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苍穹上，一轮皎洁的明月缓缓升起。明亮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天地间的一切都被镶上了一层闪亮的银边。微风轻拂，三面环山一面依水的圣石地中，大片深绿色的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一大群春蚕正在贪婪地咀嚼着脆嫩的桑叶。

草地的正中心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这石头呈金字塔形，敦厚的顶端笔直地指向天空。在月光的照耀下，莹白色的石头竟散发着淡淡的五彩光芒，显得神圣而威严。

“灰发，来，上前一步。”

灰发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和狂喜，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前去。

“来，把你的前爪按在圣石之上。”莫克庄严而不失慈爱地说。

灰发将长满了浅灰色长毛的右爪按在了圣石上，触手是一片温润如玉的滑腻感。

“灰发，事实证明，你不但技巧成熟，而且足够忠诚。你经历了严厉而漫长的考验和磨炼，理应获得荣誉。现在，我莫克王国的国王郑重宣布：从现在开始，你正式成为王国的一名武士。但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希望你尽忠职守，保卫族群，一生都不辱没这个名号。”

“是，国王陛下。”灰发的双眼闪着亮光。

“好了，现在你可以许愿了。”莫克用温和的声音小声说，“恭喜你，我的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父王······”

看着莫克眼里的笑意，灰发愣住了，从小到大，父亲对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灰发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许愿：至高无上的猫族祖先啊，请你们赐予我一双战无不胜的战爪！我希望自己也能像铁爪那样成为威震四方的英雄，永远守护着我们的王国。

灰发满怀希望，看着放在圣石上的右爪。他知道接下来会有一片金光笼罩圣石，一截金色的利爪接上自己的右爪。可是奇怪的是，金光却迟迟不到，反而是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

“灰发，灰发，醒醒，醒醒！”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叫喊。

灰发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一张放大的猫脸出现在眼前：蓝灰色的毛柔顺妥帖，蓝色的大眼睛湖水般澄澈深邃。

“碎叶······”灰发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看看外面，已经是阳光普照的下午了，“午觉时间结束了吗？不，我做了一个美梦，还没结束呢！”

“梦醒了，不就什么都结束了吗？”碎叶一本正经地说，“父王说了，圣石秋祭就要到了，所有希望参加挑战的猫都应该加紧训练。你不是早就渴望成为真正的武士吗？这样可不行。”

“知道了！碎叶。你怎么比母后还唠叨？不就是武士晋级测试吗？这可难不倒我！”灰发得意地咧嘴说，“刚才，我还梦到自己成为了武士。要不是你叫醒了我，我准能得到一只战无不胜的战爪。我可是莫克王国的继承者，未来的大英雄。”

“有时间在这里说大话，还不如抓紧时间训练呢！”碎叶撇撇嘴。作为大姐，她一直看不惯灰发的傲慢和自负。

“大姐，你就别训大哥了，反正训了也没用。你看看，从小到大他叫过你一声‘姐姐’吗？”一旁的昌黎阴阳怪气地说。此刻，他正懒懒地窝在自己的干草上，看上去就像一团白色的棉花球跟其他家族成员灰色系的皮毛不同，昌黎拥有一身洁白如雪的毛发，只在右侧腹部有一块条状的黑色斑点。他半眯的眼睛里充满了狡黠的光，黑色的耳朵却软软地塌着，看上去乖顺极了。不过，大家都知道，“乖顺”只是他的表象。

“我为什么要叫她‘姐姐’？”灰发一翻身爬了起来，“她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了一小会儿而已！哼，等以后我当了国王，她还得叫我‘陛下’呢！昌黎，你再挑拨离间，以后闯了祸可别来找我！”

昌黎撇撇嘴，没有说话。

“等你当了国王再说吧！”碎叶板着脸，“快，都给我起床！灰发，还有昌黎！”

“姐姐偏心！”昌黎郁闷地说，“还有夜魅呢，怎么不叫她起床？”

碎叶转头看去，角落的草窝里缩着一只深灰色母猫，体型娇小，眼睛和耳朵却很大。她的毛很短，软绵绵地贴在身体上，额上有一个“M”状的斑纹标记。

“夜魅？”碎叶的眼里闪过几丝心疼。老四夜魅是个早产儿，从小身体就不好。虽然现在已经半岁了，体型却跟一般的幼崽差不多大。因此，她对夜魅的宠爱和纵容也多了几分。

“夜魅最小，大家都应该爱护她。”碎叶说。

“哼，她才不是最小的那个呢！母后不是马上要生了吗？”昌黎不服气，蹿过去把自己的尾巴放在夜魅的鼻翼间挠她痒痒。平时昌黎可不敢这么做夜魅的个性别扭而冷漠，除了碎叶，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不敢惹她。

夜魅的眼睛猛地睁开，身子往后一缩，动作伶俐至极，倒把昌黎吓了一跳。

“你早醒了吧？”

夜魅没有说话，而是轻蔑地看了昌黎一眼。

“小不点儿，你怎么不回答我？”昌黎怒了。

“行了，赶紧吃点东西，马上要开始训练了！”碎叶发话催促。

“大姐，你老护着夜魅，才养成了她阴阳怪气的个性。你看看她哪里像我们家的孩子？”

“你才不像！”夜魅冷冷地开了口，“我们全家哪有白毛的？你莫不是父王和母后捡来的？还有那短尾巴！”

昌黎哑口无言。出生的时候，他的尾巴就只有小蜥蜴那么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短尾巴竟一点也没有长长。夜魅真是个毒舌小妹！

“呼噜”灰发忍不住笑道，“夜魅说得没错啊！”

“笑什么？”夜魅白了灰发一眼，“梦是反的。而且你是白天做梦，这不正是白日梦吗？”

梦是反的？什么意思？梦是反的，白日梦······

“才不会呢！”灰发大叫，“你竟然诅咒我！哼，我一定能当上英勇的武士，我还能成为伟大的国王！夜魅，你走什么走啊！给我站住，我要你收回刚才的话！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河边的草地上，碎叶正带领着灰发训练。

灰发似乎窝着一团火，在进行对战的时候咄咄逼人，竟然逼得碎叶步步后退。不过碎叶到底得到过魁发的指点，懂得如何在不利的状态下保护自己，任凭灰发步步紧逼，她都能恰到好处地避开，灰发挥出了十几爪后动作慢了下来，她瞅准机会一个纵身，干脆利索地把灰发扑倒在地。

“哈哈哈哈。”在旁边观战的昌黎大笑起来。跟大哥大姐一样，他已经将魁发视为自己心目中的老师，可魁发压根儿没答应这个调皮蛋的拜师请求呢！现在，昌黎的主要职责是照顾年幼的小猫，陪他们玩耍。看着碎叶和灰发兴致勃勃地训练，自己却只能跟小屁孩们玩，昌黎心里正郁闷，看到灰发狼狈地倒地，竟然不厚道地涌起了一股开心。

“一边玩去。”灰发涨红了脸冲昌黎吼道。

“我就在一边玩啊。”

“啪！”灰发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挨了一爪，碎叶看着弟弟说道：“幸好这只是训练，如果是在战场上，你这样心不在焉早送命了。”

“我······”

“好了，先休息一下吧。”碎叶说，“巡逻队要出发了，我走了。”

灰发尴尬地点点头，看着碎叶消失在河岸边的。他来到了昌黎和夜魅这边。昌黎看灰发过来了，连忙讨好地笑着说：“大哥，我们去灌木丛里玩吧！”

“你又有什么坏点子？上次，你说要用尾巴钓鱼，结果害我的尾巴险些被螃蟹夹断！还有上上次······”灰发连连摇头。

这让昌黎很尴尬，他讨好地对夜魅说：“那我们一起玩？”

夜魅鄙视地看了昌黎一眼，然后钻进了灌木丛，不见了。

“夜魅，等等我！”回过神的昌黎赶紧追了上去，“我们一起玩啊！”

灰发的训练过程全被莫克一行收入眼中。

“国王陛下，真是虎父无犬子啊！灰发王子前途不可限量啊！”魁发看着自己的弟子，忍不住赞叹。

莫克晃了晃灰色的耳朵，不置可否地说：“他们还小，路还长着呢！除了碎叶，这几个孩子哪个不让我操心？至于灰发，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王者，他还差得远呢！”

“国王陛下，这么久了，您还记着那件事吗？”魁发眼中的笑容消失了。

“怎么可能忘记？”莫克叹了口气，“莫克王国的国王，这个头衔听上去多美好啊！可只有我知道自己这个国王当得多憋屈以往的每一届国王都是通过选举产生的，我却是直接从父王那儿继承了这个王位。十三猫族表面上臣服于我，实际上却对我有诸多不满，尤其是烟溪、骨老等几个大族。王国管辖之外的一些野猫势力也蠢蠢欲动，还有那个神秘可怕的黑暗王国······灰发，他一定要成为强者中的强者，莫克王国才能繁荣昌盛！”

“嗯，我相信灰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先别说这个了，圣石秋祭越来越近了，可奇迹却迟迟没有消息。这可如何是好啊？”莫克的前爪在地上挠动着，显得很烦躁。

“陛下，大巫师是经验丰富的老猫了，法术高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但愿如此吧！”莫克叹了口气。

碎叶跟随着四只猫组成的巡逻队，沿着小河向上游进发，在悬崖下的树林前穿过小河，沿着东岸回来。这条固定的巡逻路线她非常熟悉，从还是小猫的时候开始，她就跟着师父魁发学习巡逻。现在魁发已经升任父亲的近卫队队长，自己也开始跟随巡逻队执行任务。一路都很平静，河水淙淙跳下溪石，树叶落下带着细不可闻的风声，老鼠们早就躲得远远的。尽管一切都没有变化，可是碎叶总有一丝不安。

回到营地，碎叶向对岸的年幼猫训练场看去，那里一片安静。她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她穿过小河上倒伏的树木，快步过河。果然不好，灰发百无聊赖地抓着地上的杂草，昌黎和夜魅却不知所踪。

“昌黎和夜魅呢？”

“哦，他们俩去灌木丛里玩了。”灰发毫不在乎地说。

“什么？你是大哥，怎么不看着他们？”碎叶有点着急了，“走，快跟我进去瞧瞧！”

“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碎叶，你也没必要整天护着他们！”

“难道你忘了吗？上次小黑进去玩，就被一只黄鼠狼咬断了腿······”

“救命啊！救命啊！”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从灌木丛里传了出来是昌黎。

碎叶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钻进了灌木丛。灰发也面色一凛，跟了上去。

昌黎连滚带爬地冲到了碎叶面前，他的白色皮毛上沾满了泥土。眼泪汪汪的，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怎么了？”碎叶急匆匆地问，“夜魅呢？”

“呜”昌黎焦急地大叫起来，“夜魅要死了，是我害死了她！”

“什么？”碎叶一个趔趄站住了。灰发也吃了一惊，一下子撞在碎叶的尾巴上。

“她总是不理我，我就想跟她开个玩笑。我把她困在了一堆藤蔓中，那只是个玩笑。谁知藤蔓紧紧缠着她的身体，我怎么解都解不开，还越弄越紧！喵呜，凭什么你们可以训练，我却只能当个小保姆······”

“夜魅在哪儿？快带我去！”碎叶气急，喊道，“我早看出你敷衍了事的。这下出事了！”

“只要夜魅没事，你怎么处罚我都可以！”昌黎可怜巴巴地看着碎叶。

碎叶顾不上再说什么，连忙往前走。昌黎闭了嘴，越过碎叶，带着两只猫穿过小路，向林子里跑去。林子里一片宁静，只有远处的蝉在聒噪着叫个不停。

“就在前面！刚才她还喊叫呢······”昌黎喃喃地说，“难道她已经死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灰发大叫

“看啊，在那儿！”碎叶突然叫起来。

夜魅定定地站在一小堆藤蔓之中，她的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只有后腿和尾巴还被藤蔓缠绕着。一只深灰色的老猫正挥动着爪子，动作细致地斩断藤蔓，将她解救了出来。在他们身边，几只成年猫态度恭敬地看着老猫，眼睛里满是崇拜。

碎叶的心总算放下了。她快步走过去。老猫已经切完最后一根藤蔓，他的爪子好像一把刀子，锋利得闪着光。可是比他的爪子更锋利的是他的眼睛，似乎透着慑人的光芒。碎叶知道，这是一位巫师。

“请问您是”碎叶对夜魅的救命恩人扬起了笑脸。

“姐姐！”夜魅终于脱身，她飞快地蹿到碎叶怀里，心有余悸地眯了眯眼睛。

“夜魅，对不起！我好怕你就这么死了，幸好没事！”昌黎又是哭又是笑，一把鼻涕一把泪，再配上他一身的脏污，看上去滑稽极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几位应该是莫克王国的王子和公主吧。”深灰色老猫看着碎叶和灰发，脸色平静。

“你是谁？”碎叶疑惑地说。

“我哥哥曾经提到过你们几个，他说你们漂亮、勇敢、机智。”老猫笑了笑，“我是奇异。”

“啊？是大巫师的弟弟！”昌黎惊叫道，“传说中游走万国的侠客？”

“这说的是我吗？”奇异笑着点点头。

“前辈，您好。”碎叶热情消失，却多了几分尊敬和疏离，“我是碎叶，这是灰发，这是昌黎和夜魅。夜魅，还不谢谢前辈！”

“谢谢。”夜魅低着头，声音比蚊子还小。忽然她抬头看了看碎叶，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他听年长的猫说过，大巫师奇迹和奇异虽然是亲兄弟，毕业于同一所巫师学校，但这两兄弟从小就不和。奇迹成为整个王国著名的巫师后，他们俩就有了矛盾王国大巫师的位置只有一个，可两兄弟都想成为大巫师。最后奇迹当上了大巫师，这把奇异气得够呛，他一怒之下索性云游去了。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

“哇！原来您是奇异大师！”昌黎的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

灰发也一脸热情，同为大师，大巫师奇迹总是愁眉苦脸，看上去就不容易亲近；而眼前这位奇异大师却和蔼可亲，总是笑眯眯的。

“大师，您这是要去哪儿啊？”灰发问。

“我刚回来，想见见莫克国王。”奇异道，“你们可以为我带路吗？”

“当然可以！”灰发兴奋极了，“这边请！大师，您可以给我们讲讲圣石的传说吗？您这么年长，一定知道的！”

“嘿嘿，不要跟我比年龄，要和我比见识。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哈哈，圣石传说！除了夜魅之外，其他三只小猫都竖起了耳朵。

“父王！”

“父王！”

莫克正亲自带领着部下整理圣石地，为即将到来的圣石秋祭作准备。看到四个孩子回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意，脸却板了起来。

“去哪里玩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不好好训练，整天淘气！灰发，别因为有了一点小成就就骄傲自满！昌黎，你怎么弄得那么狼狈，还有夜魅······你的耳朵上怎么了？灰发，你是怎么当大哥的？”

“为什么训我？”灰发不服气，“为什么每次出了事，您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我？这次的事件和我根本没关系！”

灰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丢面子，干脆冷哼一声，转身跑开了。

自己才不是老大呢！碎叶才是！父王就是偏心，对碎叶和昌黎都和颜悦色，对夜魅更是宠爱。只有自己例外，得到的只有冷脸和教训。父王，您真的爱我吗？

灰发伤心极了，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他朝四周看看，还好，这周围只有自己一个要是被别的猫看见了，多丢脸啊！心里这么想着，那泪水却止也止不住。

“父王，您冤枉大哥了，这次是我不对。”昌黎耷拉着耳朵，“是我跟夜魅开玩笑，不小心把她绑在了藤蔓里，这才弄伤了她······多亏了奇异大师相救。”

“哦，奇异大师。”莫克朝奇异点点头，好像才看到他一样，“谢谢您救了我的女儿。”

奇异轻轻地点头回礼，他转了转眼珠子，道：“国王陛下，听说我大哥失踪了。”

“失踪？奇迹大师不是外出了吗？怎么会失踪呢？”昌黎心直口快。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还有，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话，快回去收拾一下。”莫克扭头看看碎叶道，“碎叶，带他们俩回去，再给夜魅的伤口上点灰包菌。晚上还有武士晋级仪式呢，你们都要出席。”

“是，父王。”

碎叶领着几只小猫向营地走去。她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她觉得父亲早就认识奇异，但是似乎并不欢迎他。

“姐姐，姐姐，大巫师真的失踪了吗？”昌黎极为好奇。

碎叶心里一动，似乎有什么想法一晃而过，但是再仔细想，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这些是国家大事，我们小猫不用操心。”碎叶板着脸说。

“圣石秋祭就要来了，大巫师却还没回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乌鸦嘴！”夜魅忽然开口。

“哼，我自己问父王去！”昌黎气乎乎地离开了。

在山脚下的洞穴里，莫克和奇异已经进去了很久。他们正商量着什么，奇异一脸的理所当然，而莫克则欲言又止。

“国王陛下，我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暂代大巫师的职务······”莫克为难地说，“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先例啊！”

“我大哥生死不明，而圣石秋祭马上就要到了！难道你想看到其他族群借题发挥吗？”

莫克咬了咬牙：“还有几天的时间，再等等看吧。我相信奇迹。”

“哼！”奇异生气地扭头就走，而莫克则苦笑着摇摇头。

躲在暗处偷听的昌黎有些懵了：大巫师真的失踪了？他法力高强，经验丰富，怎么会出事呢？

夜色渐浓，月亮慢慢爬上中天，光辉洒满大地，映衬得夜空中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在莫克族营地前的草地上，莫克族武士晋级仪式开始了。全族的猫都聚集到了后山的一片空地上，就连巡逻的武士都被撤了回来，见证这个无比神圣的时刻。

莫克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神态威严。看到族群的猫都已经到了，他说道：“现在武士晋级仪式正式开始。”

十几只猫叼着各种各样的食物走上来，并把食物放在了大石头上。很快，老鼠肉等祭祀品便堆成了小山。在莫克的带领下，所有的猫仰头看着昏黄的月亮，虔诚地说：“伟大而仁慈的猫族祖先啊，求您保佑我莫克王国长盛不衰，保佑我莫克族繁荣昌盛！”

猫们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声音震天动地，极有气势。

一群满脸稚气的小猫兴冲冲地走上前来。这些小家伙不过刚刚出生两个月，个个精神抖擞。他们必须表现得英勇无畏，像一个战士的样子，这样才有武士欣赏他们，愿意担任他们的导师。夹在一堆小猫中的昌黎兴奋异常，下午的时候，魁发才勉强同意收他这个有名的混世魔王为徒。

昌黎走到了魁发面前，抬头仰望着魁发。魁发则伸出一只爪子，抬头看着月亮道：“昌黎，我同意做你的导师，带领你学习祖辈相传的技巧，领会武士的真谛。你发誓，你愿意遵守职责，刻苦努力，见证族群的发展。”

“我愿意！”昌黎用颤抖的声音说。

魁发低下头来，伸出舌头，分别舔了一下昌黎的两只耳朵，说道：“恭喜你成为候选武士。”魁发看看激动的昌黎，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拜莫克为师时的心情，心里也有莫名的激动，“要想成为真正的武士，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无数的考验，无数的战斗。希望你能够尽职尽责，做好本分。”

昌黎此时显得特别乖巧听话，他看着自己眼前这位伟大的武士，内心充满激动和不安。他说：“师父，我会的。我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幼崽了。”

魁发点点头，转身向大石头走去。在那里，其他几只小猫都找到了自己的导师，候选武士晋级仪式也完成了。

接下来是见习武士的晋级仪式，最后才是初级武士的晋级仪式。晋级为初级武士，距离成为武士就不远了。走上前的那一刻，灰发觉得大家的目光仿佛全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觉得全身发软，脚爪上轻飘飘的，似乎不会走路了。

灰发终于走到莫克身前，抬头满怀期待地看着父亲，希望看到父亲的赞许。但是莫克的神情有点木然，他只是伸出一只前爪轻放在灰发的头上。

“灰发，事实证明，你足够坚强，足够勇敢，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初级武士，为族群和自由而战。你发誓，你将勇敢向前，自强自尊，永不放弃自己和族群。”

“我发誓！”灰发无比坚定地说道。

莫克的眼中这才闪过一丝慈爱：“愿幸运永远守护你，直到最后的日子来临！”

众猫看着月亮，发出满意的呼噜声。这是今年最后一次武士晋级仪式，凡是成为初级武士的猫都可以在圣石秋祭上接受成为真正武士的挑战。

晋级仪式结束，灰发便迫不及待地履行自己的初级武士权力了他和昌黎跟着魁发去巡逻。所谓的巡逻，便是在领地的边界位置巡查，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立刻报告。

巡逻结束后，碎叶带着灰发和昌黎回到了他们所居住的巢穴。

“王子，公主！”这时候，平日里负责照顾小猫们饮食起居的保姆猫正站在洞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她是一只肥胖的母猫，像颗肉球，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奶奶”。

“怎么了？”

“王后难产！国王陛下要你们尽快过去，见······见王后最后一面！小公主已经过去了！”

“什么？不是说还有十天才生的吗？”昌黎懵了。

“还说这些干吗？赶快去看看母后！”灰发抢先跑出去了。

莫兰住在一个幽深的山洞，离碎叶他们居住的洞穴并不远，那里的地势稍高一些，洞穴里总是保持着干燥。还没走进洞，碎叶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碎叶带着弟弟们冲进产房的时候，莫克正焦急不安地用前爪在地上抓来抓去，几只猫面色惶恐地围在莫兰身边。王后莫兰已经昏死过去，她眼眶下的毛上沾着几滴痛苦的泪水。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深红色的粘稠血液正不断地从体内流出······

“陛下，我无能，王后难产······我已经尽力了。”

“我们太没用了，救不了王后······”

几只猫面色沉痛地低下头，他们的表情是那样无可奈何。

“你们说什么？”灰发脸上满是绝望和愤怒，“你们不是医术高明吗？我要你们救活我的母后，立刻，马上！”

“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啊！”那名医师不断地摇着头，“要是大巫师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能治好王后，保她们母子平安！”

“灰发，你冷静一点。”碎叶大声劝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昌黎和夜魅早已泣不成声。

“大巫师······”莫克的眼中忽然绽放出一道希望的光，“对了，奇异大师！他是大巫师的弟弟，与大巫师的本领不相上下！快，快去请奇异大师来！”

片刻之后，奇异就到了，他向医师询问了情况。

“陛下，王后的情况很不好，我只能尽力而为。”奇异的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另外，我之前说的那件事”

事已至此，莫克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只要你能救活我的妻儿，一切都好说。”

“奇异大师和父王在打什么哑谜啊？”灰发不解。

昌黎却竖起了短短的尾巴：好个奇异，我原本还敬重你，当你是一代大师呢，没想到却是个趁火打劫的伪君子！大巫师的职位就那么有吸引力吗？他竟然以母后的性命要挟父王，以此来换取暂代大巫师职位的权力！可现在整个莫克家族里，能救母后的便只有他了吧。

“好，现在，请陛下和几位暂且回避。”奇异转身面对着莫兰道，“我要亲自给王后接生！”

“孩子们，走吧。”莫克无力地挥了挥爪子，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小猫们离开了。

“奇异大师真的能救回母后和弟弟吗？”灰发全神贯注地看着母亲的山洞。

“现在，我们只能相信他了。”昌黎道。

“仁慈的猫族祖先啊，请你们保佑母后······”碎叶开始虔诚地祈祷。

“看啊，光！”昌黎惊叫出声产房那边忽然发出一股出奇明亮的红光，眨眼之间，这光便消失了。

“喵呜······呜······”几声微不可闻的幼崽叫声从产房里传出。

“生了，生了，我听到小弟弟的叫声了！”灰发欣喜若狂。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小弟弟？”夜魅瞪了他一眼，率先朝山洞奔去。

“小妹妹也行！”灰发心情好，懒得跟夜魅计较。

“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师一定行的！”莫克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那是一只小小的猫崽，整个身体还没有灰发的腿长，一身浅灰色的毛湿漉漉的，小脸圆圆的，眼睛微微眯着，嘴巴里不断地发出虚弱的叫唤。莫兰挣扎着伸出温热的舌头，把小猫身上的粘液舔干净。她的眼睛浑浊，一丝神采也没有，鲜血正不断地从她身下涌出。看到这一幕，莫克和孩子们都惊呆了，才涌上来的狂喜被另一种不安和绝望所代替。

“国王陛下，小公主的命算是勉强保住了，可是王后她······”奇异重重地叹了口气，“······失血过多，怕是不行了！”

“你说什么？”灰发目眦尽裂，“我不准你诅咒我的母后！”

“灰发！”莫克板着脸道，“不许对大师无礼。大师，你已经尽力了，下去休息吧。”

“是。”奇异戚戚然地走了。

“陛下，咱们又有了一个女儿呢！”莫兰勉强笑道，“真好。”

“莫兰······”莫克轻轻走过去，用爪子温柔地抚摸莫兰的毛发，“谢谢你，又给了我一个女儿······”

莫克的眼睛湿润了，声音也哽咽了，一边的小猫们已是声泪俱下。

“母后······”

“母后，您不要死，我舍不得您！”昌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连平日里冷漠如霜的夜魅也失声痛哭。

“你们都别哭，能保住小五的命，我就很知足了。”莫兰亲了亲刚出生的小女儿，“陛下，咱们给她取个名字吧。”“小五的命是你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你取吧。”莫克泪流满面。

“那······就叫冰月吧。”莫兰把视线转向了碎叶，“碎叶，你过来。”

碎叶上前一步，泪眼迷离地说：“母后。”

“碎叶，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们······从小你就是最懂事的那一个，对别人严厉，对自己也严厉，以后啊，对自己稍微好一点。”

“是，母后。”

“灰发······”莫兰虚弱地晃动着爪子，“你是极有天赋的孩子，可是你的骄傲让我担心。莫克王国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母后，您说什么我都答应，我求求您，不要死！”现在的灰发早已没了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王子样，他只是一个即将失去母亲的软弱的孩子。自小，父王和姐姐碎叶便对他万分严厉，只有母后会时常对他温柔地笑，只有母后会在他难过的时候温声细语地安慰他。可现在，这样温柔慈爱的母后就要去了。

“昌黎······”莫兰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母后，您快别说话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大哥大姐的话，再也不搞恶作剧，再也不闯祸了！”

“鬼机灵······”莫兰淡淡地笑了，“夜魅啊······你过来。”夜魅静静地走过去，她脸上的毛被泪水沾湿，完全地贴在了皮肤上。

“夜魅，你虽然年纪小，但心思深沉。母后对你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你以后能多点笑容！”

“母后······”夜魅用沙哑的声音吼道，“母后，您不要死！我求求您了！”

“我可怜的孩子们，身在王族你们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幸的······母后不好，要先离开了。以后，你们都要好好的！”

“母后！”

“莫兰！”

······

在莫克和小猫们的哭喊声中，莫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时，冰月忽然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睛，嘴里发出了尖厉的喵喵叫声。这诡异的一幕让莫克目瞪口呆一般来说，猫崽要七天才能睁开眼睛啊！难道是强烈的母爱让懵懂无知的她一下子长大了？

时间如指间沙，一转眼七天过去了。

莫兰的遗体已经下葬，莫克面色哀戚地站着，碎叶则带着弟弟妹妹们软软地匍匐在坟前。

“母后，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冰月，照顾其他的弟弟妹妹。”碎叶的眼睛已经哭红了。她的身边趴着一只小小的幼崽，正是才出生七天的冰月。冰月还小，尚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挥着小爪子要抓飞过的小蝴蝶玩儿呢。

“母后······”灰发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您怎么就离开我们了呢······”

昌黎耷拉着尾巴，夜魅也垂着耳朵，大家都是面色哀痛，目光凄迷。

“好了！”莫克忽然转过身面，目光在五个孩子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灰发身上，“灰发，身为王国的继承者，不要哭哭啼啼的！”莫克的语气异常冷硬，“赶快训练去，不要以为母后去了，你就可以趁机偷懒！”

“偷懒？”怒气如火般在灰发心中熊熊燃烧了起来，“父王，母后去了，我还不能为她哭一场吗？昌黎也是男孩子，他也哭了，您怎么没说他？行，我去训练，我这就去！”说完，灰发豁然起身走掉了，空气里几滴冰冷的泪水瞬间落下，与泥土融为一体。

“父王，大哥说得没错，您这样指责他，太不公平了！”昌黎为大哥鸣不平。

“父王，您真的太过分了。”碎叶忍不住皱了眉头，“灰发正难受呢，您还”

“唉，你们知道什么啊！”莫克的身子有些委顿，看上去像老了好几岁，“的确，灰发不是我唯一的孩子，也不是我唯一的儿子，可是他却是莫克王国的继承者啊！昌黎，他跟你还是不一样的！”

碎叶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去。而昌黎则疑惑地吐了吐舌头，夜魅的眼睛闪了闪，像是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