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不会说出去的！”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杨文宇用自己仅余的力气哭喊着，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不停地从他额头上滚落下来，滚过他苍白的双唇。他一只手按着自己中枪的腹部，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T恤，也染红了他的手。他双脚吃力地磨蹭着地面，借着另一只手的手肘作为支撑点，一点一点地往身后挪去。

黑色的影子像一只扭曲变形的手紧紧地拽住他的喉咙，杨文宇艰难地吞下口水，双眼中透出惊恐万分。“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昏暗的停车库里，响声似乎足以震碎每一辆汽车的车窗玻璃，随着回声的渐渐消失，杨文宇的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哪怕只是一丝微弱的喘气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倒在地上，子弹从他的前额穿过，血缓缓划过他没有闭上的双瞳。

“CUT!”

“很好，很好！文宇的表现非常好！”

现场紧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杨文宇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手抹去自己脸上流过的血。一个年轻的女孩走上前来递给杨文宇一块干净的毛巾，女孩高扎的马尾下露出整张充满活力的脸庞，她的双眸仿佛注入了清澈的山泉，看不见一点杂质。就连现场的导演第一次见到她时都想给她在戏里安排一个角色，不过女孩不想给杨文宇多添麻烦还是婉言拒绝了。杨文宇谦逊地微笑着对片场的每一个人点头致谢，然后搂过女孩的肩膀，两人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一同走向休息室里。

“哥，你演得真好！”

“就你会说话，臭丫头！”

女孩是杨文宇的亲妹妹杨思婷，因为正值大学暑假期间，眼看没事可做，杨思婷就对杨文宇撒娇让她跟着一起去片场看看。正好赶上上一个助理离职已经半个多月的时间，杨文宇便把妹妹带进了剧组，虽然名义上是杨文宇的助理，但是杨文宇基本也没有给她安排什么太困难或者太辛苦的活儿，他也舍不得让杨思婷太操劳。

终于杀青了。

杨文宇一脸泡进洗脸盆里，脸上剩余的血迹和温热的清水化为一体。当他再次慢慢地睁开双眼时，盆底浮现出了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眼睛上粘着长长的假睫毛，一眨一眨，像两张带着利齿的嘴要将杨文宇撕碎。

“啊！”

这突然间的一抬起头，洗脸盆一个没站稳，摔倒了地上，水全都泼到了杨文宇的脚上。杨文宇扯下挂着的毛巾盖在自己的脸上，他本能地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小心把水打泼了。”

“是不是你这几天太累了，赶紧休息一下吧。”

躺在沙发上休息的杨文宇在心里问自己，我到底怎么了？这两天一直心绪不宁。眼看自己的戏份已经拍完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他拿出手机刷着自己的微博，他一打开微博就看到今天@他以及给他评论的人多得出奇，可明明最近这几天他都没有更新任何新的内容。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杨文宇点进去一看，几乎全都是和这一天早上刚上榜的其中一条热搜榜上的娱乐新闻有关。出道已经五年的杨文宇，尽管在电影学院时就已经被国内最著名的经纪公司签下，而且成为力捧对象，出道以来没有演过配角，一直都是以男二号的身份演了好几部电视剧，可惜全都没有火起来，即使和微博热搜扯上关系也还是第一次。

“2016年7月1日上午6时许，河道清理工人在清理松江时打捞起一个废弃行李箱，行李箱内发现一具赤裸女尸，死亡时间已超过二十四小时，经确认死者正是知名模特兼演员萧筱女士。目前案件细节已被封锁，关于此事件的最终结果以警方调查后公布的结果为准。”

网友们纷纷在微博上@杨文宇也是因为他和萧筱之间的恋人关系，尽管他们从未对外公布，但是细心的网友们以及匿名的圈内人士已经从各种娱乐八卦中挖掘出了这当中的层层关系。杨文宇像真的做了亏心事一样，立即关掉微博，假装出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毕竟，演戏，他可是个专业人士。

杨文宇心想，自己作为一名上升期的人气新星，而且好不容易刚拿下了这部由知名导演于虎执导的年度最受期待的犯罪电影的男二号，这对于他的事业来说现在就是最为紧要的时刻，他一定不可以让这件事情给毁了。

正在杨文宇想着自己该怎么办时，手机微信的提示声响了起来，他点进去一看，新信息来自于集团总裁东哥，信息上说让杨文宇别紧张，按他说的去做就行，剩下的他会处理。看到东哥出面，杨文宇心里的负担瞬间减去了许多。

可人倒霉起来的时候，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文宇还没有时间多歇几口气，警察就到了跟前。

“杨文宇先生，我们目前怀疑你和萧筱女士死亡一案有关，麻烦你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录一份口供，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杨文宇扭头看向自己的经纪人Ivy，Ivy对杨文宇点了点头示意他跟警察回去，然后她也跟在警察的后面一起离开了片场。现场的一些临时工作人员，趁机拍了几张照片传到了微博，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条新闻在网上疯传开来，杨文宇再次登上了微博热搜榜。

毕竟杨文宇签约的是国内最成规模的娱乐集团，事发二十四小时之间，危机公关就在新闻登上热搜的一个小时之内将其抹得一干二净，即使打开百度也搜不到太多相关的消息。而群众也总是健忘，过不了多久又会有新的头条热点引起他们的注意，将杨文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可是杨文宇自己却不可能就此忘怀。

通过朋友的介绍，半年前在一个酒会上杨文宇认识了萧筱，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以磨去杨文宇对萧筱所有的新鲜感，而萧筱也并没有多爱杨文宇，她只是想通过这个男人给自己多搭一座桥，多留一条路。十天前，萧筱软硬兼施才好不容易说服了杨文宇带她参加一个私人的豪华派对，前来参加派对多半都是圈内有权有势的人物。杨文宇也是因为受到东哥的器重才得到这个机会来多认识一些人，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萧筱以他们两个的私密照来威胁杨文宇，他一定不会把她带上。

他甚至觉得，她庸俗得让他感到丢人现眼，他还指着她的脸骂了她一声，婊子。萧筱反倒并没有放在心上，于她而言，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所以她成功拿到了入场券。

那天晚上杨文宇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他只记得自己醒来后赤身裸体地躺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他也自然不会知道那天晚上萧筱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杨文宇心想自己不用想也多少能猜到，她无非也就是在派对利用自己的身体来勾引男人，想为自己的人生多找几个机会。

直到杨文宇坐在警局审讯室前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萧筱就已经死了。

“上个月21号晚上7点，香格里拉酒店的监控录像带里显示萧筱是和你一起离开的，你们之后去了哪里？”

“我们去了凯旋西路的一家私人别墅参加一个派对。”

“几点离开的？”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的，萧筱进去后并没有和我在一起，所以我早上九点左右的时候就自己离开回香格里拉酒店了。”

“她没和你在一起？她不是你带去的吗？”

“是，但是进去之后我们就没有再呆在一起了。”

“哦？你们不是情侣吗？进去之后还分开了各玩各的？”

“不，张警官，这当中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和萧筱从来都只是朋友关系，并不是情侣关系。当然，如果你一定非要刨根问底的话，我和萧筱确实曾经发生过性关系，但是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那天晚上你没和她发生关系吗？”

“没有，我们进去之后就分开了。”

“21号晚上十一点到22号凌晨两点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别墅里吗？”

“对，但因为我喝了很多酒，具体很多事情也记不清楚了。”

“这是谁办的派对。”

“我老板，王晋东，东哥。”

整个审问的过程中，杨文宇丝毫没有胆怯，但是他确实也毫不知情，最主要的是在他来到警局之前，东哥早已交待好了杨文宇所有回答的细节，他只需要像背台词一样背下来，这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坐在保姆车上离开警局的杨文宇望着窗外，当他听到警察说萧筱在上个月22号晚就已经死亡了的消息时，他多少还是有点感到意外。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死了？

转念又一想，杨文宇并不觉得她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可怜的，他觉得她这样的下场就是活该，而且他坚信这一切多半都是萧筱自找的。他一心只想着自己要赶紧和这件事情撇清关系，毕竟Ivy最近正在帮他接洽自己人生中第一部一番男主角的电影，他不想就此错过了这个机会。

真是，死都死了，还不滚远一点。

真是恶心的女人。

一个星期后，警方公示了萧筱死亡一案的调查结果，经查明萧筱私带毒品参加派对，最后因为吸毒过量而导致死亡。这一条新闻自发布之后几乎无人问津，公众的注意力早已被王力夫妇双双出轨后因为财产问题而在网上互相攻击揭老底的新闻吸引了过去。杨文宇得知此事和自己无关后，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尽管偶尔还会有一些萧筱的粉丝在杨文宇的微博下对他进行语言攻击，但也已经不可能荡得起多大的水花了。

杨思婷也因为担心自己哥哥，作为一名基督教教徒的她，每天都在用心地为杨文宇祈祷。即使再忙，杨思婷也会抽出时间来诵读圣经，她相信自己的哥哥一定是无辜的，她感谢耶稣基督，感谢上帝。祈祷完后，杨思婷打开衣柜拿出杨文宇送给她的黑色衬衫裙，然后披散着黑色的长发，再戴上一定宽檐帽，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有魔力一般，连这一身简单的黑色装束也不由得变得生动起来。

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喜欢呢？

为了参加杨文宇新戏杀青的晚宴，杨思婷特地好好地打扮了自己一番，她只是不希望自己丢了哥哥的面子。她背起圆形的单肩小背包，挽着杨文宇的手一起去参加宴席。看到杨思婷略作打扮之后呈现出的楚楚动人的样子，作为哥哥的杨文宇也由衷地赞美了她一番。

晚宴设在了香格里拉酒店六楼的宴会厅里，由于酒店的所有者同属于杨文宇的老板东哥，所以整个宽敞的大厅里一共只设了六桌的宴席，现场大多也都是杨思婷所认识的人。她隐约之中，总感到有人在默默地盯着自己打量，好几次她扭过头，却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终于，她抓到了机会，和那个打量着她的人对上了目光，那是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头发尽管有些花白，但是整张脸看起来却是饱满而富有力量。

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举起手中的香槟向杨思婷友好示意，杨思婷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好几个人团团便将男人围了起来，围绕着他有说有笑，男人俨然一副宴会主人家的模样。

“哥，那个人是谁啊？”

“噢，那个啊，那就是我老板，东哥，你叫他东哥就可以了。他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还夸你漂亮呢，还让我问你有没有兴趣当女演员。”

“你就会开我玩笑。”

“真的，我没骗你。”

就在杨思婷和杨文宇开玩笑打闹时，一个瘦削的男人走到杨文宇身旁悄悄地说了几句话，然后杨文宇便起身往晚宴举办大厅的角落走去。角落处，东哥插着口袋，抽着一支大麻等待着杨文宇，杨思婷转头望去，隐隐中，她总感到有些不安。

昏黄的射灯照在东哥的脸上，他脸上每一块历经岁月打磨过的肌肉无不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刚开始带着笑脸和东哥说话的杨文宇逐渐地变得严肃起来，他紧握着双拳，看起来痛苦而扭曲，东哥却像没有事一样微微一笑，伸出插在裤袋里的手在杨文宇的肩膀上拍了拍。杨文宇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又转身走向洗手间，当他回到座位上时，杨思婷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了，哥？”

“没，没事。”杨文宇拿起桌子上的红酒杯，一口喝下杯子里的酒，他看着杨思婷的眼神有些飘忽，“一会儿没事的话，我们吃完就回房吧，你也早点休息，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敲门，你别开门就是了。”

“呵呵，哥，你还真当我小孩啊。”

喝了好几杯红酒的杨思婷回到酒店后，没想到这酒的后劲立刻也跟着上来了，她双颊泛红，头有点儿晕。她刚进房间，包都还没来得及脱下，忽地一下灯全都熄灭了，她按下所有的开关都是一样的毫无变化。

“停电了吗？”

杨思婷拉开门想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门刚打开，在一片黑暗中猝不及防的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吓得她一瞬间清醒了过来，还由不得她挣扎，又是另外一只手将她的双手反手扣住，紧接着，另外一双不同的手将她的双脚抬起，飞速前行。

“唔唔唔唔唔！”

无论杨思婷如何挣扎，都无法从黑暗中的魔爪挣脱出去。她依靠着自己仅有的一丁点理智让她感觉到自己被带进了同样是一片漆黑的一间房间里，然后她被扔到了床上，双手被绑了起来。好不容易她终于等到那只捂住她嘴巴的手松开，可惜只喊出了一个“救”字，一个圆形的球体就塞进了她的嘴巴里，接着连着胶布一起把她的嘴巴封了起来。

灯亮了，杨思婷惊讶又恐惧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全身赤裸的男人，这个男人正是他哥哥的老板东哥。东哥无法压抑住自己身上的兴奋和喜悦，他得意地微微一笑，然后一点一点地靠近杨思婷，仿佛他越是看见杨思婷恐惧到颤抖的样子，他的兴奋就越发地高涨。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东哥慢慢地撕开杨思婷黑色的裙子，像野兽一样地占有她，好像他有宣泄不尽的精力，一整夜都没有停止。第一次的时候杨思婷尽管被捆绑着却也还在试图挣扎，但是到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即使她的双手已经被松绑，但她也没有力气再挣扎了。

她就像一朵凋零的花，被摧残得只剩下光秃秃的花蕾，几乎奄奄一息。

无论东哥使用什么方法刺激杨思婷，也无论东哥如何尽情地演出，杨思婷从始至终都闭着双眼。她不停地在祈祷，嘴唇战栗，脑海里只有上帝的模样，耶稣在耶路撒冷所走过的那段最艰难的路不停地跳进她的脑海里。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她与主的同在，她仿佛能感受到他过去所承受的一切苦难，一切伤痛。

鲜血缓缓留下，她和她的主一样，只是在咬着牙，在默默地祈祷。在那一刻，她感到好像有一束光照到了自己身上，她睁开双眼，天亮了，一切也都停止了。杨思婷仿佛只剩下躯壳，她机械地爬下床，穿上衣服，离开了东哥的房间。

再次打开自己的房门时，杨思婷停了下来，她回过头，望着对面杨文宇房间的门口，她好像看到了他闪烁的眼睛。她想努力让自己想起一些什么，不过头脑里还是只有空白的一片。

杨思婷走进浴室打开喷头，干了的血迹又再一次在温热的水中活了过来，慢慢地爬向洁白的浴缸，离开了她的身体。她站在镜子前望着自己，她想问她心中的主，你是不是已经抛弃我了？

我是不是错了？

我是一个罪人，我的罪恶永远都洗不干净了，对吗？

依旧无法面对自己的杨思婷，再次走向浴缸打开喷头，任由热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如此反复，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洗了多少次澡，她只知道无论她洗了多少次，她都无法将自己的身体清洗干净。

有个声音不断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已经脏了，你已经没有资格再侍奉我们无上的主了。

你的身体已经脏了，你的灵魂也是肮脏的。

你是一个肮脏的罪人，就像地上的蛆虫一样，永远都没有资格登上天堂。

杨思婷坐在床上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不停地插入她紧致白皙的皮肤里，湿漉漉的长发上不断地滴下水，每一次滴下仿佛就像有人用鞭子抽打在她的脊梁上，她疼痛地抽动着。她含着泪水又一次冲进浴室里打开喷头，水滑过她的皮肤，直到她的皮肤变得像八九十岁的老太太一样起褶子。

对不起。

对不起。

主，你可以原谅我吗？

在杨思婷第一百次打开喷头的时候，水注满了洁净的浴缸，她走进浴缸里，躺在里面。水一点一点地没过她的头，温热的水让她感到就像是主温暖的双手在抱着她。她感到安全和平静，她抱着自己的双臂，水波轻轻地在她的身旁晃动，她以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好像有个人，有个声音在她的身边默默地守护着她。

那一刻，她明白，主，已经原谅她了。她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次日，酒店的服务员在打扫清洁房间时发现了死在浴缸中的杨思婷，她赤身裸体地沉浸在水里，水面上仅仅浮现出她那一张动人的脸庞。她闭着眼，嘴上挂着与世无争的笑容，发现她尸体的服务员甚至在确认她是真的断气了的时候也没有感到害怕，仿佛杨思婷的笑容也感化了她。

杨文宇的公司第一时间便封锁了所有消息，他不知所措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杨思婷那天失魂落魄般看着他的眼神。她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你的妹妹？而他的耳边无时无刻地充斥着她死的前一天晚上，她在向他求救的声音。

“哥，救救我。”

“哥，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

他听到了，也看到了，他甚至无数次地想冲上前去把她救下来，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他一个人靠在房门背后，慢慢地滑倒在地上，他一拳锤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痛哭不止。

混蛋！杨文宇，你这个窝囊废！

你连你自己的亲妹妹都救不了，你还算什么男人啊?!

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没用的。

没用的。

杨文宇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他知道不管他做什么都没有用的。当初他刚被东哥签下的时候，何尝不也遭受过同样的待遇，但是为了他自己的事业他选择忍受了下来，可是他的妹妹，他的亲妹妹，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当他看到她尸体的时候，他看着她在笑，仿佛在笑他的懦弱，在笑他的自私，在笑他的可怜。他才是害死自己妹妹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那天晚上答应了东哥无动于衷，如果他带着杨思婷一起逃跑或者揭露东哥，那么杨思婷现在依旧还可以开心地在身旁挽着他的手逗他笑。

杨文宇，你才是杀人凶手！

你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你的爸妈？

你难道要连他们也一起杀死吗?!

杨文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出去见人，他一出门看到的每一张脸放佛都挂着和杨思婷死时脸上挂着的笑容一模一样。这让杨文宇倍感煎熬，他一度觉得自己精神已经失常，不仅出现了幻觉，还出现了幻听。一切与水有关的东西都让他感到害怕，他害怕水会在一瞬间淹没他。

“不要让你的妹妹白白地死了。”东哥突然出现在杨文宇的房间里，他就像摸着一只宠物一样摸着杨文宇的头，“你要明白，文宇，她用她的生命给你换来了五部一番男主角电影的演出机会。她的死是值得的，你要好好珍惜，不要辜负了她，明白吗？”

“乖，赶紧换衣服出去见一下导演，下个月新戏就要开机了。”

杨文宇重新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新角色，关于这个角色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他最爱的妹妹一直都在家中和父母呆在一起，默默地支持着他。她从来没有来过X市，也从来没有给他当过助理，更不曾自杀死在了浴缸里。

他需要做的，仅仅只是把这个角色演好，演上一辈子。

他和他自己说，我可以的。

我可以的。

六个月后，没有人再提起杨思婷自杀的事情，甚至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向公众公开过。而杨文宇凭借一连两部一番男主角的电视剧登上年度收视的冠亚军，再加上一部票房破十亿的一番男主角电影。杨文宇成功领跑当红的一众小生们，一举奠定了他在圈子里的位置，无数热门的资源纷纷涌上门，他终于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一切。

杨文宇打开手机，不管再忙，他每天晚上都像过去一样在微信上和杨思婷聊天。仿佛杨思婷还在他的身边，她手里拿着的还是他送给她的玫瑰金苹果手机，她的头像也一直都是他们一家在日本旅游时，他在樱花树下给她拍的照片。

“哥哥，恭喜你哟！”

“想要什么，哥给你买。”

“嘻嘻，我只想要哥哥和爸妈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早点休息吧。”

“嗯，晚安，哥哥。”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