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我以前没注意过,直到看了米塞斯《人的行动》才注意到这一点,而且或多或少也因此理解了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对弗洛伊德的批评。
萨特的观点用简略的话来表述就是:人在其存在之中无时无刻不是由意识驱动的。之所以有“无意识”这样的现象,从他人的角度来看是因为自我意识在认识论层面上对他人是封闭的——意识本身不能被认识,那样会导致二元论;从自我意识的角度来看,则是我不可能在我思的过程中,同时反思这个我思。因此在萨特看来,在存在的水平上,人并没有无意识的状态。无意识只是对存在的责任的逃避,是对存在的物化。
米塞斯的理论处于经济学的领域,因此萨特所谓的存在,在米塞斯那里就要置换成另一个术语:行动。
在米塞斯看来,行动是经济学研究的第一个“实体”。行动人总是基于对过去的总结和对未来的预期才能做出行动。假如一个人根本不借鉴历史而行动,并不意味这个人对历史没有意识,而是他以否定了经验对当下行动的借鉴意义的方式意识到了历史——但这种方式很可能是不自觉的。
另一方面,在米塞斯看来,行动本身就是理性的,因此其概念不能由通常意义上的结果与预期的相符合来定义。比如古代的医生采用一些在现代看来是错误的治疗方式,不代表古代的医生就是非理性的,他们仍然是按照因果律来安排自己的行为的,只不过特定的因果关系是错误的。
因此,也不能因为一个人的行动没有达到预期,就把这种行动因为错误的理性概念而贬低为无意识的。无意识这样的措辞只可能去定义“行为”,比如像是“膝跳反射”这样的生理过程:当实验者敲打被实验者的膝关节的时候,小腿似乎并没有在“意志”的要求下、甚至违背意志的要求,自己做出了弹射的动作——整个过程几乎无需心理的参与。
人的行动通常可以是不自觉的(基于习惯、教养、行业规则等等外在的“强制”)。但不能因此认为人的行动是无意识的,“被动”地接受一种习惯或者规则也是一种有意识的选择,毕竟这个世界上就同一个领域也有许多不同的习惯和规则。
当然,这也并不反过来意味着成功的行动代表着意识的胜利或者方法上的绝对有效,因为只有在具体行动的结果呈现的时候,我们才可能在反思中知道方法上的优劣。米塞斯在其著作中也的确并未透露出这样一种理性主义的乐观态度,这也是许多理性主义者的错误:理性的毕竟只是人的思维,对于真实的物质世界,无所谓理性也无所谓非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