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遭遇极大的窘迫的时候，生存欲会驱使人类去做一些极端的事，只为能让自己活下去。有的人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有的人即使自己快死了，也不愿意去伤害别人。

1

陈牧在学校受人欺负的时候，在外面饿肚子捡垃圾吃的时候，几度想要自杀的时候，都没有过一丁点去伤害别人的念头。

他睡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在河里洗澡没有朋友，若非要说有的话，那就只有那只住在河边的流浪狗了。

那时的陈牧没有生的欲望，过得像一个行尸走肉，时常一个人坐在天桥下的河边吹冷风。他见远处一只正在垃圾堆里翻捡食物的流浪狗，那双渴望活下去的眼神，令陈牧有了兴趣。

活着那么累，为什么还要执着地活下去？难道自己已经不如一只流浪狗了吗？思索间，只见那只狗狗叼着半块面包从远处跑过来，一开始，他还有一些害怕，那只狗狗在他面前停下，把面包丢到陈牧脚边，用那脏兮兮的嘴巴蹭了蹭陈牧的脚，好像是要把面包给他吃。

“你已经那么瘦了，却还怕我饿着？”陈牧伸手触摸狗狗的头，狗狗没躲闪“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欺负我，你却愿意将你的面包分给我，那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狗狗好像听得懂陈牧的话一样，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这时候的陈牧，完全不理会狗狗身上那么脏，那么臭。他觉得，脏的是这个世界，臭的是生活，每一个心灵生来都是纯洁的。

流浪狗的名字叫兽兽，是陈牧替它取的，是瘦瘦的谐音，因为它很瘦弱，皮包骨头，毛发很凌乱，色泽很差，极度的营养不良，也很脏。当然了，这才是一只流浪犬该有的模样，吃不饱，没人管，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类无情地驱赶。

陈牧觉得兽兽跟他一样，世界上没人喜欢他们，所以他把自己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食物分给兽兽，和兽兽成为了彼此唯一的朋友。

母亲死后，陈牧已经对生命没有了感觉，可他对兽兽的感情，却成了一种相互依偎的陪伴。

每次陈牧在河里洗澡的时候，兽兽都会以为他是掉进水里了，会跳下去‘救他’，每次他洗完了澡，都会帮兽兽洗一遍，将它洗的干干净净，说以后要帮兽兽找个好一点的归处。

不过它依然还是很瘦，因为陈牧能为兽兽做的只有帮它洗澡，把自己在食堂吃完的剩菜带点给兽兽以外，再也无法给它更多。

决定搬去深夜酒馆住的时候，陈牧对自己住的地下室没有半点留恋，却对兽兽放心不下，于是他收拾完了东西就去河边找兽兽。

那时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不管陈牧怎么叫唤，兽兽都没有回应。其实陈牧很少在这么晚的时候去找兽兽，他以为兽兽晚上会自己去别的地方活动，找了十几分钟就离开了。

见了去世的母亲最后一面，化解了心结和怨念，并且终于可以搬离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陈牧心情异常兴奋。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像现在这样认真笑过一次了。

“老板，我回来了。”

一打开深夜酒馆的门，有几个熟客便回头看了看，这小伙子穿着校服，拿着一些行李，是怎么回事？大家伙都看向老板。

横刀一脸平静地解释说：“他叫陈牧，亲戚家的孩子，在我这里寄宿。”

“原来如此。”客人们纷纷回头向他打招呼，这个笑起来阳光灿烂的小伙子，让人看一眼就喜欢“小伙子，看来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了。”

“是，请各位多多指教。”

陈牧很礼貌地向大家鞠躬，然后带着行李往店里走。这时，客人们发现陈牧不是一个人，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好像是一只流浪狗。

一进来，那只狗就对着陈牧嗷嗷叫了两声。听到熟悉的叫声，陈牧回过头，正是兽兽。

“诶？兽兽，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一直在找你呐。”

客人们看这狗那么瘦弱，觉得怪可怜的，都把自己的食物递给兽兽吃。但是兽兽只是闻闻，连舌头也不伸一下，而且看起来心不在焉，呜呜呜呜呜好像要说什么，可是没人听得懂，连横刀老板也听不懂。

不过横刀看得出来一件事，那就是兽兽已经死了，所以它即使很饿，也不会碰客人们的食物。

2

兽兽看起来很怕陌生人，尽管深夜酒馆里的客人看起来都很热情，很温柔，但它依然很害怕，不太敢靠近他们。

紧接着，有个黑面魁梧的大汉走进酒馆，兽兽闻到大汉身上的气味，瞬间冽出獠牙向着他，好像要发起攻击。

大汉看到兽兽的时候，心里震惊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但是他一下子又很平静，用眼睛瞪向兽兽，让兽兽很害怕，躲到陈牧的身后。

“陈牧，带它到后面去，别伤到客人，我等会弄点东西给它吃。”

“好。”陈牧拎着兽兽往里屋走“兽兽，走。”

兽兽依然不愿走，恶狠狠瞪着那个大汉，但还是拗不过陈牧，被他拽到后面。

“兽兽，听我说，你一定要听话。”陈牧蹲下跟兽兽说“老板人很好，我争取让他也收留你，以后就不用睡河边了。”

“啊呜嗷呜！”

兽兽叫了两声，好像妥协了，一下子安静了，躺在屋后的院子里一声不吭。几分钟后，老板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碎肉拌饭进来，放在兽兽的面前。

“臭小子，出去帮忙，记着，以后每个周末都要帮忙，平时就好好念书，别的事别多问，也别管，该跟你说的我会跟你说，不该你说的话也别乱说，记住了没？”

“是，知道了老板……”陈牧刚要出去，又回过头“老板，那兽兽……能不能？”

“暂时可以留在这里。”

“谢谢老板。”

陈牧出去以后，老板摇摇头，看来，陈牧还看不出兽兽已经死了。

“兽兽，快吃吧。”他轻轻摸了兽兽的头，说道：“我虽然看得出你有心愿未了，但我也不是万能，听不懂你的语言，不知道怎么帮你，你未了的心愿，还得靠你自己去了却才行啊。”

兽兽嗷呜嗷呜地吱了几声，开始吃拌饭。

这或许是兽兽从小到大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了，它尝了两口，眼角酝出浓郁的泪水，久久不敢再往下吃，好像生怕吃完了这顿就再也吃不到了。

“别怕兽兽，在你完成心愿离开之前，我都会给你做饭吃，快吃吧。”

听了老板的话，兽兽伸出舌头舔了舔老板的脸，而后狗吞狗咽，一下子就吃完了一整盘拌饭。老板没再对它说什么，而是收拾了盘子，回去吧台招呼客人。

这天晚上除了那个黑面大汉，其他的都是熟客，黑面大汉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座位，大口吃着碎牛肉，大口喝着冰啤酒，瞪大眼睛看着足球比赛。

是克罗地亚对阿根廷的比赛，可以看出，黑面大汉是阿根廷国家队的支持者，每次阿根廷拿到球时，他就会异常地激动，丢球时，他就会猛拍桌子。

然而，最终的比赛结果是0比3，阿根廷落败，黑面大汉站起来立刻就把桌子掀翻了，然后甩下一把钱之后扬长而去，一点没有歉意。

其他客人都被吓到，可是老板却一脸淡定，过去把钱收起来，自己把桌子扶起，慢慢收拾。陈牧也赶紧上前去帮忙。

就在大汉出酒馆后不久，横刀跟陈牧还在收拾地板，只见兽兽从后院冲出来，追着大汉过去。陈牧发现以后，也跟了出去，但是他一出酒馆，就再也没看见兽兽，也不知道大汉去哪里。

3

“听说最近常有人丢狗。”

“是啊，街上的流浪狗也少了许多。”

“好像说是北城那一带有人专门抓狗，不过警察去查过，没什么结果。”

几个客人聊起了这件事，让陈牧心里一抽，那黑面大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看兽兽的架势，应该是跟大汉见过面了，不然不会对他那么凶。这兽兽追着他出去了，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老板，我出去一下。”

“等等。”横刀叫住陈牧，递给他一小张纸，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字“带上这个，如果遇到什么麻烦立刻将纸扔到水里。”

陈牧点点头，攥紧了纸条冲出酒馆。纸条好像有魔力一样，朝着北城的方向忽闪忽闪，陈牧于是快速往那里奔跑而去。

北城很荒芜，黑夜里基本上看不见路，且风很大，陈牧顺着纸条的指引，找到了在北城一个旧楼外徘徊的兽兽。

“兽兽，你怎么在这？”

“嗷呜嗷呜！”

兽兽顺着一个方向叫唤，陈牧看去，那是一个破烂的土房。令人惊奇的是那儿有灯光，四周围都很荒芜的地方怎么会有灯光？

陈牧轻手轻脚得过去，从土房外往里看，见里面的场景，他大惊，差点喊出声，而后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将声音吞回了肚子。

那里面竟是一个小型屠宰场，方才的黑面大汉跟另外两个男人正在里面杀狗。

如果是正规的狗贩，何须半夜三更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杀狗？三个狗贩的直觉很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躲在屋外的陈牧，叫一个人从土房的另一边绕后，在陈牧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刀架在他脖子上。

陈牧被抓进土房里，三个男人用刀子恐吓他，让他不许出声。屠宰场里除了两只已被杀死正在处理的狗以外，还有五六只被关在铁笼里待宰的。

他根本就不是三个大汉的对手，只能妥协，被他们绑了起来，而兽兽则是在陈牧的旁边狂吠。

“这不是我们前几天宰掉的那只狗吗？”

“是啊，我在酒馆里见过，当时就觉得眼熟。”

几个坏人认出了兽兽，正是前几天被他们宰杀掉并已经分批出售掉的流浪狗，皆很吃惊。但是对坏人而言并不相信什么鬼神，只觉得是两只很像的狗，想把兽兽一起抓起来。

坏人有自己的一套对付恶犬的技能，无论面对多么凶恶的犬，他们都有办法制伏。眼看兽兽就要被抓住了，陈牧左右瞧瞧，看到有水池，便挪动身体过去，把纸条扔到了水里。

突然，土房外惊奇地出现十几只狗，它们都是被这几个坏人残忍宰杀掉的狗，一直守在这个地方无法离开。这一会儿，它们终于能够报仇，一起冲进土房，扑向几个坏人。

“兽兽，别把他们咬死了。”

听到陈牧的话，兽兽嗷嗷叫了几声，那几只狗便停了下来。它们之所以听兽兽的话，是因为兽兽曾经带着它们逃跑，虽然最后失败了，可是它们一直都很尊敬勇敢的兽兽。

虽然狗狗们停下来了，但是那几个坏人也伤得不轻，已经没办法逃跑。二十分钟后，老板带着几个警察赶到北城，将坏人抓了起来。

坏人被抓，除了兽兽以外，其他死去的狗狗都已经达成了心愿，去了该去的地方。关在笼子里活下来的狗狗，被警察一并带走，并承诺会为它们安排一个好去处。

土房里只剩下横刀，陈牧和兽兽一起。

陈牧抱着兽兽的头，这会儿他终于知道兽兽已经死了。这世界还挺残酷，他刚送走了母亲，现在又要送走自己唯一的朋友。

不过这会儿他没哭，只是想多抱一下兽兽。

“兽兽，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告诉我，我帮你。”陈牧附在兽兽耳边说“到时候你就可以投胎，投一个好人家，不用再受苦了。”

兽兽呜呜着起来，对陈牧甩甩头，好像要带他去什么地方。陈牧跟老板对视了一下，然后一起跟着兽兽出去，走了几公里，回到河边。

在距离河边两百米左右的地方，他们找到了两只狗狗幼崽，那是兽兽的孩子。兽兽卧在幼崽旁边，给它们喂了最后一次奶后，含着泪蹭蹭陈牧的脸，向他道别，而后消失不见了。

从此，在深夜酒馆里，多了两个小可爱，它们叫叮当和叮宝。只过去一个多月，叮当和叮宝就被老板的手艺养得胖乎乎，非常招店里客人的喜爱。

特别是经常深夜里来店里约会那对情侣张硕和绯雨，一见到叮当就将它抱到怀里，还说自己结婚以后要生一个跟叮当一样可爱的宝宝。

人怎么能生出狗宝宝？呵呵……

它们，虽然是身上可能带着疾病的流浪狗，它们瘦弱不堪，又脏又臭，它们的样子看起来很吓人，但是它们如果不是被人抛弃，如果不是没人管的话，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它们也许会露出獠牙，那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哪怕活着很痛苦，它们也想要继续活下去，它们没有家，没有食物，没有一个归处，它们甚至连需要帮助也无法开口。

如果遇到了它们，即使不能善待，也请不要伤害它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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