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葛沟池很久了。
葛沟池是驴友们向往的圣地,它山高林密坡陡,核心区沟壑纵横,古树参天,溪流淙淙,没有户外经验的人极易迷路。
我们七个人准备了三天的口粮,沿着牛大肚河进山。
一路上,到处是一堆堆的巨石,胡乱的摆成各种造型,河水一会儿有一会儿又沉入地下,有时候又在巨石中间形成一个个的园形水坑,就像是天然的游泳池。
小伟是摄影协会的会员,一路上兴奋不已,到处咔嚓。
“快走吧,时间不早了。抓紧赶路。” 我催促道。
“头儿,让他拍照吧,咱们也在这个地方洗洗澡。你瞧,一人一个游泳池。这水太干净了,不游可惜了。” 马尚是山地救援队的队员,我的老搭档。
我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下次我们专门来游泳吧。前面可能还有更好玩的地方。走吧,抓紧时间。前面是蘑菇沟,过了蘑菇沟就是窄门。”
“下次我要带女朋友来游泳。” 马尚说。
蘑菇沟里是满满的蘑菇状的大石头,我们只能在石缝里来回蹦跳,寻找出路,缓慢前行。山上不时传来各种野生野兽的叫声,乌鸦也在头顶来回盘旋。
小伟也顾不上照相了,手脚并用,攀缘蹦跳,俨然一个猴子。
窄门到了,只见悬崖峭壁兀然伫立,一大片千年樃榆浓荫蔽日,几个石头老屋悄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只见石屋破旧不堪,房顶上荒草凄凄,门窗上则爬满了蜘蛛网。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
要去葛沟池,窄门是必经之路。
“头儿,就是这里了。”马尚指了指前面。但见一块巨石从空中斜刺里劈出了一道缝隙,一缕阳光从石缝中折射出来,有点刺眼。窄门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线天。
可是在那道石门前面是一个深潭。我们只好先砍了几根木头,做成木筏,装上背包和随身携带的物品,划着木筏,荡开一道波纹,来到窄门。
那是一个只有五六十公分宽的通道,我们保持距离,鱼贯而入。两边的石壁湿湿的,挂着青苔,一些不知名的昆虫爬来爬去,从一线天望出去,好像有什么鸟一闪而过。
通道很难走,脚底下坑坑洼洼,到处是碎石和泥浆。而且越走越窄,走了五六十米,居然走不过去了。
我们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发现在石壁上,有垂直向上的一个个石窝窝,显然是人工剔凿而成。
“头儿,我先上去看看?”马尚问。
我点了点头:“带好装备,注意安全。”
马尚脚踩石窝,蹭蹭蹭向上攀登,不一会儿就听他在头顶上说:“头儿,上面有路。”
一条安全绳垂下来,大家一个个攀登上去。上面依然是一条窄窄的通道,前行一百多米,忽然开阔起来。只见山坡上到处是粗壮的橡树、黄栌和高高的榆树,树根与树根相连,相互交织,落叶铺了厚厚的一层,大家在齐腰深的树叶中,摸索前进。
大家埋头爬山,顾不上欣赏风景。只有小伟显得异常兴奋,咔嚓不停,拍了很多照片。他说,回去以后要办一个葛沟池的摄影展。
三个小时后,精疲力尽的我们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坡,在一棵千年樃榆下,暂时休息,巨大的树冠向四周伸展着,像一个保护伞把我们紧紧的护卫在它的怀抱中。
我拿出GPS查看了一下,离葛沟池应该不远了。
“快看,有飞机。”
一架飞机从我们的眼前划过。这架飞机非常怪,机身涂成绿色,上面好像还有小日本的膏药旗的标志。
飞机向前俯冲飞去,消失在眼前的山谷里。那应该是葛沟池的方向。飞机去那里干什么?马尚蹭蹭蹭,三下五除二爬到了树上,拔开树枝瞭望。
“哇。”
“怎么了?”
“葛沟池。头儿,快上来啊。有好看的东西。”
我们几个人全部爬到了树上。我们蹲在树干上东张西望,又窃窃私语,就像是一群生活在树上的动物。
透过树枝看过去,我们面前是一片洼地,非常平坦。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在山谷里有一个小型的飞机场,停机坪上有十架飞机,全部涂有日本膏药旗的标志,机场的南面两端各有一个炮楼,北部是指挥塔。东面靠近我们的方向应该是油料库。一队身穿日军军服,肩扛三八大盖的鬼子在机场来回巡逻。
小伟趴在树枝上,聚精会神的拍照。
“嘘,有人。”马尚突然指了指树底下。从我们来的方向似乎有很多人正在走来。
“快,把下边的行李全部拿到树上来,注意隐蔽,谁都不能乱说话。”我说。
来的人有三十多个,轻手轻脚,动作迅速。来到我们藏身的大树底下,领头的人一个手势,大家都原地蹲下,鸦雀无声。
这些人有的扛着轻机枪,有的拿着不同的步枪,还有的手里攥着红樱枪,肩上背着大刀。他们身穿八路军军装,整洁利落但是非常破旧,很多人的军装上打着补丁。
“排长,我们怎么打?”
“不要急,大家先熟悉一下地形。”排长说。
“一班长。”
“到。”
“天黑以后,你带领突击队潜伏到鬼子油料库附近,把燃烧手榴弹扔进鬼子油料库里,然后立即后撤,等待总攻。”
“是。”
“二班长,三班长。”
“到。”
“二班迂回到敌人的西侧,专打他们的飞机,三班包抄到敌人的北面,从塔台附近攻击,消灭鬼子。”
“是。”
“突击队集合。检查弹药。”
排长一声令下,十名突击队员拿出一捆捆奇怪的东西。原来他们把鹅卵石和手榴弹捆在一起。那些鹅卵石怪怪的,像是在火里烧过。
对,生石灰浇上水,马上就会发热。
这是什么武器?
再看突击队员,每人都背了两个大大的水壶。
排长身高体壮,黑红脸膛,一身军装,英气勃发。
“同志们,记住要领,把水壶里的水全部倒到生石灰上,然后扔进鬼子油料库里,迅速后撤。等生石灰把手榴弹加热爆炸以后再进攻。”
“抓紧休息,天黑进入阵地。”
“是。”
我们几个人屏住呼吸,趴在树枝上,一动也不敢动,惊奇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入夜,排长带领八路军战士消失在树林中。他们埋伏在指定的地点,等待总攻的到来。
月亮升起来了,柔和的月光洒在葛沟池,也照在这棵千年樃榆上。整整一个晚上,我们趴在树上,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疲劳,我们想亲眼目睹八路军是如何消灭小日本的。
“头儿,八路军开始进攻了。”
一直用夜视仪观察的小伟突然说。“他们把生石灰浇水后扔进了油库。小鬼子没有发现。”
我看了看表,拂晓五点钟。
少顷,只听一阵连续的爆炸声响起,地动山摇,山谷里火光冲天。小伟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起,八路军杀声震天,鬼子的飞机瞬间变成了碎片。四十多个鬼子也在这个晚上去见了天皇。机场、跑道和炮楼都被炸的灰飞烟灭。
天亮了,排长带领战士们携带战利品,唱着嘹亮的歌曲从我们的旁边撤退了。他们个个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他们的歌声越来越远,葛沟池的硝烟也逐渐散尽。我们再看葛沟池,一片青山绿水,高大的乔木和郁郁葱葱的灌木交相呼应,在朝霞的照耀下,生机勃勃。
但是,刚刚发生的一切,踪影全无,我们全然找不到一丝痕迹。
我们从树上下来,忽然感觉又累又饿。大家拿出干粮,狼吞虎咽。小伟则利用吃饭的时间把他拍到的战斗场面发到朋友圈。
无论如何,我们今天要进入葛沟池,去寻找昨天,不,是抗日战争的痕迹。
也许,在葛沟池能找到昔日战斗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