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烟花铺满漆黑冰冷的夜空,盖了繁星点点,映照着银色的雪地,一闪一闪,融化在烟囱溢出的炊烟里。窗上结着厚厚的窗花,一条条深浅不一的裂纹交错纵横,折射着白炽灯的光,映出彩虹的光泽,斑斓了窗外寒冷的夜。我拿着小铁片,一点一点将美丽的窗花刮掉。被刮掉的霜被磨成细小的冰碴,堆在窗棱上,浸湿了我的指尖;清出的窗还带着冰冷的水汽,奶奶刚剪好的红色窗花被贴在上面,铺平,等着新一层的窗花长出。
结出的窗花很快就覆盖了那红色,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我伸出手去摸那刚贴好的窗花,冰冷包裹了指尖,猛然将我从梦中惊醒。
自我记事起,每年奶奶都会在除夕夜前剪好火红的窗花,在三十的晚上,映着漫天金色的烟火,衬着窗外洁白的落雪,把所有美好的祝福和期望都揉近这小小的窗花,印在窗上。奶奶告诉我,她在做姑娘时就会剪窗花了,从最简单的福字,到花开富贵,到五谷丰登,到年年有余。过了小年,奶奶就会带着我到集市上买红纸;而我,也趁机收点奶糖。奶奶走在前面,一跛一跛;我跟在后面,一跳一跳。剪窗花在奶奶眼中总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每一个窗,都要有各自专属的窗花,然后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一一贴上。新结出的窗花覆了那团红色,把屋子里的温暖与美好冰封在薄霜的纹路里。
从我还没有上学起,奶奶就开始教我剪窗花。奶奶说,窗花是一家人火红的期盼,是对未来美好的愿望;这张小小的窗花啊,要从太奶奶的窗前贴到奶奶的窗前,将来再贴到我的窗前。用一把小小的剪刀,在红纸上剪出过去一年的幸福,和下一年的祈祷;剪出老一辈人的老去,和后辈人的成长。窗花美啊,它装点了冬日里单调的白色,温暖了北风中微弱跳跃的火光,和笼屉里冉冉升起的白色蒸汽一起笼罩在这个小小的家里,留住温暖,祥和。
年幼的我啊,那里听得进奶奶的话啊,一张又一张的红纸被我剪得破烂不堪。奶奶也不恼,只是啊眼中总会有那么一丝丝落寞,淡淡的。
后来,奶奶剪得窗花越来越少了;过年的时候,屋子里也不再那样暖暖的了。
再后来,就没有人剪窗花了,也不再贴窗花了。
被烟火点亮的夜空已经暗淡了下来,过了十五的月光惨白的可怜。城市的窗户已经不再结美丽的窗花了,而我家也已有三年没有贴过火红的窗花了。
我紧了紧被子,明早去买些窗花吧,虽然那一定没有奶奶剪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