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得见角落,心里才会有全局
——专家介入学校改进的反思01
自2010年8月开始进入基层学校,在河南、江苏、广州等多所学校分别做完了2-3年的项目工作。近8年的经历,作为一个大学学者,介入基层学校的教育教学改进工作,从开始的跃跃欲试,越俎代庖,到迷惘、失望、慢慢体会到喜悦、兴奋,随着对更多不同性质学校的学校改进期望、学校文化个性的了解,以及校长对教育理想与现实的冲突的理解,个人也就有了更多的自我反思。
01 研究方法的改进
2008年9月回国,带着一些社会学的理论和术语,一点对学校教育研究的不同视角,站在讲台上大量精力与内容,谈到的大多数还是书本知识,缺乏自己的东西。当幸运地有机会走入学校,走进课堂,一番左冲右突后,才发觉现实与理想的差距。
进入学校之初,我们会花大量的时间做调研,这是学校诊断的必经之路。研究方法上,我们基本上选用了定量与定性结合的方式,来获取最基本的信息,比如教师职业幸福感、学生学习心理、学生在家学习现状等问卷调研。多年后,我发现,问卷调查所获得的,仅仅是我们所界定的一些概念或涵义的相互补充,带有目的性的选项,或者是被调查者事后回忆的结果,却无法知道他们究竟怎么回忆,更无法知道他们怎样做出的取舍,为什么这样取舍,而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实际他们内心还有什么选项?
因此,我们需要追加调研。其后,通过座谈会、教研活动、课堂听课等不同访谈形式,来进一步改进信息不足的问题。但是当时“年轻”的我或者我们,是带着纸上问题(事先拟好的文本)去追问的,往往要求教师或中层干部按照我们的剧本来回答问题,定性方法所强调的情境,就被淹没在“被刻意捞上来”的访谈记录上。很多老师就学校课程和教学改革、或者教学方法的选择,往往会顺着我们的思路去回答。有些人对于一些学术术语,也并不完全理解,在某些时候他们也不会特意去追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教师一般口才都不错,绕来绕去,说了一大段,回头看,实际上,还是没有回答问题,空洞无物。所以,仅仅依靠单一的访谈,脱离具体情境的记录语言文字,其实毫无意义。现在,当我面对一些教师对课程、对课堂的改进的“表里不一”,慢慢地不再感到失望或愤怒,我更能接受这是一种生活策略和人生常态。
最好的访谈,当然是被访谈者能够真实地呈现自己。倾听,比提问更为重要。认真地听,不仅能获得更多丰富的信息,而且能直接获知对方在日常生活情境下的所思所想所为。但是,这必须要求我们在“情境中”理解人,是真正站在教师的生活世界之中——不仅仅是学校教学生活,更是他/她完整的生涯过程中的世界——对个人而言,日常的生活就是他的宇宙,决定着他/她怎样的理解生活和教育,而不是因为理解了教育而去生活。
教师,仅仅是一个人的职业选择,生命角色的一部分,他们是通过自己私人经历和社会背景———童年,少年经历、家庭经济环境、受教育背景、性别、期望与自我期望等——来搭建起自己对教育与自我实现、对分数与评价、对理想与责任等的理解桥梁,填埋不同个体经验的解释鸿沟,以行为实践自己建构起来的教育甚至人生哲学,所以教师对于教育教学的理解、方法的选择,一定是有个人局限性的。现在的我,更愿意创造机会,去倾听,不仅仅是教师对学校、领导、课堂、学生的看法与感受,更多去聊聊闲暇时间的事情,追剧、看电影,孩子与父母…和教师、校长一起在日常生活中,去探索教育世界的问题。
黑格尔说,“方法并不是外在的形式,而是内容的灵魂与概念“,我们通过讲座、集体备课、同课异构、小型工作坊等,所聚焦的是帮助教师自我追问,不同方法的差异,选择带来的差异等背后的“道”,“引导-发现-发展-评估”是促使教师逐渐进入较高层次的专业发展水平的可能途径。
所以大学学者介入基层学校,更应该扎根于有策略地“do rights”,而不是一味高调地“say righ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