那些戏文里唱的,感天动地的爱情不都是私奔吗,多浪漫啊。”
“啊!你觉得浪漫!”我揉了揉头发,指着燃烧的垃圾堆有些抓狂的说:“跑了大半夜,在没有光的平民窟里吃了一碗没油水的面,找不到蜡烛只有烧垃圾取暖,两个人共用一件厚衣服,周围还全是狗叫,你告诉我这种情况是浪漫?鹤房汐恩你是不是有病啊。”
“那是因为,陪在我身边的人是祥生,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很浪漫啊。”
鹤房伸出双手来捧起了我的脸。
“其实啊,我之前说的那些什么,我也想娶贵族家的受宠公子也都是真心话,但是和你分手后,我才知道,我是真的很想你,可惜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的你。”
他这句话说的十分真挚和勤恳。
我的脸红了起来。
“啊,对了。”我说,“你父亲,到底为什么会被川西家赏识啊?是和莲君订婚的那个川西家吗?”这种情况下,我决定岔开话题,决不能让鹤房汐恩看见我害羞!
“恩,是啊。就是那个川西家。这世界上还有别的川西家吗?”
“那为什么要你去啊?不是你父亲去述职吗?”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英年才俊吧。”鹤房得意的摇了摇头。“哎,得到了我的宠爱,你可真是赚大了呢,祥生!”
“那你什么时候去啊?”我不理会鹤房话语中的得意,这个家伙,果然,一直很讨厌。
“过年前吧,不论如何,新年以前,一定要赶回京都,唯独这个,是川西家的死命令,我父亲已经从家出发了,本来我想着和你道别后就立马动身去京都的,却没想到来了这么一遭。”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你要回京都了,我去莲君那里躲躲吧?”
“不行不行不行。他现在根本无暇管你”鹤房听见我的这个建议,吓得直摇头。“川尻莲已经为爱疯魔了,川西家的小公子已经确定了新年后就要嫁入川尻家,反正川尻莲呢,现在在家是又打人,又摔东西,还扬言川西家的那位公子嫁进来后别妄想得到他的一分好脸色看。但是偶尔,他也会平静下来,拿着阿実的那条红发带在床边发呆。”
我听见莲君这样的状态,倒也不吃惊了,犹豫了半晌,叹了口气,“莲君他,是真的很喜欢阿実了。如果能在一起,那就真的好了。”
鹤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我却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阵嘈杂的狗叫。
“祥生。”鹤房说,他面露苦笑。
“现在,牵着我的手,用最快的速度开始跑....”
“我们好像被当成,放火烧屋子的小偷了....”
22.
由于川西家的死命令和大平家的原因,我和鹤房并没有停留太久,第二天一早,我们两个人便风尘仆仆的随着人群朝京都赶去。
我们穿着打满了布丁的衣服随波逐流的在人群中走着,试图换取一点热气。衣服是昨晚鹤房在捡漏胡同里偷来的,当然,作为交换,我们在那户人家的门口留下了只多不少的钱。想到昨晚的场景,我不由得觉得有些头疼。
昨晚真是我这辈子里最狼狈的一天,我们被很多人追着骂小偷,身后是狗和人混杂的声音,尽管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有贼会进入贫民窟偷盗。但还是尽心尽力的配合着他们的演出手牵手的逃跑。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最紧要的关头,我和鹤房不知道是谁摔了一跤,然后两个人一起滚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最最要命的是,我们还弄丢了鹤房那件厚外套。那是我们身上唯一一件厚实的衣服。
“啊,我是什么苦命啊!”追捕我们的人分散后,我和鹤房哆哆嗦嗦的从河里爬了出来。“想人家阿実和莲君的初遇,就是穿着漂亮保暖的狐皮袍,美的像个洋娃娃一样,手里还拿着好吃的橘子。多么浪漫啊,怎么换做我和你,就是穿着单薄的衣服,被狗和人追着,连滚带爬的摔进了河里啊!”我试图用手挤了挤衣服上的水,可惜手被冻得冰冷,一点也使不上力气。
寒风刮过,我觉得衣服上的水滴还未掉下,就已经凝固成了冰柱子。
“哎呀,你和我又不是初遇,我们早就认识了,要这么浪漫做什么?”他哆哆嗦嗦的说,“别羡慕阿実了,等我有钱了,我也去给你买一件袍子,行了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是去找几件干净的衣服穿吧,我都快被冻死了!”
旁边,一个小女孩的哭声把我拉回了现实。她的母亲抱着面黄肌瘦的她,愁容满面。
“这是我家领地的百姓。应该是因为没饭吃,所以准备外出逃难了。”我对鹤房说。我父亲每年都会耗费心机的准备礼物去讨好京都的那些贵族和川尻家,今年的收成本就不好,在父亲克扣的赋税下,百姓举步维艰,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鹤房盯着小女孩看了一会,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抬起头来苦笑着说:“可惜,我们的钱袋昨晚弄丢了,我们现在也身无分文了。”
我望着他纠结的表情,突然觉得悲从中来。只痛恨自己在家不受宠。“如果我能讨父亲那么一点点喜欢,百姓是不是就可以稍微吃饱一点了呢?”
“走了。”鹤房拍了一下我,“与其现在在这里悲天悯人,还不如加快步伐去京都,想尽到贵族的责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的身份地位是个贵族。我们两个现在,可是一分钱都没有的流民。所以现在,这些事情还是交给那些有能力的人来管吧。”
我点了点头,在这些方面,鹤房总是出乎意料的冷静。他虽然表面玩世不恭,但是看的却比谁都深远。
一辆拉货的马车从我们身旁跑过,鹤房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车主。
“请问您是要去京都吗?。”他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求求你了,让我们上车吧!”
23.
如果以后可以,我一定要把我和鹤房的这段京都之旅写成回忆录,供后人观看。
因为于我来说,这简直是一段前所未有的魔幻人生。
但是,比起可怜兮兮的蜷缩在拉货的马车上睡觉,比起努力的帮马车主搬运货物换取食物来说,我觉得现在我们所做的事情更加让我难以置信。
“所以为什么你的父亲会比我们晚到啊?他不是提前我们出发的吗?”我大声的说,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也不知道啊!”鹤房奔溃的跺了跺脚,“那个老头到底在搞什么啊,他儿子都混成乞丐了,他居然还在路上溜达!我们总不能以现在的样子,去川西家报道或者京都的同学那儿求助吧?我家虽然落魄了,但好歹还是要点面子吧!不然第二天,大家都知道,鹤房家的鹤房汐恩和大平家的大平祥生,穿的像个乞丐,一路乞讨到了京都,天啊,没脸活了!”
说这话时,我和鹤房正一人拿着一个大碗,在京都的街头等待着贵族的施粥。我们是两天前到的京都,和好心的车主告别后,我和鹤房第一件事就是来到了京都官员任职的驿站找鹤房的父亲。可是得到的确实鹤房家主还未到达的回复,并且更尴尬的是,由于我们现在的穿着打扮非常乞丐,还被守门的侍卫当成了前来捣乱的流民。
“啊,天啊。”我抬头望着天,捧着碗闭着眼睛默默许愿,“鹤房家主,你明天一定要到京都啊,一定要到京都啊,你可怜可怜我和你儿子吧,我们已经好多天没吃饱饭了。”
“你闭着眼睛许愿也没用。”鹤房抿着嘴,强迫自己苦笑,“我太了解那个老头了,不到规定时间的最后一天,他一定会在路上慢慢游山玩水,或许还会拿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钱帮助一下吃不起饭的难民。与其闭着眼睛求他,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这些施粥的贵族身上...”
我们同时向前望去,最前面是几口非常大的锅,锅里煮着香甜的白粥,而在我们的面前,已经挤满了许多吃不饱饭的流民,鹤房努力的拉着我往前挤去,“都到这一步了,祥生你就丢掉你的那些矜持吧,就当成我们来体验生活了。妈的,这生活可真是苦啊!”
在书院读书时,我便知道京都每月都会有不同的大贵族开仓放粮救济流民,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从来看到过,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居然还需要亲身参与。
“行吧。”我给自己打了打气,“反正拉货的马车都睡过了,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情况吗?就当来体验生活!”
周围传来一阵躁动,我听见前方锅盖打开的声音,大家如潮水一般的向前喷涌而去。
“肃静,肃静!”有人在前面高声喊道。
“让我们感谢川西公子,我们当以感恩的心喝下这碗热粥。”
我和鹤房向前的脚步同时顿了一下。
“他说的,是哪家公子。”鹤房犹豫的问。
“好像是...川西?”我回答到。
我们对望了一眼,同时转过身努力的向后跑去。
“妈的,怎么就是会是川西家来施粥。”鹤房委屈的说,“他家可是指名点姓的要见我鹤房汐恩,我可不能以这种糟糕的样子去见川西家的人。”
“恩。”我也委屈的点了点头,“新年后,川西家的公子就要嫁给莲君了,他们的婚礼一定会请我们参加,我可不想在婚礼上被这位尊贵的小公子说,哎,莲君,你的朋友是不是我施过粥的乞丐。”
一个男人匆匆从我身边跑过,我手里的碗被他撞落,随着反方向滚去,我急忙往回跑追到了碗,抬起头只远远一望,便看见川西家的公子被一群仆人簇拥而来,我扇了自己一耳光,确认自己是不是被饿晕了头。
川西家的公子,长了一张和阿実一模一样的脸。
24.
我和鹤房气喘吁吁的爬上了京都最高的山坡,在这里,我们可以完整的俯视整个川西家。刚才在人群中,尽管我们鼓足了勇气,但是最终也没胆子接近酷似阿実的川西公子一步。
“所以说啊,你刚才为什么不冲过去叫住那位小公子呢?如果你刚才叫住了他,现在就没有这些麻烦事了。”我喘着气对鹤房说,对于几天没吃饱饭并且又寒冷的我们来说,这个山坡几乎用尽了我们全部的力气。
“那我们现在,可能已经死透了。”鹤房白了我一眼,“真是的,你当我们要叫住的人是谁啊?是穿着开裆裤满街跑的泥腿子吗?我们穿成这样冲上去拉住他的唯一结果,就是被川西家那些武士乱棍打死抛尸荒野。”
鹤房这话说的没错,可是尽管是这样,我心里还是愤愤不平的觉得刚才应该勇敢一点的冲上去抓住川西家的公子,大声质问他到底是不是阿実。毕竟,长这么大,我还没为莲君做过什么事。
和幕府将军川尻家相比,京都大贵族川西家,在我心里其实更有一丝神话的味道。和川尻家不同,川西家是文臣起家的大贵族,书院的先生说,现在这个世道里,能指名道姓叫出名字的大学士,几乎曾经都是川西家的门客。听说就连那位先生自己,也曾在年轻的时候受过川西家的资助。
“不管怎么说,能无条件的资助这么多落魄学子读书,川西家果然很厉害啊..”我对鹤房喃喃道。却又突然想到去年这个时候,我父亲曾对我说,他在京都见过川西家的公子,心里不由得偷偷后悔起来,“要是当时多嘴多问几句就好了,怎么当时就一心想着吃川西公子的醋呢?”
“你现在不吃川西公子的醋就行了。”鹤房说,“毕竟,你现在是我的人。”
我没想到鹤房会突然说出这话,只得假装咳嗽了一下,以来掩饰听到这句话后,心中的那一丝开心。
“啊,那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我抬头看着鹤房,“我们连川西府的门都摸不进去,更别说去确定川西公子到底是不是阿実了。”
“你信我吗,祥生?”或许是这几天到处讨饭吃的日子让鹤房变得更加随性,他连衣服都没拍,就直接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我点了点头,表示我无条件的信任他。“你信任我,这件事就好办了”他说,“因为我现在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确定川西家的小公子,就是阿実。”
他自顾自的说着,“因为这一切,实在都太凑巧了。川尻打着鹤房汐恩的名字,和一个来路不明,穿的非常富贵的漂亮的男孩谈了一场恋爱后,从来没被注意过,家中也无任何读书人,无任何功劳的鹤房家突然受了大贵族川西家的赏识,这之中的理由,怎么想都不是祖坟喷火喷出来的吧?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来路不明的男孩就是川西家的小公子,他呢,因为新年后就要嫁进川尻家了,所以想见自己情郎最后一面,这也正是川西家为何非要我鹤房汐恩来京都的原因。”
“唔,你说的对。”我点了点头,却又突然心中一惊,我抓着鹤房的手,紧张的说道:“鹤房,我之前说,阿実是花街里的男孩那些话,阿実不会知道吧?”
“啊,知道了又怎样?”鹤房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知道了我就死定了!我怎么能这么污蔑一位大贵族家的小公子呢!”
“那没办法。”鹤房牵起我的手,向山下走去。“说都说了,打死不承认也不太可能了。如果他真要找你麻烦,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嫁给我,毕竟,我可是阿実的情郎川尻少爷。”他摸了摸我的头,“现在,先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丢一边去,让我们丢掉面子看看能不能去找哪位家在京都的同学帮帮忙吧,毕竟,真正的川尻少爷已经为爱疯魔了。”
25.
在来京都的路上,我也偷偷问过鹤房,他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鹤房当时说:“唔,他啊,就是一个心善到压不住仆人,被人骗了还能乐呵呵的人。没有什么政治头脑,比起贵族,他其实更适合当个愉快的农夫,天天日落而息,日出而作。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好人。”
而这些话,在我见到鹤房家主后,我就彻底相信了。我们是在驿站门口遇见的鹤房家主。当时他正在给一群穿着补丁的孩子买冰糖葫芦。
“哎呀,瞧瞧你穿的。”他看见鹤房后眼前一亮,“多时髦啊,这就是京都的时尚吗?哎,京都的人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哎”他上上下下的打望了鹤房一眼,语气天真而又烂漫。随后,又看向了我,“你就是大平吧。”他说,“鹤房前段日子和我说,喜欢上了大平家的一个小孩,正在努力追求,现在看起来,你还真是好骗啊大平君。”
鹤房咳嗽了一下,打断了他父亲的讲话。我看见他的脸红了。
“哦,所以说,你们已经几天没吃过饱饭了?”鹤房家主把我们带进了驿站,我和鹤房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现在正在大快朵颐的吃着食物。“哎,我还以为这是京都的时尚呢。”他拿着我们换下的破衣服,遗憾的说。
“你到底是什么脑袋才会觉得这种破衣服是时尚啊?”鹤房一口气吃了几个馒头后,喝了一大口水。“你现在先收拾一下你自己,趁着天还没黑,我们马上去川西家可以吗?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我跟着鹤房的话点了点头,阿実就是川西家的公子这个消息震的我头发晕,一想到本来就要和阿実结婚的莲君正在家里痛苦万分,我就巴不得现在就马上飞到莲君面前拉着他的手,告诉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让他提起精神。
鹤房的父亲虽然不理解我和鹤房到底要做什么事,但是还是爽快的点了点头。他对权利和名誉一点也不渴望,丝毫不在意儿子和大贵族川西家之间的故事,这正是鹤房家家主的优点,但也是他的致命缺点。
我悄悄的询问鹤房,能不能带我同去,鹤房点了点头。
“虽然打着述职的名号去这么多人,确实不太对,但是想想还是你来和川西公子说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最好的。我毕竟不是川尻,又怎么能和一个贵族小公子私下说这些事呢...”
“也不知道川西公子到底喜欢不喜欢莲君。”
“肯定是喜欢的了,不然他也不会求着他父亲赏识鹤房家,也不会让鹤房汐恩上京都来见他的,要知道对于这种贵族公子来说,名誉比什么都重要。他既然敢担着被川尻家发现他有一个情郎叫鹤房的风险,想来也和川尻一样,是为爱疯魔了。”
“恩”我开心的点了点头,“现在回想起来,阿実当时说,只有晚上能和莲君见面,估计也是偷偷溜出来的吧。”我对鹤房说,“早就听说川西家的家教严的很,现在看来,阿実还真是勇敢呢。”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阿実到底叫什么?”我开心的揉了揉鹤房的脑袋,“他到底叫什么呢?川西実?或者阿実只是他的小名,啊,好好奇啊。他这么好看的人,到底会叫什么名字呢?”
鹤房一把抓下我的手,把我搂在了他的怀里。“这是川尻应该担心的事,我们还是别去抢他在前面知道阿実的真名了吧?不然对他的打击该有多大啊?”
“恩,你说的对。”感觉像是迎刃而解了一桩大事一样,我看着鹤房坚挺的脸,第一次主动的亲吻了他的唇。“我们要做的,就是告诉川西公子,你要嫁的人就是你喜欢的人,然后他们就开始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了。”
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门房通报有贵客前来。
鹤房家主走了进来,他愉快的脸上第一次充满了不可思议。而在他身后,是一个满脸严肃的男人。
“这位大人,是川西家的人...”鹤房家主说。但随即,他就像个沉不住气的小孩子一样,猛的跑过来揪住了鹤房的头发,顺便还用抱歉的眼神看着我,“你呀你,鹤房汐恩,你到底怎么回事!”他大声的吼着,“你不是说,你喜欢的是大平这个孩子吗?那为什么川西家的那位小公子会寻死觅活的要嫁给你!甚至为了你,连川西这个姓都不要了呢!”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段话的内容,一直站在鹤房家主身后的那位男人上前了一步。
他全身颤抖着,似乎在强压怒火,他推开了鹤房家主,一把抓住了鹤房的衣领。
“我原本以为,小公子爱的人,也同样爱他。”他冰冷的眼神打量着我,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四件事,鹤房汐恩。”他说。
“第一件事情是,两个小时前,川西家解除了和川尻家的婚约,川西公子要下嫁于你了。第二件事情是,他为了嫁给你,已经在家折磨了自己许多日子了,所以你最好给我消停点。”说到这句话时,他的眼神有了一丝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很难过的事情。“第三件事情是,他身上本就有伤,今日出去施粥吹了寒风,已经病的快死了。”
我们还等着他说第四件事,他却突然拔出了剑,对准了我。
“第四件事,是我自己想做的,和川西家无关。”虽然他的表情此刻已经云淡风轻,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快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我现在,就要杀了你的情人。你何德何能,能让拓実这么难过?”
26.
我如同乡巴佬进城一般,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川西府中超豪华的景色布局,丝毫不在意川西家奴仆对我投来的诧异目光。虽然从小就经常去川尻府找莲君玩,可是武将出身的川尻家对于府中的布局一直都是丝毫不在意的,所以像川西家这样雍容大气的府邸,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川西府中代代皆出文士大儒,历代家主均以一字千金的豪迈购买各种古董字画,也讲究美学浪漫。所以府邸也就些许华贵了些。”和我说这话的人,就是刚才在驿站里想要杀我的那位川西家的大人。而他也并非是川西家的什么家仆或者武士,他的真实身份是川西公子的表哥。
“原来又是一位大贵族啊。”这是鹤房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说的第一句话,“怪不得可以一言不合的就拔剑杀人,想来普天之下,你们就是王法。”
想到刚才那一瞬间,我平静的心又不由得又提到了嗓子眼。若非鹤房眼疾手快徒手抓住了这位表哥刺向我的剑,我可能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现在,虽然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都已经同这位表哥讲的清楚明了,可是我的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些许害怕。因为他似乎并没有百分之百信任我们说的话。
“你不用怕我。在没确认事情真相之前,我是不会杀你的。”他看出了我的紧张,语气虽然没有那么冷冰冰,但是我却没听出了一丝安慰。“如果你们说的是假话,我会先杀了被我扣押着的鹤房汐恩,所以,你们最好别骗我。”
“所以这叫什么事呢?”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川西家的情报也有会出错的一天吗?在整个川西家都以为拓実爱的人是一个叫鹤房汐恩的落魄户后。你们告诉我,拓実爱的那个鹤房不是鹤房,而是和拓実定亲的川尻家的川尻莲?”他的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
“拓実那么温柔的孩子,在受了这么多苦后,却连爱人的真实姓名都还不知道吗?”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我也不敢抬头确定他是不是哭了。
“受了很多苦是什么意思?”我对这句话感到疑惑,犹豫了一会还是鼓足了勇气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川西家现任家主子嗣单薄,虽年过半百,膝下却还是只有川西公子这一位孩子,这件事在贵族的圈子里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我常听其他人说,川西家的这位小公子生来就是享福的命,吃穿住行皆的豪华度甚至比川尻家的莲君更甚一筹。加上人也是长得漂亮又单纯,所以一路被众星捧月的长大,这种身份的川西公子,又怎么会受了很多苦?
“什么意思?”听见这话后,他不怒反笑。“如果你们口中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麻烦和川尻莲一起长大的你,去问问川尻莲,他为什么要撒这么蠢的谎。拓実变成今天这样,可全托了川尻这个混账东西的福。”
川西表哥这话,说的是有失公道的。仔细想来,在这一整场乌龙事件中,撒谎的又不是莲君一人,而莲君最开始撒谎的目的,也是因为阿実先说自己是茶水商人的孩子,莲君怕川尻家的名头吓坏了阿実,才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假身份。而现在倒好,川西家的表哥不分青红皂白的把错全部扔到了莲君头上。
“拓実每晚偷跑出去见你们口中的那位川尻莲,被我舅舅发现了。一个贵族小公子,天天跑出去和一个破落户约会,这种事让我舅舅极为生气。却还是当他年少轻狂,罚他抄了几本书后也就完事了。却没想到拓実还不消停,有一天趁着府中请客,他打着身体不舒服的名号躲在房间里,然后大白天的就溜出了门去。”
“恩,想来是我见到他的那一次了。”我说。“他那天好漂亮,打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我说这话时,是真心称赞阿実。而这位表哥,似乎也很爱听到这样的话。
“是啊,他很漂亮了,整个京都,就没有再比阿実更漂亮,更温柔的孩子了。”
“是啊,他还送了莲君一根红发带呢。”我说。
表哥听见这话后,不由得墩柱了脚步。我疑惑的看了看他。
“原来是把自己的发带送给喜欢的人了啊,我就说他怎么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呢。”他的语气缱绻而又眷恋,但是却又十分悲伤。
“那根发带,是我送给阿実的。怎么样,他带红色,很好看吧。”
27.
算起来,这是我第三次见到阿実。如果说第一次见他时,他是灵动的精灵。第二次见他时,他是美丽的雪娃娃,那么第三次见他时,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怎么会这样。”我吃惊的看向川西表哥,白天施粥时,我虽然感受到了阿実消瘦了不少,但是却远远没有近距离看他来的震撼。阿実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已经开始隐约发黄,他红润的脸颊也失去了颜色,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苍白无力,他整个人窝在被子里昏睡着,旁边围绕着一大群医师,屋子里充满了各种药材的味道。而他搭在被子外右臂,上面是几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我看的心惊肉跳,当即推开川西表哥,就像大门口跑去。川西表哥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他冲过来抓住了我。“怎么,因为说谎话而害怕了吗?等阿実睡醒了,我们就来确认真相,如果你们说的不是真话,你和鹤房汐恩那个混蛋,就都给我下地狱去吧。”
“我没有说谎。”我大声辩解到,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仆人已经看了过来,我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不要脸,鹤房家这样的词,想来,现在的我和鹤房,在川西家的任何人眼中,就是两个人渣。
“我要去给莲君写信,让他来带阿実走!”我用力的反推了川西表哥,居然推开了他。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应该非常像一条炸毛的狮子狗。
“天啊,天啊。那是什么?阿実手臂上的鞭痕是什么?”我用手摸着自己的心口,暗示自己要冷静一点。“不是说川西家的小公子在家很受宠吗?不是说家主只舍得罚他抄书吗?我一个没妈的的庶出都没挨过这样的毒打,川西公子在川西家,到底是什么地位啊?”
“他是川西家的宝贝。从前是,以后是,一直都是!”川西表哥暴怒的说到,他的情绪现在比我更激动。“要不是因为你们,该死的你们,拓実这一辈子都不会被人碰到一根手指!我可不管他喜欢的人是川尻莲还是鹤房汐恩,反正在我眼中,那个家伙就是一个王八蛋!”
“鹤房不是王八蛋,莲君也不是王八蛋!鹤房和川西公子没任何关系,莲君非常爱阿実。”听见他几次三番的出口伤害我爱的人,我索性也豁出去了,横竖都是一死,反正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不能和鹤房继续开心的活下去了。
“爱,拓実现在这个样子,你说川尻非常爱他?”他的情绪冷静了下来,“你刚才说,你是没妈的庶出小孩,对吗?”他的口气又回到了冰冷的状态,“也难怪你不知道宗族对这拓実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有多么厌恶。”
我们在门外的走廊里坐了下来。
“川西家延绵至今,除了舅舅这个本家,还有许多外家。舅舅只有拓実这一个孩子,还是个长大后就会出嫁的公子,舅舅在厉害,他也是会死的。可是川西家的荣光不能因为舅舅的死就此断送,于是和幕府将军川尻府联姻,就这样被宗族提了出来。用川尻府的力量,保证就算舅舅死后,也有更多的外家孩子可以入政,而川尻家,也可以仰仗着川西家的庞大文人门生给出谋划策,以此互惠互利。否则,你以为川西家会看的上川尻家那种泥腿子出身的家庭吗?”
我偷偷的瘪了瘪嘴,不愧是能和莲君家分庭抗礼的大贵族,有生之年,我还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说,川尻家那种泥腿子这样的话。
表哥没注意到我的表情,他接着说,“宗族知道拓実和一个破落户恋爱后,几个长辈都非常惊讶,没想到平日里乖巧的他会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于是为了断了拓実的念想,火速和川尻家定了亲。却没想到拓実在家大闹了一场,扬言除了那个破落户外谁也不嫁,甚至推倒了一个宗族长辈..这可是,非常非常大不敬的行为。”
“于是就被狠狠的打了吗?”平生第一次,我开始为我的出身感到幸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这种隐形人,从小做什么都没人在意,就算逃婚跑出了家,大平家也就找了那么一段时间后,似乎就放弃了我。
“没有。”表哥把头埋在了手里,听起来似乎非常疲惫。“舅舅和舅妈,包括川西府的所有人,都非常疼爱他,平时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又怎么舍得打他呢。当时舅舅对那位长辈说了很多漂亮话,准备关了阿実的禁闭,却没想到外家的某位兄长,说要拿鹤房家开刀,用来惩罚鹤房家对川西家的不敬,然后一片混乱中,拓実推翻了祖宗的牌位..”
“啊,什么!”我大叫了一声,心里暗想,这可糟糕了,阿実还有命活着,看来已经是川西家格外开恩了。
“整整二十鞭。”表哥把头抬了起来,他的眼睛红红的,“大家已经打的很轻了,可是他还是全身是血..在之后,拓実突然就想通了一样,他哭着说,是自己太过任性了,大家说的道理他都知道,川西家的荣耀,不能葬送了他手里,同意了和川尻家的联姻。但是,他祈求各位,能让他再见一面鹤房汐恩,能帮鹤房家那么一点点的忙。”
“今日,是开仓放粮的日子,阿実想去街上等他的恋人,家里舍不得他出去,可舅舅舅妈实在是拗不过他,就让他去了,可是他的身体还没好,回来后就晕倒了,舅舅再也受不了儿子遭这个罪,谁也没通知,直接单方面的解除了和川尻家的婚约。你懂了吗?大平,我舅舅宁愿成为川西家的罪人,也不想看着儿子难过。”
我捂着嘴,茫然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我一直以为这场恋情中,莲君一直是付出的比较多的一方,但是现在看来,阿実也亦然。这两个傻瓜互相折磨了半天,把彼此搞了一身的伤痕,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这只有,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在走廊里坐着,等待阿実的醒来。
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28.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在川西府这一住,就是整整半个月。而这半个月里,我和阿実没说上过一句话。
原因无他,只因阿実病危,时日不多。
这是医师们的原话,我一个字没听遗漏掉。京都最好的医师们不眠不休的围着阿実,用尽了所有办法,耗光了许多珍贵的药材,也只是让阿実吐出了一口浑浊的气后获得短暂的清醒。在这种情况下,川西家自然不敢盲目的同意我去找阿実说任何话。用医师的话说,现在的阿実就是个易碎的洋娃娃,稍微一刺激就会碎成无数块。
川西家主这半个月,已经很少打理政务了。川西夫人也为儿子流干了眼泪。主人都这样,仆人们自然也不敢表现出开心的样子,于是尽管新年将至,整个川西府也还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而阿実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罪魁祸首,全是因为远在故乡的莲君。
“如果拓実有任何意外,我舅舅是绝对不会放过川尻府的。哪怕是鱼死网破。”川西表哥坐在梅花树下,闷闷不乐的和我们喝着酒。这段日子,我几乎就没见他回过自己的家。同时,我和鹤房也知道了川西表哥的原名,原来他就是书院里佐藤同学的本家堂兄,名叫佐藤景瑚。
“那其他人可就惨咯。”鹤房接过佐藤表哥的酒,接嘴到。“两个大贵族鱼死网破的争锋相对,我们这些凡人可是会遭殃的。到时候呢,在这两个大贵族之间,我们这些小贵族就必须选择站队,赢了呢名誉是他们的,输了呢罪过是我们的。两虎相斗,谁都不会好过。”
“你可真是乐观啊鹤房君。”佐藤苦笑着说,“只是让你们站站队,那真是最好的结局了。害怕的就是舅舅爱子心切,而把全天下搅和的天翻地覆。别忘了,川西家可是大谋士起家的文臣。而战无不克的将军呢,又正是川尻府,谋士和武将,可天生就是不对付的。”
“那你呢?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帮谁?是中立阻止这场两败俱伤的悲剧,还是帮你表弟对付川尻家,把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呢?”鹤房低着头,眼睛红红的。我知道他现在有了一种就算知道了某种糟糕透的结局,也无力阻止的悲哀感。
“阻止?我拿什么阻止?”佐藤把手中的酒壶扔了出去,酒壶砸进了梅花树中,激起一片花瓣雨。“从川尻莲从家中离奇消失的那一天开始,这个悲剧就没别人能阻止了。除了川尻莲本人,这就是个死结。”
我默默的低着头,尽量的隐藏着自己,不敢开口说一句话。这件事真的太匪夷所思了,导致我这半个月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莲君到底怎么回事。半月前的那一天,我来到川西府,和佐藤表哥在走廊里坐了整整一夜,也没能等到阿実醒来。三天后,佐藤表哥来告诉我,阿実终于醒了,要我去面对阿実说清所有的来龙去脉。但是,在我见到阿実的半个小时前,川西府的密探快马回府,说川尻莲从家中离奇失踪了,应该是不想来见小公子。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和鹤房其实早已经被川西家看的一清二楚。当我们在驿站里对佐藤表哥说出这个乌龙事件的来龙去脉时,隐藏在暗处的川西家密探早已拿着情报回到了川西府,川西家主也早就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去调查了整件事,而且直击川尻家。
“川西府的情报从不出错。”这是佐藤表哥对我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同理,川尻家的情报应该也从不出错。”他的脸上充满了一种深深的无奈感,“舅舅和川尻家解除婚约的那一瞬间,川尻家应该就在调查解除婚约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你的意思是,莲君其实已经知道阿実是川西公子了吗?”
“是的。”表哥又喝了一口酒,神色悲凉。“川尻将军那边给舅舅的回复是说,既然这只是一个小误会,两个孩子真心相爱,那是再好不过了,会即日带着川尻莲上京都了解这件事的所有来龙去脉。可是结局是,川尻莲在信件到达的第二天,就从家里离奇失踪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川尻莲不是死了,那应该就是本来就只想和拓実玩玩罢了。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漂亮孩子啊,怎么会是川西家的小公子呢?娶了他可就不自由了。这可糟糕了,抱着这样的想法,跑出去躲了躲,想来也很正常吧。。”
他看着地上的酒壶,似乎还想喝。鹤房一脚踢翻了它。
“你在说什么屁话啊佐藤?”他满脸放荡不羁,“别把你那些大贵族的肮脏的思想用在川尻莲身上,川尻不是那种浪荡少爷,他比你们所有人,都有担当。”
29.
关于这日梅花树下的谈话,我们最终谁也没说服谁。
或许因为我们和莲君关系很好的原因,佐藤表哥最后对我们展示出了很大的敌意。
“我不管川尻对你们有多好,也不管他对你们有多少恩情。我只知道我的表弟拓実,因为他第一次挨了打,因为他吹了冷风病情加重,也因为他的离奇失踪而误认为自己被抛弃,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
“你们应该管管的是川西家那些多嘴的仆人。”鹤房冷笑道,“如果不是他们的闲言碎语,川西拓実可不会知道川尻莲从家中逃跑了。”
“哈。”佐藤表哥抬头望了望天,泪水从他的脸上划过,“谁也怪不着了,事已至此,非要争个一二三也没意思了。”他弯下腰捡起来地上撒了半壶的酒抬腿离去,踏起满地梅花。
阿実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到了咳嗽两声就会面色发紫,呼吸短路的地步。昨日,川西夫人好说歹说,才让他喝了一口粥,而阿実却在下一秒,捂着胸口吐出了鲜血。把川西夫人吓得不知所措。
而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允许去见了阿実。这是川西家主让我去的,对于儿子的身体,川西家主似乎看开了。“拓実前天对我说,阿爹,我其实一点也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事情是,自己太不争气,可能陪不了你和阿妈了。”川西家主对我说这件事时,面色平静,带着微笑。像是在细细的品味儿子带给自己的回忆。“然后,拓実对我说了好多事,包括他是怎样和那个王八蛋相遇的,每天晚上偷跑出去和那个王八蛋做了什么,那个王八蛋对他承诺了什么。最后提到了你。”
“我?”我不经有点意外。
“恩。”川西家主点了点头,“他说你是个好人,他很想和你做朋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很不喜欢他,但是要是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
阿実躺在床上,笑着对我伸出了手,他已经坐不起来了。我努力的不想在他面前哭出声,可还是抑制不住。“对不起,川西公子。”我俯下身去紧紧的抱着他,泪水打湿了他的枕头。
“别这样叫我。”他轻声说,“我还是想听你们叫我阿実。”
我点了点头,叫了他一声阿実。
“哎。”他微笑着答应了一声,语气非常温柔。“我可以叫你祥生吗?”他轻轻问。“从小到大,除了表哥,我还没有朋友呢。大家都害怕和我玩,害怕川西家。在湖边遇见你们的那天,是我祖父的忌日。我看见大家都在集市买汤圆,于是我也想去集市吃汤圆,可是阿爹不允许我去。于是就不听话的偷偷溜走了,没想到遇见了你们...和他。”
“那次,他真的把我吓坏了,因为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直接的看向我。所以被吓得落荒而逃了。被阿爹他们找到后,还胆战心惊了好久,但是那天晚上就梦见了他,梦见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结果第二天,就发现祖父送给我的腰牌不见了。我不敢让阿爹知道我那晚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少爷直勾勾的看了好久,落荒而逃中所以丢掉了腰牌。于是只有晚上偷偷出去找,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心里很着急,想着在找不到,就和阿爹说实话,然后就遇见了在湖边等我的他。现在想起来,我可真是好大胆.”
“从那天后,我似乎就对他着了魔。每天都想见他,不敢对他说,我是川西家的孩子,害怕自己的身份会吓到他。他带我去放了风筝,摘了梅花,我们还烤了鱼吃,可是他也不允许我吃集市的汤圆,那天我非常难过,因为我就想吃汤圆。可是谁都不准我去买。他说第二天会给我惊喜,但是第二天我没等到他...”
可能是说的太多了,阿実的气息逐渐微弱了起来,他的声带开始发抖,人也颤抖了起来。我被他的情况吓了一大跳,正想张嘴叫人,他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我现在知道了...”阿実说,他哭出了声来,“他是川尻家的少爷,对吗?是我的订婚对象。以前,我问他,如果我是好出身的贵族孩子,你会怕我吗?他说他不会怕,可是现在,他是害怕了对吗?害怕川西家这个名字会禁锢他以后的一些自由..原来人人都怕我,就连他都是在骗我。”
阿実带着泪水,逐渐的闭上了眼睛,抓住我的手也缓缓滑落了下去。
“不不不!!阿実!”我一把抓住了他还没滑落的手。“没有没有,他没骗你,他没怕你,他一定会来见你的。我向你保证,川尻莲永远不会躲着你。他亲手给你做过汤圆,真的做过,至于没来见你,那是因为发生了另外一件阴差阳错的事情,等他到了,我一定押着他,让他好好给你道歉。”
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佣人和医师都涌入了进来。
“拜托了!”我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把额头抵了上去,“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30.
“你和鹤房君,准备什么时候成亲了啊?祥生。”这日清晨,当我把一束新鲜的梅花送给阿実时,他突然笑着问我。
最近,他的病情还是那样,昨日和前日更是发了整整两天的高烧。今日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更可怕的时,他那一身因挨打而留下的伤口,虽然每天都在用非常昂贵的药材涂抹着,但是似乎完全不见愈合,昨日我同他说话时,才发现他手臂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现在的阿実,用鹤房的话来说,就是全靠着这些稀罕的药材强行续着命,而他本人没有一丝活下去的欲望。
“真是的。”我嘟囔了一下嘴,过去揉了一下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枯燥了不少,摸起来一点也不舒服。“好好的说什么成亲啊,我还没准备嫁给他呢。”
“别说这样的话。”他今天似乎精神不错,他把手中的梅花摘了一朵下来,慢慢的靠近了我,试图把花插在我的头发上。我主动的向前探了探身子,配合着他的行动。“我看你可是每天都盼着他向你提亲的。你瞒不过我。”终于,他把花成功了**了我的头发里,他笑着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啊,这个呆瓜。”听见阿実这样说,我眼前又浮现出了鹤房那张傻乎乎的脸。“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是在垃圾堆旁跟我表白的。我们还被狗追,掉水里,一路乞讨着来的京都。”
“恩,你说过。”阿実开心的笑了一下,这个笑容不带任何恶意。“你还给我说了,你是为了逃婚,才从家里溜出去的。”
“我在家里一直是个隐形人。谁都可以欺负我。不像你,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小公子。”突然,我又想到了一件事,抓着阿実的手对阿実说,“我还忘记告诉你了,虽然我父亲现在似乎没有到处寻找我了,但是如果我被他发现了行踪,一定会被他抓回去打死的。他一定会说,啊,你这种身份的人,也敢逃跑,可真是十恶不赦的孩子啊。”
“所以你才要快快的嫁给鹤房君啊。”
“这和我嫁给他有什么关系?”我疑惑的看着阿実,“鹤房是很好啦,但是鹤房家现在那个样子,可能还不足以和大平家掰手腕吧。而且最重要的事情是,那个呆瓜,一点向我求婚的迹象都没有呢。”
“鹤房家现在能不能和大平家掰手腕,这不重要。”阿実没有理会我埋怨鹤房的话,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梅花说,“重要的是,大平家不敢和川西家掰手腕。”
“阿実?”我脑子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想法,我想用手捂住阿実的嘴,让他别说出那些让人揪心难过的话,可是又害怕自己的冲动和粗鲁让本就脆弱的他受伤,就这样一去一来之间,我直接木在了座位上不知如何是好。
阿実把两只衣袖挽了起来,他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裳,整个人显得格外苍白。我清楚的看见,他手臂上溃烂的伤疤已经开始流脓。“这是怎么回事,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我大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捧着他的手臂,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
“我今天醒来就发现了,嘘,你可要替我保密。”他俏皮的嘘了一下嘴,“我已经让阿爹够担心的了。”
“你叫我怎么保密啊!这种事情,是能保密的吗? 今天给你保密了,明天不还是会被医师发现吗?”我放下他的衣袖,想要发脾气,左看右看他的卧室里却都是值钱的东西。最后只好拿起桌上那一束倒霉的梅花扔了出去。
“哎。”他叫了一声,“你扔我的花干嘛啊。能保密一会是一会嘛。”他语气里有了一丝委屈。我听得心软,“等会我再去给你摘啦。现在,我要去把这些事告诉川西家主,你真是让人心疼啊。”
“不用了祥生,拜托你了。替我多保密一会吧。求你了”他笑着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我。“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虽然大家每天都对我说,小公子你今天可比昨天好多了呢,但是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也许,我熬不过新年了。”他抬起头,笑嘻嘻的望着我。脸上没有一丝悲伤。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和鹤房成亲呢。到时候我可以求阿爹把你父亲也叫来参加婚礼,尽管你不喜欢他,但是也不能让鹤房家觉得你是没有娘家的孩子啊。我想,你父亲肯定巴心不得,毕竟他每年都会上京都来讨好我阿爹。”
“你也可以把你那些趾高气昂的哥哥姐姐叫来,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的。要让他们看看,大平祥生是多么厉害,有川西小公子给他撑腰,谁敢欺负你,我就去欺负他。反正也没有人敢对我动手的。然后,你就嫁进了鹤房家,从此就大平家毫无关系了。不过,以后鹤房要是欺负你,我就没办法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
天啊,天啊。我听见阿実的这些话,感觉快被气晕厥过去了,可又偏偏不敢对他发脾气。只好恶狠狠的踢了一下地。“你在说什么死啊活的,我现在是不会和他成亲的,你别打这种主意了。你给我听好了,你身体好了以后,我才会和他成亲,我要川西拓実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参加我的婚礼。”
阿実看见气急败坏的我,不由得笑出了声。“明明你每天都在想着嫁给鹤房,又担心你父亲会插一脚,怎么现在还说这样的话。祥生,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希望你能幸福。”
他突然安静了下来,看着那束被我仍在地上的梅花。
“你和他..川尻莲,是一起长大的,其实这些事情,我就算不帮你做,川尻少爷也会替你出头做吧。可是我就是想要以朋友的身份帮你做一些事,也不枉你把我当成了朋友。从小到大,阿爹都很疼我,只要我去求他,这件事情一定会成的。”
他让我把梅花**了花瓶里。
“花都被你摔碎了呢..祥生,你带我去外面摘梅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