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第一章

    “东边日头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林泛泛怎么都想不通,那么美的诗句,怎么就让他取了做名字?

    丁无情,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她的同学。从小丁无情就很讨人厌。林泛泛去他家玩,他会把洗衣液装在饮料瓶里,骗她是美国产的最新可乐,还要大口地喝。看着林泛泛嘴里不停地冒气泡,丁无情乐得像只小狗,差点就要在地上打滚了。说到狗,四岁那年,丁无情在林泛泛身后冷不丁地朝一只大狗扔了块石头,自己转身跑了,留下林泛泛一个人傻站在原地,要不是巷口有大人喝止住,她差点就被狗咬死了。

    这个一出生就仿佛用生命来坑她的人,就是林泛泛的青梅竹马。他们从小互掐,一直掐到十七岁。

    阳春三月,正是花开烂漫时。

    周末补课,难得没有早自习。林泛泛起得迟,只得在上学路上买早餐。她饿着肚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轮到她。付了手抓饼的钱,拿到手上,今天的酱放得足,肉馅也刚刚好,林泛泛很满足。她正张嘴准备去咬,一只手从天而降把她的早饭给抢走了。

    骑车的少年像风一样从她身边掠过:  “林泛泛,下次记得少放酱,谢谢!”

    林泛泛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顾形象在后面尖叫着:  “丁狗,你给我等着。”

    少年一个漂亮的转弯,单车拐进校门不见了。

    等到林泛泛气喘吁吁地赶到教室,丁无情早已气定神闲地坐在课桌上抄英语单词。他根本不理睬林泛泛杀人的目光,还恬不知耻地笑着说: “林泛泛,我忘了告诉你,明天我想吃虾饺。”

    林泛泛火冒三丈,一把抢过他的作业本,狠狠地摔在自己桌上,一脸讥笑:  “丁狗,不要太得意,抢我的早餐吃,当心丁狗变丁猪。”

    丁狗是林泛泛给丁无情取的雅号,林泛泛还给他画了几幅漫画,叫“丁狗看天下”,林泛泛画画一流,深受同学喜欢,自从林泛泛给他取了这个平易近人的雅号后,大家就似乎忘记了丁无情这个学名,人人都丁狗丁狗地叫他,从此,丁无情就恨上了林泛泛。事实上,丁无情既不像狗也不像猪,相反,他是个英俊的少年,永远是女生们热门的话题。

    丁无情看着林泛泛恶狠狠的模样,满面春风,眼里满是笑意:  “泛泛,你说我又像狗又像猪,可是你连早餐也抢不过我,那你岂不是猪狗不如?”

    林泛泛给他几句话呛得快背过气,咬牙切齿道:  “狗嘴吐不出象牙!”丁无情还是春风满面,“好,我吐不出象牙,你吐个象牙来看看。”

      林泛泛再也不想理这个无赖了,气鼓鼓地坐下来,开始抄他的作业。在学业上,丁无情永远胜她一筹,更让林泛泛郁闷的是,丁无情似乎胜所有人一筹,他是年级第一,还包揽了三年。

    等到林泛泛抄完,丁无情在身后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下课后,同桌示意林泛泛,有人在背后给她的校服捣鬼。林泛泛脱下校服,看见背后给人画了一只扎蝴蝶结的猫,下面还写着一句话:  “我是只可爱的小猫咪。”

      林泛泛向来都秉持着好女不跟狗斗的原则,可是这次她“是可忍,林泛泛不可忍了”,她决定反击,给那个得意洋洋的家伙一次回击。

   

  三月天,桃花天,校园西侧角落的桃树在明媚的春光中,展现出娇艳的容颜。

    下午数学课,强哥讲得激情澎湃,下面的同学睡得东倒西歪。林泛泛似乎听到身后传来均匀而又轻微的鼾声,不用回头,她就知道那家伙早已进入了乌托邦。林泛泛不动声色地打开文具包,从中取出复仇利剑——圆规,又偷偷地竖起教科书,慢慢地转过身去。

    沉睡的少年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睡得正酣,脸红得像窗外的桃花。

    林泛泛在教科书的掩护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尖尖的圆规扎向了丁无情的手。

    只听到如夜狼般“嗷”地一声嚎叫,丁无情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一脸茫然,眼前是强哥血红的双眼,耳边是全班人的哄笑。而林泛泛,还装模作样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强哥气得把数学书向讲台上一摔,咆哮道:  “丁无情,你搞什么东西,给老子滚出去!”

    强哥连脏话都脱口而出,可见事态的严重,丁无情合上数学书,灰溜溜地滚出了教室,临走,还剜了林泛泛一眼。

    同桌杜梅戳了戳林泛泛,一脸诧异地笑:  “我说林泛泛,这几天你们这对青梅竹马是怎么了,天天打情骂俏?”

    林泛泛给了她一个白眼,不晓得她杜梅是什么眼神,会把她的正义复仇看成是打情骂俏。杜梅又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她:  “你看,你的竹马正在窗外看你呢。”

    林泛泛回过头去,正碰上丁无情杀气腾腾的双眼。林泛泛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宣布:  “丁狗不是我的竹马,他是我的世仇!”

    林泛泛冲着窗外举起了圆规,尖锐的冷兵器闪烁着挑衅的光芒。

                          第二章

    晚自习时英语老师不在,林泛泛在英语书的掩护下看QQ群。

    杜梅低声对她说:  “泛泛,群里说的那个帅哥你认识吗?”

    林泛泛随意看了几张照片,“还好吧,不觉得有多帅。”

    杜梅睁大眼,似乎觉得林泛泛的回答让人难以置信,紧接着她调侃道:  “哦,你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丁大帅哥,其他人肯定一般般啦!”

    林泛泛掐了一把杜梅,回过头去看,还好,丁无情正和同桌热火朝天地聊地下城勇士,没空去听两个女生的悄悄话。

    杜梅又偷笑了一声,逼问道:  “你不至于觉得丁狗不好看吧,他可是我们班的颜值担当,校草级别的人物。”

    “林泛泛,不准逃避问题,回答我,每天面对校草,有没有怦然心动?”

    “林泛泛,校草住隔壁是种什么体验?”

    面对杜梅连珠炮的提问,林泛泛一口气答不上来。丁无情长得帅吗?林泛泛其实没有仔细想过,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虽然丁无情讨人厌,尤其是讨她林泛泛嫌弃,但他确实人模狗样,一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样子。看着杜梅不依不饶的神情,大有今晚就要挖出她和丁无情八卦的架势,林泛泛赶紧把话题岔开。但说不上为什么,她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希望别人在谈到丁无情时,自然会想到她林泛泛。

    正当林泛泛捧着手机聊得正欢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道黑影,从身后伸出一只魔爪。林泛泛眼都没抬,就知道丁无情要整她。她不动声色,假装专心看手机,右手暗暗地把圆规抽了出来,等那只手快要摸到她的手机,她一下子把圆规扎了下去,真正做到了快、准、狠。一声惨叫,还没等她庆贺,一抬眼,英语老师站在她身后,铁青着脸,左手捂着右手背。

    “林泛泛,手机没收,期末找班主任领。”英语老师扎疼了手,任凭林泛泛怎么解释,也没有法外开恩。坐在她后面的丁无情笑得像只狐狸。

    “丁狗,你怎么不提醒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对啊,我就是故意的呀!”他的眉毛弯弯,笑得合不拢嘴。

    这就过份了,前后桌互相掩护,这是全世界公认的国际规则,无论关系怎样,也要先一致对外,丁无情丧心病狂地违背了这一共识,林泛泛决定进一步反击。

    像往常一样,林泛泛的早餐又一次被丁无情顺走了。

    望着飞一般溜走的少年,林泛泛这一次没有愤怒,相反,她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第一节课才上不到十分钟,丁无情就捂着肚子,举手示意要上厕所。这才仅仅是个开端,这一天,丁无情总共跑了不下十次厕所,最后一次,他甚至两腿发软,差一点就栽倒在厕所里。

    丁无情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林泛泛,有气无力地指着她: “林泛泛,你说,你饮料里放了什么?”

    林泛泛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两包减肥药,我不是怕你吃了我的早餐变成丁猪吗?”

      “林泛泛,你……”

      “你什么你,丁狗,告诉你,下次你再抢我早餐,里面可就不是减肥药那么简单了。”

    丁无情气急反笑道:  “好你个林泛泛,那你说说看,准备放什么?”

    “砒霜,鹤顶红,还有,还有含笑半步癫。”

    林泛泛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丁无情有些走神,刚想说点什么,肚子又是一阵巨痛,他只得把话吞进去,龇牙咧嘴地又冲向厕所。

    当天晚上,QQ群里流传着丁无情急吼吼冲向厕所的视频。拍摄者正是林泛泛。

    丁无情像看见鬼一样看着林泛泛:  “你的手机不是被收了么?”

    “我早就偷回来了,现在在强哥抽屉里的,是我买的模型机。”林泛泛冲着丁无情示威式地摇晃着手里的手机,“丁狗,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丁无情牙都咬碎:  “好好好,林泛泛,咱们走着瞧。”

    林泛泛知道丁无情的报复会来得很快,但她没想到是在一小时后。

     

    “你的政治作业我交上去了,”丁无情看着林泛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林泛泛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他是政治科代表,难道他想公报私仇。

    “我的政治作业写完了,丁狗,你是不是把我的作业撕了?”

    丁无情鄙夷地看着她:  “怎么可能,林泛泛,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只不过,我把你的草稿纸也夹在作业本里交了上去。”

    林泛泛听到丁无情说起草稿纸,脑海里飞快地搜索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脸吓得一下白了。

    在林泛泛看来,政治老师是她的女神,而英语老师老王则是个油腻的中年人。林泛泛最讨厌老王,今天上午,老王和政治老师交接课时,他居然多看了林泛泛的女神两眼,这让林泛泛浑身不自在,晚自习时,她大笔一挥,写下了一篇旷世奇文,题目就叫“猥琐男与女神”。

    “现在作业应该改完了。”丁无情提醒道。

    林泛泛忽然感到了一丝窒息。

   

                        第三章

    “这个猥琐的老男人,经过女神的身边,睁着黄豆般大小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她,在他肮脏的内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办公室,林泛泛结结巴巴地读着,办公室的老师都笑了。

    “乱七八糟!”强哥一拍桌子,“回去好好反省。”

      林泛泛一出办公室门,就看见丁无情在外面探头探脑,她刚想骂他一顿,强哥却从里面出来,她只得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 “丁狗,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丁无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第二天,丁无情到了学校,人瘦了一圈,显得有些憔悴。班上几个暗恋他的女生心疼不已,暗地里责怪林泛泛下手太狠。

    林泛泛毫无愧色,她甚至有些后悔,药量不足,没把丁无情放倒,她正策划下一步复仇行动。

    等到了晚自习,老师们都去开会了,林泛泛趁丁无情上厕所,和同学商量好,把所有的灯都关了。

    林泛泛打小就知道,丁无情最怕鬼片,尤其是贞子。

    林泛泛躲在门后,一头长发披在前面,准备等丁无情一进来吓死他。全班同学屏声凝气,等着看年度大戏。

    门吱地一声开了,教室里一片漆黑,只有走廊上的光透了一点点进来。

    林泛泛猛然从门后窜出来,掐住来人的脖子,使劲摇晃着,还尖着嗓子叫着:  “还我命来!”

      她晃了一会,发现有些不对劲,太安静了,没有一个人笑,她被头发遮住了眼,看不见来人,只是隐约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矮,不是丁无情!

     

    有人悄悄开了灯,林泛泛撩开长发,终于看清所掐住的人:  “老王……,不是,王老师,您怎么来了?”

    沉默,可怕的沉默。

    老王终于透过气来,看得出,他受到了不少惊吓,在他身后,是快笑抽风的丁无情。

    “林泛泛,你,你……”老王的手都指到了林泛泛的鼻尖,就是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的林泛泛,低着头,双手捏着衣脚,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老王到底心软,长叹了一声,转身看到丁无情,无名火又冲了上来。

    “还有你,丁无情!”

    丁无情陪着笑脸: “有我什么事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老王开始显现出八卦的才能,“你们两个,成天在教室里打打闹闹,离高考还有几天,给我算算,还有几天?”

    杜梅远远地举起了一张纸,林泛泛看得清楚,低声回答道:  “还有三百九十二天。”

    老王没想到林泛泛回答得如此快速,一时之间想不出话来,哼了一声,觉得还不解气,说道:  “这个月的教室卫生,你们俩人包了,我替你们班主任做主了。”

    老王又哼了一声,摔门走了。

    “都是你!” 林泛泛和丁无情几乎同时吼向对方。

   

      下了晚自习,同学们都走了,林泛泛还在拖地,她恨不得把拖把拖到丁无情的脸上。丁无情也在想,是不是把手中的黑板刷拍到林泛泛的脸上。

    两个人各怀心思,想着谁先动手。这时候,一个女生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教室,打断了一场世纪大战。林泛泛认出了来人,是隔壁班的班花顾彩霞。

    顾彩霞红着脸走向丁无情,害羞地喊他出去,说单独和他说几句,丁无情看了看手中的黑板刷,又看看林泛泛的拖把,示意暂时休战。

    隔壁班的班花找丁无情,这样的八卦林泛泛才不会错过,她假装拖地,慢慢地拖到了教室门口,竖起耳朵听。

    顾彩霞细声细气的声音传到耳中,隐约是“这个周末……爬山……”

    不一会,门开了,丁无情走了进来,扫了林泛泛一眼道:  “我说林泛泛,你拖地就只拖门口这一块呀?”

    林泛泛干笑一声: “丁狗,小姑娘不错呀,怎么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丁无情正准备继续擦黑板,听林泛泛这一说,突然凑近她,林泛泛看见他睫毛又细又长。

    “林泛泛,你就不怕哪天有人把你的竹马给抢了?”林泛泛脑海里忽然出现杜梅说的一句话。

    丁无情又靠近了一点,林泛泛被他逼到背抵到了墙,他俯下身,低头看她的眼。林泛泛突然耳尖发红,他离得太近了,鼻尖再差一寸就要碰到她的脸了,林泛泛的内心,没来由地一阵怦怦乱跳。

    他的眉微微上挑,嘴角含笑:  “林泛泛,你不是在吃醋吧?”

    “丁狗,你胡说些什么?”

    林泛泛赶紧把他推开。

    丁无情笑道:  “那好,那我周末和她爬山去了。”

    “你去不去关我什么事?” 林泛泛低着头,发狠地拖地,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让她心慌意乱脸发烫的话。

   

                            第四章

    英语课,老王要求排练话剧《国王的重要文件》,林泛泛演皇后。

    演出服是一条白色的长裙,林泛泛拿到它时已经坏了而她没有注意,急急忙忙换上就去排练。结果还没上舞台,衣服前襟的扣子全掉了,前襟一下子敞开,男生们都哄笑起来,林泛泛火急火燎地去后台换,结果走得太急,一脚踩到了裙摆摔了一跤。林泛泛脸涨得通红,暗暗祈祷千万不要碰到丁无情,她实在难以想像,丁无情该会怎么嘲笑她。

    命中注定,丁无情就是林泛泛的冤家对头,他看见了林泛泛的窘境,还笔直朝她走来。林泛泛深吸了口气,准备迎接暴风骤雨般的奚落。

    丁无情把她扶了起来,还给她披上他的外套。

    男生们还在起哄,丁无情却蹙着眉说:  “起什么哄,还不去排练。”

    “没摔到哪吧?” 他俯身问道,好像还很真诚。丁无情的眼睛是琥珀色,林泛泛心中倏地一颤。

    “干嘛,林泛泛,摔傻啦?”  丁无情看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半天不说话,戳了戳她的脑袋。林泛泛赶紧晃了晃头,想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甩掉。

    “丁狗,今天挺有良心嘛。”林泛泛干笑着说。

    又一次意外,丁无情没有和她斗嘴,反而微微笑了笑。

    他这一笑不打紧,先前被林泛泛甩出去的粉色想法统统又回来了。那些粉色的泡泡都在呐喊:  “他笑起来真好看,怎么就那么好看呐。”

    今天破例没有晚自习,放学很早,夕阳满天。

    林泛泛和丁无情推着车,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说话。

    班上一群男生经过,有人不怀好意地问道:  “林泛泛,听说你今天把衣服撑破了?”林泛泛觉得很丢脸,不想理睬他们,想从他们身边绕过去。

    几个男生嘻嘻哈哈,越说越来劲,越说越难听。林泛泛骑车想走,丁无情拦住了她。然后,他直接冲上去,把那个笑得最厉害的男生从车上拽了下来,沉声说:  “你再说一遍试试?”

      其他几个男生立刻上前劝阻: “算了,算了,都是开玩笑。”

    丁无情却不依不饶: “向她道歉!”

      黄昏,天边火烧云下,少年的侧脸染上了红霞,他的嘴唇上仰,显得倔强又骄傲,整个人像只小兽,立即要冲上去与人撕咬。

    这一幕,与十几年前何其相似。

    那时的丁无情,天天欺负林泛泛,可是如果有其他小朋友欺负她,他就会站出来替她打架,鼻青脸肿也在所不惜。

    林泛泛看着他通红的侧脸,一颗心怦怦直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男生终于道了歉,人散了,只剩下他俩。

    “谢谢”,林泛泛讪讪道。

    丁无情笑着说:  “林泛泛,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欺负你,别人都不能。”

    林泛泛有些恼怒,刚想说话顶他,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是顾彩霞:  “丁无情,别忘了我们周末约定的时间。”

    她望了一眼丁无情,又害羞地垂下头。她身边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起哄。

    “一定到!”丁无情看了一眼林泛泛,大声回答。女生们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林泛泛的内心,一阵发酸,就像柠檬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第五章

    周末,从不早起的林泛泛起了个大早,透过窗,她瞄见丁无情一身运动装出了门。她再也坐不住了,也约了几个女生,假装去爬山。

    “哎,那不是丁无情和顾彩霞吗?”才到山脚,眼尖的杜梅就指给她看。

    林泛泛哼了一声。

    “听说他俩早就谈上了,林泛泛,你和丁狗熟,你知道这件事吗?” 天下的女生,没有一个是不八卦的。

    “胡说,全是谣言。”  林泛泛咬牙切齿地说道。

    还是有女生问:  “可是我听说,顾彩霞可是从高一就喜欢丁狗了。”

    有人打抱不平了: “不对,丁狗要是和顾彩霞好了,那我们家泛泛怎么办?”

    这时,所有的女生都达成共识,变得异常热心: “对,对,泛泛,咱们要盯紧他俩。”

    林泛泛本来是想紧跟丁无情,想看看他和顾彩霞到底去哪,但女孩们一起哄,她反而不好意思了。

    “我才不管他们,爱去哪去哪。”林泛泛嘴很硬,心里却有些发虚。

    她眼睁睁地看着丁无情和顾彩霞沿着石阶,越走越远,背影消失在山尽头。

      林泛泛心里发苦,想跟着上去,却被杜梅一把抓住:  “泛泛,咱抄小路,看看他俩在干些什么勾当。”

  林泛泛一激灵:  “走,马上就走。”

    小路就是没有路,杂树从生,光线幽暗。

      女生们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山路上,小心踏空,更当心被树枝划到脸。

    林泛泛想着以前顾彩霞对丁无情种种邀约,越想心越乱,落在了队伍后面。

    等她反应过来,其他人已经走远。

    她一个人在树林里乱窜,发现自己迷了路,除了潺潺的溪水声,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她拿出手机,想给杜梅打电话,却发现山上没有信号。

    林泛泛早上急着出门,没吃早饭,午饭也就胡乱吃了几口,到现在,又累又饿。

    眼看夕阳西下,山鸟归窝,林泛泛还没有转出山去,她开始有些发慌了。

    “丁无情,你是个混蛋。” 林泛泛一想起自己在这里饿得两眼发花,他丁无情却也许正和顾彩霞你侬我侬,卿卿我我,她就一肚子气,索性坐在一块山石上不走了。

   

    她坐下来踢石子,一边踢一边骂,越骂还越来劲。

    一双洁白的球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骂得这么狠,看来你精力很充沛啊!”林泛泛抬头一看,丁无情就站在她面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 林泛泛又惊又喜。

    “跟了我一天,你累不累?” 丁无情嗤笑了一声。

    林泛泛刚想狡辩,一块杏仁巧克力堵住了她的嘴。

   

    杏仁巧克力,林泛泛的最爱,却是丁无情最讨厌的口味。可是丁无情每次买巧克力,他都选择杏仁巧克力。林泛泛的怨恨一下烟消云散了。

    她有些难为情:  “我,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你和那个顾妖精在干些什么?”

    丁无情把她拽起来:  “顾彩霞就是顾彩霞,你才是个小妖精。”

   

    丁无情背着林泛泛的包,一手牵着她下山。

   

    林泛泛欲言又止,丁无情知道她想说什么,笑道:  “好了,如果哪天我真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下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吧?”

      这么说他没喜欢那个顾彩霞,这么说她还有机会。林泛泛心花怒放:  “丁狗,你知道下山的路怎么走吗?”

    “不知道,随便走吧,大不了山上多两个野人。”

    月亮升起来了,满山虫鸣,像做着亮晶晶的梦。丁无情牵着林泛泛,一步步走在香草丛中。他的睫毛染上月的清辉,林泛泛望着他的侧脸,心里甜蜜得很,她想,就算走不出这山路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第六章

    林泛泛发觉自己在课堂上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明明丁无情就坐在她身后,她还是忍不住想偷偷看他。他弯弯的眉毛,他读英语时那种懒散的语调。林泛泛觉得自己死定了,她也许大概一定是喜欢上了那个从小一直就欺负她的那个人。直到周二,强哥把43分的数学卷甩到她脸上,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连她一向耻笑的同桌杜梅都打了67分,这让她很没面子。

    “你让丁无情给你补补课,他不是年级第一吗?”  林泛泛拿着试卷回家让家长签字,她父亲差点把手骨拍断。“要向人家丁无情学习,他怎么就学得那么好呢? 赶紧找他去补课。”

    林泛泛想,我就是天天想他才考成这样,怎么还去找他补课。

    “我不去!”林泛泛噘着嘴,一脸委屈。

    “不去也得去,都是邻居,有什么难为情。” 林泛泛反对无效,硬生生地被妈妈塞到丁无情的家。

    丁无情一边转着笔,一边眉头紧锁,看着她惨不忍睹的试卷。

    “理论上说,我教不了你,没有哪一个科学家能考会一只猴子学会数学。”

    林泛泛马上收拾书包,起身要走。

    丁无情拉住她: “我是说理论上,但你林泛泛是人,我想我还是相信一下奇迹。”

    于是林泛泛被按着做题。

    “把你的书给我,我看一下你做的笔记。”林泛泛把书给他,突然想起书上写满了他的名字。

    晚了,书被他抽了去,打开书,满页空白处都是他的名字。丁无情,丁无情……潦草的、一笔一划的,这个让她心心念念的名字,苦恼而又甜蜜的名字。

    丁无情愣住了,林泛泛的脸红得像窗台上的海棠。

    “你写这么多遍我的名字干吗?” 丁无情笑着,眼里满是揶揄。

    林泛泛脸红到了耳根: “我练练字不行啊?”

    “好好好,你赶紧做题。”林泛泛的余光看到,他的眼里还在笑。

    “这个二次函数的曲线这样画吗?” 林泛泛戳了戳他。

    ”不对”,他看了一眼,探过身来,握住她的手说, ”我教你画!”

  林泛泛被他一握,鼻尖隐隐传来他衣服上薰衣草的香味,脑子一下死机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嗯?”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让她耳尖发痒,林泛泛机械地点点头,完全不知道他说什么。

    丁无情叹口气: “拜托,林同学,专心一点好不好?”

    林泛泛心想,你离我这么近,让我怎么专心?

      这条该死的二次函数曲线,丁无情画了不下十遍才让林泛泛弄懂。

    从此以后,林泛泛隔三差五地去丁无情家做功课。有一天,林泛泛还在看书,丁无情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林泛泛看了一会书,停下来看他。

    他的睫毛纤长,还轻微地颤抖着。林泛泛鬼迷心窍地靠近,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睫毛。

    丁无情醒了,睁开琥珀色的双眼,两个人离得非常近,呼吸都能听得清。

    林泛泛刚想解释,以缓和尴尬的局面,停电了。

    “我去拿蜡烛,”丁无情起身去了客厅。

    林泛泛一个人坐在暗处,胸口一头小鹿乱撞。

      不一会儿,蜡烛燃了,烛光均匀地泻在四周墙上,房间里寂静无声,林泛泛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泛泛,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说?” 烛光里,丁无情一反常态,声音温柔低沉,林泛泛忽然觉得,他的声音竟充满了磁性。

    “我……”  林泛泛一冲动,差点向他表白。

    “嗯?” 丁无情偏着头,凝视着她。

    林泛泛的内心被冲动和矜持折磨着,她在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才好。

    丁无情忽然面色大变,指着窗外说:  “看,着火了!”

    小区有家房子不小心失火了,那天,丁无情和林泛泛冲出去帮人家灭火,事后,林泛泛暗自庆幸,一个女生主动向男生表白,说出去多没面子。

                          第七章

    因为丁无情的补习,林泛泛的数学突飞猛进。这个月月考,她甚至考了一个全班第六,看着杜梅还是可怜的67分,林泛泛又高兴又得意。可是事情和她想像的并不一样。

    质疑声首先来自强哥,他改林泛泛试卷时,不住地摇头,仿佛吃了摇头丸。老王第二个不相信,这个老男人,自从被林泛泛用圆规刺了一下,装贞子吓过一回之后,打心底不喜欢她,想着报复。

    老王进了教室,他也不上英语课,把数学考试前十名的人表扬了一遍,但没有林泛泛。

  “有的同学,心术不正,成绩差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诚实,考试作弊就是挑战底线,挑战道德底线,是人品有问题。”老王在讲台上,说得慷慨激昂,唾沫四溅,他说话向来含沙射影,虽然说的是“有的同学”,傻瓜都知道指的是林泛泛。

    林泛泛气得脸都绿了,站起来大声说: “我没作弊!”

    老王冷笑了一声: “哦,林泛泛,我刚才说的人是你吗? 难怪你要对号入座,我好像记得上次月考,你的数学成绩是43分。”

    老王说话,绵里藏针,很是阴险,林泛泛被他气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教室里很安静,同学们都看着林泛泛,有的同情,有的怀疑。

  林泛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她经常因为捣乱被老师责骂,她无所谓。但今天不一样,老王说她作弊,还怀疑她的人品,林泛泛又气又急,脸红得像火烧一般。

  大家都看着她,这里面也包括丁无情,其他人怎么想林泛泛不在乎,可是丁无情呢。

    丁无情会不会也认为她作弊,认为她人品有问题。他那么认真地教她,如果真认为她林泛泛是作弊换来的成绩,那他一定会非常失望。

    老王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中年人的唠叨像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林泛泛满脑子却是,他肯定不喜欢我了,恐怕都不会再理我了。

    老王一口气没接上,停下来喘口气,见林泛泛不说话,得意地说:  “怎么样,林泛泛,说你作弊还狡辩,现在怎么哑巴了?”

    丁无情忽然站了起来,他很冷静:  “王老师,英语课上讨论数学成绩,不合适吧。再说了,您又没监考数学,怎么就说林泛泛作弊了,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污蔑学生。”

  “什么证据不证据,我教了一辈子书,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抄的,是抄你的吧。”老王有些气急败坏,眼镜都掉在了讲台上。

    丁无情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淡淡地说:  “林泛泛没有作弊,您应该向她道歉。”

    阳光透窗而过,这个少年就站在林泛泛身后,不卑不亢。

    底下的学生们开始起哄,老王的脸开始挂不住了。这时,门一开,强哥走了进来。

    他用绝对零度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全班,碰到他目光的人都打了个寒颤,人人都低下头,教室里弥漫着恐怖的空气。

    丁无情还是昂着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强哥就说了一句话:  “丁无情,给老子到操场跑十圈!”不知为什么,强哥一生气就自称老子,也许是这样说话显得有气势吧。

    丁无情想都没想就走出教室,全班哗然。林泛泛想拉住他,但他头也不回。丁无情这一下整得全班热血沸腾,所有同学课都不上了,跟着去了操场。

    “丁狗今天也太帅了吧!”杜梅一脸崇拜。

    “老王天天胡说八道,这种人,就该有人打他的脸。”同学们议论纷纷。林泛泛在人群中安安静静地看着丁无情跑,一颗心一直悬着。

    “喂,丁狗这么做全是为了你,他是不是向你表白了?” 杜梅戳了一下林泛泛,她却摇摇头。

    “咦”,杜梅明显地不相信,“都这样了还不承认,他要是不喜欢你,那我可就上了。”杜梅一脸花痴。

    一圈,两圈……所有人都在为丁无情加油,仿佛是他一个人的运动会。

    操场大得漫无边际,丁无情独自跑着,显得那么单薄,汗珠顺着他的发梢滴下,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永远那样地倔强,就算平常怎么损她欺负她,只要她林泛泛出了事,他总会在她前面替她挡着。林泛泛忽然有些想哭,她又怕同学笑话,强忍着泪水,在心底拼命地喊“丁无情,加油!”

    丁无情跑完后倒在了操场上,所有人都围了上去,林泛泛再也顾不上矜持,冲上去跪在地上,想扶他起来。

    丁无情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  “让我躺一会!”

    林泛泛见他脸色惨白,好像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伸出手去解他领口的扣子,却被他握住手:  “你想趁人之危非礼我吗,林泛泛同学?”

    所有人都人笑了,包括林泛泛,林泛泛想,这货嘴还是那么欠,看来一时半刻死不了。

    四月底又进行了一次月考,林泛泛主动要求坐在第一组第一张桌子,成绩出来,林泛泛数学成绩全班第五。

    老王很勉强地向林泛泛道了歉。其实他道不道歉,林泛泛根本不在乎。丁无情相信她,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第八章

   

  周末黄昏,整个校园都沐浴在醉人的金黄中。

    林泛泛和丁无情坐在学校的矮墙下,夕阳越过矮墙,洒在身上很温暖。

    丁无情在为五四青年节做着节目排练,他报的是吉他独唱。他坐在林泛泛身边,弹着吉他轻轻地唱。林泛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睫毛染着黄昏的颜色,眼眸在夕阳下就像玻璃杯里滟滟的琥珀酒。丁无情也会抬望望着她,林泛泛的心都醉了,她想,这家伙该不会在晚会上当众表白吧,如果是那样,该多让人难为情啊!

    晚会终于开始了,林泛泛合唱完后就坐在观众席,她在等丁无情的节目。突然,她听到后排两个女生的对话:  “喂,你知道吗,今天晚上有人会向顾彩霞表白?”

    “嗯,是隔壁班的大帅哥丁无情吧,我也听说了。”

    切,怎么可能,林泛泛根本不相信。

    到丁无情出场了,他把着吉他坐在舞台中央,光影打在他脸上,深深浅浅。他说他要唱告白气球。待全场安静下来后,他说:  “在唱这首歌之前,首先我要感谢一个人。”

    林泛泛感到他的视线扫到了她这里,那一刻,她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双手紧紧攥在胸前,巨大的幸福感让她快要疯狂。

    可是,他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她的身后,他说出了那个名字: “顾彩霞!”

    全场沸腾了,同学们喊着“顾彩霞,顾彩霞!” 林泛泛看着她从人群中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微笑,像个骄傲的公主。

    “我说了丁无情今天会表白的吧。”后面两个女生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林泛泛的心一下停止了跳动,整个人仿佛掉进了深渊。

    他欺负她,他为她打架,他总能找到她,他为她补课,他为她和老师争吵,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喜欢无关。

  林泛泛清楚地记得,丁无情曾对她说过,“我们是朋友”,他只当她是朋友,一直如此。

  他的情歌,深情款款,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但林泛泛已经没办法听下去了,他的蹙眉他的微笑,像一把把刀刺得她心疼。

    林泛泛默默地离开了会场。

    杜梅追着她跟了出来: “泛泛,没事吧?”

  路灯下,林泛泛脸色苍白,嘴唇哆嗦,但她还是强笑着说:  “我有什么事,反正我又不喜欢他,他现在有了喜欢的人再好不过了。”

    杜梅见她说得可怜,上前去牵她的手,林泛泛避开了,不停地说:  “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

    林泛泛没有回家,她在矮墙边呆呆地坐了一晚上,直到晚会结束。

    “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半天?”丁无情推着车来了,他还没来得及卸妆,越发地显得英俊。

    林泛泛连看他一眼都不想。

  “我之前和你说过,有了喜欢的人,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满足你的好奇心的。”

    林泛泛勉强地点点头。

    “那你觉得怎么样?” 他看着她问道。

    林泛泛的火气一下冲了上来,你俩好就好了,还来问我怎么样?

    “我觉得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林泛泛冷冷道。

    “为什么?”丁无情愣住了,一脸茫然。

  林泛泛觉得自己快要哭了,自己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喜欢他那么久,现在他却那么快就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呢,你从小就欺负我,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你知道吗,丁无情,我从小就讨厌你,讨厌你!”林泛泛大声吼道,只有她知道,这吼声只是为了要掩盖她马上要掉下的眼泪。她不想让丁无情笑话,尤其是在今天,在此刻。

    “好,好,那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了。”丁无情好像没有心理准备,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林泛泛起身飞快地跑了,她总觉得跑起来眼泪不会掉下来。

    第二天,林泛泛就找强哥申请调了座位,坐到离丁无情最远的地方。杜梅走到她身边,才说了半句:  “丁无情说……”

    林泛泛打断了她,漠然地说:  “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丁无情再也没找她说过话,一放学,两人会很默契地绕道走。林泛泛也没有再去他家补课,她对父母说,她的功课已赶上来了,不用再去麻烦人家。

    一个月后的一个周末,丁无情敲开了她的门。

    “我不想和你说话。”她想关门。

    “我知道,可是,我要搬家了!”丁无情说,林泛泛的心一沉。

    他把一个纸盒递给她:  “这是小时候你送给我的,我都一直收着,既然绝交了,我想还给你。”

  林泛泛没敢抬头看他,她颤抖地接过纸盒,关上门,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就算他们不说话了,就算他喜欢上了别人,至少他还在隔壁,她还能常常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现在他要搬走了,说不定哪天还要转学,仅剩的一点点联系都快没有了,以后,她连多看他一眼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林泛泛把纸盒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地上,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整理这些东西。

   

    地球仪,几块发干的橡皮泥,三块拼图,几本连环画,还有一张发黄的卡片。林泛泛拿起卡片,翻到背面,看到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  无情哥哥要永远喜欢泛泛!

  喜欢两个字还不会写,上面写的还是拼音。

    所有的这些东西,都与那个叫丁无情的人密不可分。

    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的这十七年就像是一根线,紧紧地和那个人缠在一起,而现在,这根线要断了,还是被那个人残忍地剪断了。

   

      林泛泛该恨他吗,她不知道!

   

                        第九章

    林泛泛以为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和丁无情说话了,她以为她已经永远失去了他。可是,凡事都有可是……

    六月十二日午休后,老王在校广播室例行放着英语听力,忽然大地一阵颤抖,老王反应慢,等他意识到是地震,跑出广播室时,满操场都是被紧急疏散的学生。

    学生们惊魂未定,闹哄哄地乱成一片。林泛泛在人群中没有看见丁无情,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还有学生在教学楼里。”她听见有老师在大声吼。

    教学楼楼顶的瓦片一块块地砸了下来,南墙摇摇欲坠。林泛泛的心越发地慌乱。

    “看见丁狗了吗?” 她逢人就问。

    “没看见,是不是还在教学楼门里。”人太多,林泛泛逆着人流往教学楼跑,噪音太大,她的嗓子都喊哑了。

    所有人都告诉她没看见,当她看见有人被担架抬走时,她的手脚一阵冰凉,人都快站不稳了。

    终于,她看到了顾彩霞,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她拼命地挤了过去,哑着嗓子问道:  “丁无情呢?”

    顾彩霞推开她,“我怎么知道?你弄疼我了。”

    林泛泛都快急疯了,她拼尽全力吼道:  “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吗?你怎么能不知道?”

    顾彩霞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 “你有毛病吧,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朋友?你干嘛现在哭成这样,当初可是你拒绝的他呀!”

    林泛泛愣住了,一脸不解地看着顾彩霞。

    顾彩霞身边的女伴们义愤填膺:  “就是呀,当初丁无情找我们彩霞,说要请她指导吉他,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用那首歌向你表白的,听说你不乐意,先走了,后来又狠心地拒绝了他,真亏了我们彩霞的一番辛苦。”

    顾彩霞见林泛泛可怜兮兮地样子,叹了口气道:  “我以前是喜欢过他,可他拒绝了,我也没放在心上,可是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泛泛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哭地跑向教学楼,撕心裂肺地喊: “丁无情!”

    她拼命地喊,这十七年,她从来没有认真地喊过他的名字,他的名字真好听,她这时才发现。

    又是一波余震,楼在颤抖,林泛泛的声音也在颤抖,那个欺负他又保护的少年,那个眉毛弯弯,笑起来像狐狸的少年,林泛泛多喜欢他呀,现在她才知道,他也喜欢她。可是有什么用呢,她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林泛泛跪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消防队员跑来跑去。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后面喊她,声嘶力竭地喊:  “林泛泛!”

    林泛泛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回过头去,那个少年,丁无情,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花树下。

    那棵开着紫色花朵的大树,因为震动,一直纷扬扬地洒着花瓣。

    少年和林泛泛一样,一脸的疲惫,嗓子也哑了,他不说话,就那样在花树下,静静地看着林泛泛,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微笑。

  看着他的微笑,林泛泛心里千朵万朵的花一瞬间也开了。

    我总算找到你了,她想。

    这一定是十七年来林泛泛跑得最快的一次,比所有的体育考试都快。

  林泛泛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

    她一边哭一边骂:  “丁狗,你这人从小就没良心,抢我的早饭,天天骂我,欺负我,还和别的女生勾勾搭搭,人自恋嘴又欠,没有人比你更讨厌了,但是我……我就是喜欢你呀!”

    丁无情也紧紧地抱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地说: “泛泛,我也喜欢你呀!”

                                尾声

  如果有人问林泛泛,初恋是什么时候。林泛泛答不上来,她不知道是七岁还是十七岁。

    或许是七岁那年,他为她打的第一场架,又或许是十七岁那年,他为她唱的第一首歌。

    那首歌,林泛泛没有亲耳听到,可是没关系,因为她知道,那个倔强又有些毒舌的少年,倾尽温柔唱的都是我喜欢你呀。

    她和他,天生的一对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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