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会是一场一生难忘，皆大欢喜的婚礼，却未曾想变成了一场永世难忘，一生悲戚的过去。
01
我坐在三楼的护栏外，看着夜色下的村庄，夜幕好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正慢慢吞噬村庄。正好，把我也一起带走吧！
也许是酒喝多了吧，晓月的样子一直在我眼前闪动，我伸手去抓，她又跑到另一边去了，把手一放开，她又回来了，真是淘气！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因为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是不是越喝醉，头脑越清醒呢？
我在设想一会儿我应该以什么样的姿势跳下去。是直起身子跳，正面朝下呢。还是仰着跳，背面朝下呢？我的脑浆流满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形状？我会不会摔不死呢？毕竟才三层楼。
我要不要选择另外的方式自杀呢？在这栋我亲手修建的房子里，我和晓月未来的爱巢里。晓月曾设想的一切都没法实现了，我设想的一切也实现不了。不过，我想我们的父母应该是开心的吧，毕竟他们不用在为此生气争吵丢面儿了。晓月的影子在我眼前越来越清晰，我越来越想念这个我以为会和我共度一生的女人。
02
我和晓月是在广州打工的时候认识的，我们认识两年多了，在一起也有一年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我在广州一家算不上大的鞋厂做工，已经做了好几年了。那天是晓月第一次来厂里，老板娘介绍大家互相认识。
老板娘把她带到我的面前，对我说“军子，这是晓月，才刚来，你技术熟练，多教教她。”
老板娘转头又朝着晓月说:“晓月，这是我们厂的老人了，刘军，比你大几岁，你就叫军哥吧，以后你跟着他多学着点。”
我看着晓月从厂门口跟着老板娘走进来，一路扯着笑脸不停鞠躬，很拘谨的样子。
她笑着对我说:“军哥好，我叫辛晓月，请多多指教。”
她笑起来真好看，小小的两只眼睛笑起来像月牙。因为我多看了她两眼，就羞红的脸蛋，红彤彤的像苹果。我发现自己的心脏竟然砰砰直跳，我赶紧低下头装作认真贴胶的样子，怕她发现我的异样。
我知道我一定是喜欢上这个姑娘了。从那以后，我就对她甚好，用心地教她技术，带她熟悉环境，交她处理人际关系，甚至以师傅的名义陪着她逛街、买菜。
晓月是一个很单纯的姑娘，没有城市姑娘复杂的心思，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娶她了，她家离我家只有一个县城的距离，正合适。
我能感觉到她也是喜欢我的，不过女孩子嘛，都比较矜持。所以我找了个适当的机会向她表白，没有鲜花戒指，只有一根围巾，在温暖的广州说不定还用不上的围巾。我嘴笨，不太会说话，支吾了大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晓月，我希望像这根围巾一样，能带给你温暖，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她竟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止不住地流，吓得我一阵手忙脚乱的安慰。真好，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我们不像城里人，爱玩分分合合的游戏，既然在一起，就打定主意一辈子在一起。
很快，我就给家里报告了这个好消息，爸妈还有妹妹都很开心。妈妈巴不得立马着手准备婚事，我制止了她，不过我把所有的积蓄都转给妈妈，让她在家督促修新房。幸好农村的房子不像城里这么贵，我十几年的积蓄和爸爸的存款堪堪修好了这栋两层一顶的小楼房，虽然装修得不怎么样，但是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了，晓月也很开心。我也乐得不行。我今年28了，家里人也催促得紧，如今一桩大事终于要落下尾声了。
03
不过我没有立马带晓月回家，我想风风光光地娶她。所以我得更加努力的赚钱，一想起未来的美好生活，一个有我和晓月的家，然后生一对儿女，我就有浑身的力气使不完。晓月很懂事，她什么都听我的，从来不提什么意见。我觉得自己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能够娶她做媳妇儿。我们都以为我们一定会在一起，铁板钉钉的会在一起。
可没想到，好景不长啊。
老板知道我要结婚，特地让我早些放假。工作一结束，我就带晓月回到家。先去拜见了晓月的父母，一年前他们就知道我们的事儿了，他们也对我很满意。尤其是一回来就先去岳母家的举动更讨她欢喜。晓月妈妈和我家已经订好了期，就等我们回来讨论细节了。
可问题就出在这细节上了。
晓月妈妈说我必须把家电置齐了，到时候抬着风风光光的。我必须把房子整妥当，到时候女方亲戚去送亲才不会说晓月闲话。
实在话，我也赞成，所以我拼命赚钱，就为了让晓月婚礼上风光一点。
我以为一切妥当了，我和晓月就等着高高兴兴地结婚就好了。
可当下一次，晓月妈妈带着亲戚到我家商讨婚事的时候，结婚的喜悦也霎时被冲淡了。
晓月的妈妈提出要四万块钱的彩礼。我们家一下被惊呆了，四万块啊！我们修了房子，买了家电，已经所剩无几的积蓄还要包办婚宴。四万块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况且这些都是我们以后家里要用的，而彩礼却是给岳母家的。
晓月显然事先并不知情，也吓了一跳，一向胆小的她大呼出声:“妈，为什么要这么多！不是说好了只要两万吗！”
晓月妈妈阴沉着脸训道:“怎么，还没过门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老娘养了你这么大，还不值四万块钱？”
“可是，这四万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亲家，你考虑考虑。”我妈也不是一个能忍的主，但为了儿子，还得忍着。
被反驳的晓月妈妈一脸不高兴。“拿不出这钱，这婚也甭接了。晓月下面还有一个弟弟要读书呢！晓月作为姐姐不是应该的么！”
我妈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爆发了，“你这儿子要读书，就该找姐姐拿钱，那我这还有一个女儿要读书，谁拿钱？”
“那是你们自己家的事儿！”
眼看两人就要杠起来了，我和父亲连忙把她两分开，说和起来。晓月的父亲什么都不管，也是一心听她妈妈的。
爸爸沉默了一下，妥协地说:“行吧。这四万块我们给。你们把晓月养这么大，也不容易。但我有个条件，给了这钱以后，你们不能再找他们小两口要钱。”
晓月的妈妈一听这话，高兴啊。立马就答应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而我和妈妈却炸开锅了！家里没有这笔钱啊！
爸爸制止了我，对我说:“结婚事大。我们先把你妹妹的学费拿来用一用，开学前再想办法。”
一家之主发话，我和妈妈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答应下来了。我开始有点讨厌晓月妈妈了，怎么是个这样咄咄逼人的主。
我们刚冷静下来，晓月妈妈一边剥着瓜子，一边又扔了一个炸弹来。
“你们多办几桌酒席，到时候我们那边送亲来十桌，就差不多了。”
她这话一出，我们还没说话，坐在桌案边一直没说话，默默钩鞋底的婶娘就冲了过来，一阵乱骂。
“你这臭婆娘，真是填不满的无底洞。你当我刘家好欺负是不是！你见过谁家结婚送了聘礼还要收那么多彩礼的！你以为你家这是啥疙瘩宝贝呢，是大学生呢，还值四万块！”
“彩礼就彩礼吧！我兄弟都承认了，我就不说啥了，结果你还要来十桌人送亲！果然是个不要脸的主，你见过哪家送亲来十桌人的？你这都是别人五倍了！怎么，你们是打算省一顿酒席钱了？都说结婚结亲，我看你是要结仇还差不多！”
我妈也生气地说:“得勒，你们这姑娘我高攀不起，带回去吧！我们刘家还丢不起这脸。”
一听见我妈这个话，我顿时就着急了。可不能真不让咱两结婚。
“妈，咱请帖都发了啊！”
“让你爹去解释。都别来了，总比来了丢人的强！”
晓月的妈妈估计没有想到我们家战斗力突然增强了这么多，气得浑身发颤。拉着晓月就往外走，气呼呼地说:“走走走，咱不嫁了！改明儿给你说一个有钱的，就这穷酸样，还想娶媳妇儿。”
我想去把晓月追回来，妈妈却死命的拉着我，威胁我如果我走了就不要回来，断绝母子关系。
个子小小的晓月在她妈的钳制下也无力挣扎，我只能看着泪眼婆娑的晓月在我面前慢慢消失。
04
“明天你要嫁给我啊，明天你要嫁给我……”
听见这个声音，我有些恍惚，这是我去晓月家定亲那天换的铃声，当时她还很高兴。要嫁为人妻的她逐渐没了以前的羞怯。
我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晓月的号码，已经挂断了。我激动得双手发抖，颤颤巍巍的去回拨，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自从我们分开已经有一个星期了，我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接。被妈看着，我也没法出门。我知道，她肯定也被她妈妈软禁起来了。
电话终于拨通了。
“喂，是晓月吗？”我有些激动，连声音都哽咽了。
“军子，我好想你。”晓月的声音竟然很安静。
不过她从来没说过这么直白的话，我欣喜地说:“我也想你了。”
“你在家怎么样？你妈没为难你吧？”
“没呢，挺好的。就是想听听你说话。”她乖巧地说。
“那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你从来不接？担心死我了。”
“呵呵，没事。你担心我，我开心。”
晓月今天的大胆言语让我大吃一惊，这样的她比平时安静的时候更让我心动。
“军哥，我没读过啥书，高中毕业就出去赚钱供弟弟读书，做了很多临时工，工资很低，最后终于在鞋厂找到了这份还不错的工作，最幸运的是遇见了你。我知道，你是我遇到的，对我最好的人，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不能和你结婚简直生不如死。”
我沉浸在晓月从未有过的甜言蜜语中，没有发现异常。
直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响起，一声尖叫传入耳中“姐……”
我脑子轰的一声，酒意全无，翻下护栏，紧捏着手机，不顾妈的阻挠，就冲了出去。耳边不断回想起晓月的最后一句话“你要代替我好好的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一路上我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晓月是正面朝上跳下去的，还是正面朝下，她的脑浆是什么样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