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很肯定的一点是,自己从来没爱过那个男人。如果说她曾经信任过他,把他当作朋友,好吧,她承认,可是,她不曾爱上过这个男人,绝对没有。
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她逃离得那么远,远得都看不到家在哪里。只为了永不再想起永远忘记永远逃离,那些回忆。那是一个女人风华正茂的日子因无知换来的疼痛与耻辱,一辈子的疼痛与耻辱。
可是,怎么在那样一个分明不可能的地方,遇见?一所普通的学校,郊区,远离城市。校舍整洁,并不华丽。校园多树,两三层楼的建筑物于是掩映在绿影幢幢间。她与同事一起旅行,在这个安静的校园里,独自行走。
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二楼,一间宿舍吗?那张脸,向下探望着,对她不怀好意的笑:“你来了,上来吧。”
她全身都僵硬了。怔怔抬头。是的,没错,是那张熟悉的脸。她循台阶而上,面无表情。
他有些猥琐的淡笑,伸出手准备搂她。她侧身避开,静静看着他。这时楼下人声喧哗起来,有人摆了饭桌,很多人,包括她的那些朋友。他缩回手,漠然的说“你不是来找我的?那你来干嘛?”她不答,仍是看着他。她的眼神里,他什么也看不到,是空的,就那样空洞洞的,一双眼睛看着他。他突然烦躁起来,伸手扯住她的胳膊,准备下楼。
她锐声叫起来。楼下的人都抬头看。他松开手,不自然地摊了摊了手,对楼下的人或是对她说:“一起下去吧,热闹一下。”
她转身下楼。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来。于是一群人,开始喝酒,闲聊,行酒令。热闹,的确是热闹的。她好像也喝了点酒,他自然更是喝了很多。有些人渐渐散去,她的同事喊她走,她却不肯。她醉了,她不停地嚷嚷她丢东西了,“我的戒指,那个铜的,我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戒指,不见了,你们帮找一下,找不到我就不走了。”
那个戒指,铜的。她有过这样一个戒指吗?她从来没有戒指。她从来都没有过戒指。她是醉了。她的同事试图把她拖走。她却挣扎着:“不行,他,他偷走了我的戒指,我要杀了他。”她站立不稳,手却笔直指向他。
他也摇晃着站起来,听着她的控诉,看着她伤心欲绝的表情,又颓然坐下,头枕着胳膊,于是脸看起来有点歪斜。“你这个丑恶的男人,你,你偷了我的戒指!你还给我!你这个恶棍!”她挣脱同事,直直冲他走过去。她手里有一把刀。没有人知道。
感觉到尖锐的疼痛时,他抬起头来,对她笑。她再次狠狠地用力,却听到他含混的声音:“我那时,是真的爱上你了。可是我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走了,走了。”
她停下来。周围闹哄哄的。她只是怔怔看着他。他的头又垂下去,脸枕在胳膊上,看起来还是有点歪斜,却又带着笑,看着很是邪恶。
爱?她木立着。她信任他,把他当作朋友,在他酒醉的时候照顾他。而他,在她酒醉的时候,做了什么?她失去继续爱那个毕生无法忘记的男孩的能力。她失去继续面对亲人的能力。最终她被人言逼走,走到连家都看不到的远方,孑然一身形只影单。
爱?他在她失去一切之后,对她说爱?
她怔怔走开,又走回他身边。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只有血还在滴。救护车在呜鸣。
她缓缓拔出刀,居然没有人上前阻止。看着上面的血,她突然恶心起来。扔下刀,她蹲在一边,猛烈地呕吐起来。
酒醒的时候,她看见一地狼籍,一室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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