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像理论”是鲍德里亚最重要的理论之一,他认为,正是传媒的推波助澜加速了从现代生产领域向后现代拟像(Simulacra)社会的堕落。而当代社会,则是由大众媒介营造的一个仿真社会。
理论基础
鲍德里亚为后现代的文化设立了一个坐标系,他考察了“仿真”的历史谱系,提出了“拟像三序列”(The Three Orders of Simulacra)说。拟像的第一个序列时期是仿造(counterfeit),仿造是从文艺复兴到工业革命时期的主导模式,这一序列的类像遵循“自然价值规律”,也就是承袭了亚历士多德以来的“模拟说”,这一时期的仿真追求的是模拟、复制自然和反映自然。拟像的第二个序列是生产(production),生产是工业时代的主导模式,这一阶段拟像遵循“市场价值规律”,在这一阶段仿真受价值和市场规律支配,目的是市场盈利。拟像的第三个序列是仿真(simulation)这是被代码所主宰的时代主导模式。这一阶段的拟像遵循的则是“结构价值规律”。在鲍德里亚看来,这一阶段拟像创造了“超真实”,传统的表现反映真实的规律被打破,模型构造了真实。“拟真不同于虚构(fiction)或者谎言(lie),它不仅把一种缺席(absence)表现为一种存在(presence),把想象(imaginary)表现为真实(real),而且也潜在削弱任何与真实的对比,把真实同化于它的自身之中”。
拟像是没有原本的东西的摹本。在此意义上,原本也是一种拟像,幻觉与现实混淆,现实不存在了,没有现实坐标的确证,人类不知何所来、何所去。
拟像理论与大众媒介
鲍德里亚借用了麦克卢汉的“内爆”(implosion)的概念,“内爆”是一种社会力趋疲的过程,后现代社会中的媒体造成了各种界限的崩溃,包括意义内爆于媒体。鲍德里亚认为拟像与真实之间的界限已经内爆。拟像不再是对某个领域、某种指涉对象或某种实体的模拟。它无需原物或者实体,而是通过模型来生产真实,这种真实被鲍德里亚称为“超真实”(hyperreality)。而当代社会,则是由大众媒介营造的一个仿真社会,“拟象和仿真的东西因为大规模地类型化而取代了真实和原初的东西,世界因而变得拟象化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鲍德里亚认为我们通过大众媒体所看到的世界,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甚至因为我们只能通过大众媒体来认识世界,真正的真实已经消失了,我们所看见的是媒体所营造的由被操控的符码组成的“超真实”世界。“被拍摄成照片的物体,都只能是为所有其他物体的消失而残留下来的痕迹,几乎是完美的犯罪。……只有以消失的模式生成的物体才是世界的他者。再者,这个消失留下了痕迹……这的确是‘他者’存在的唯一的方式——这只能以你自身的消失为基础”。[5]
对于媒介技术模拟世界的分析,是鲍德里亚拟像理论的实际应用。既然一切都在媒介中存在,一切都在媒介中被感知,超真实以模式和符号取代了真实,那么现实世界将是一个由模式和符号决定了的世界。同时,模式和符号也变成了控制这个世界的方式。大众媒介在后现代的语境中变得无意义,大众传播“并非出自其内容、其传播模式、其明确的目的(经济的或心理的),也不是出自其容量或其真正的受众(尽管这一切都具有一定的重要性并构成其支持),而是出自其自主化媒介的逻辑本身。这就是说它参照的并非某些真实的物品、某个真实的世界或某个参照物,而是让一个符号参照另一个符号、一件物品参照另一件物品、一个消费者参照另一个消费者。……大众传播处处都是由这种与技术和编码规则相适应的系统化规定的,是由并非从世界出发而是从媒介自身出发的信息的系统化生产规定的。”[6]在鲍德里亚看来,讯息在交流行为中消耗自身,不是在生产意义,而是在消解意义。这一现象的后果是,讯息正在吞噬自身的内容,与此同时,在交流阻隔不断加剧的背景下,大众媒介不是意义的传递者,不是社会的生产者,而是引发内爆的场所,使超真实成为可能。
理论案例
基于对媒介营造的超真实的认识和批判,鲍德里亚对1991年爆发的海湾战争作出了惊人的评价。在海湾战争爆发之后数月,鲍德里亚出版了名为《海湾战争不曾发生》的文集,他把海湾战争看作是消灭战争的一个过程,是对事实的一种运作。而在以往,战争首先是一种具有象征意味的决斗。海湾战争被复杂的技术手段“实现”了,在缺少事件的意义上,它根本没有发生。当德国《明镜》周刊的记者问他是否愿意到伊拉克战场走一走时,鲍德里亚回答说:“我靠虚象生活。”大众传媒取消了意义和现实,从而消解了交流,正是在这种意义上,鲍德里亚才否认了海湾战争的现实性。同样的,鲍德里亚对于9·11事件的分析,也同样能够印证其对后现代社会媒体的观点,他认为恐怖主义正是霸权主义这枚硬币的反面,而媒体是被操控的工具。“正是这个超级大国利用它自身无穷的力量酝酿了全世界范围内的暴力,正是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恐怖想像根植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7]在伊拉克战争中,当大众夜以继日的观看美军与伊拉克官方的军事力量交火的时候,他对这场战争的观赏实际上与对美国越战大片的观感并无两样。因为他们所看到的电视影像,只是由持某一政治倾向的摄影师捕捉、剪接和变形的结果,大众看到已远非是真实的伊拉克,而是被具有实时转播功能的媒体所“虚拟化”的纪实叙事作品。在鲍德里亚的眼中,超真实被确认为越来越居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的某一时刻。鲍德里亚赋予了符码几乎所有的优势,包括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以及意识形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