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前延伸的,是一条陈旧的古巷。
参差不齐的石板所铺成的路面,将这条小巷不断延展,直直地伸向视野的尽头,路面两边尽是被岁月侵蚀的墙壁,斑驳陆离的花纹印刻其上,似是要诉说什么。
视野能及的地方,皆是蜡黄色,白色的虚影在视野中忽明忽暗,就像是快坏掉的灯泡所发出的光,如果要更准确的说,很像老式的胶片电影里的场景。
滴答
这声音并不大,但在这无比安静的空间里却显得如此显耳
下雨了吗?
我顺着视野中的黑线向上望去,灰蒙蒙的天空如雾般笼罩我,断断续续的黑线从雾中穿射而出,虽然没有被淋到的感觉,但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没有任何感觉——除了眼前的小巷,我感受不到任何一点来自身体上的知觉,或许是我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呢?亦或是我根本连形体也没有呢?
麻木的思考还在持续,而我的视野慢慢掠过墙,一点点向巷子深处飘去,每行进一寸,斑驳的旧墙便剥落一分,原本还算平整的路面也渐渐变得峥嵘起来,那尽头,会有什么?还是我会这样,永无止境的前行?
在蜡黄与灰黑交错中的行走,世界似是渐渐崩坏。沿路的风景开始变成残垣断壁,当道路与墙壁完全融为一体时,白色的人影若隐若现,那模糊而又分明的轮廓,让我相信我到达了这个世界的尽头。
“你来啦?”
稍带喜悦的、充斥活力的少女声音,为这一片死寂空间注入了些许诡异。如此恐怖的场景,如果放在现实,我的理智恐怕早就如雪崩般崩溃了。
“嗯,想要去哪里?”虽然感受不到口腔的运动和喉咙的发声,但我还是清晰地表达出了我的意思。
人影慢慢转身,通体白光宛如白练,那光既不刺眼也不耀眼,柔若轻羽,却遮去她所有的面貌和体征。
她伸出手,拉起我的右手,将我轻轻往前一带,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完全坍塌,各种颜色在我视野中飞舞,所有的东西都化为碎片,不断分解,最后粉碎为黄色的齑粉,蒙上我无法闭上的视野。
没有概念的时间还在缓慢地流逝,我经过了多久?待我反应过来,我已身处一片暗黄的风暴中,放眼望去,漫天黄沙黏稠如沼泽,沙粒在风暴的驱使下不断拍击我的脸颊,虽然又痛又麻,但谢天谢地,我的感觉终于回来了。
我的右手还紧紧握着什么,不是刚刚那人的手,而是一段质感粗糙的绳子,向身后延伸着,连着一头看不清楚样貌的巨大影子,而白色的她,就坐在上面。
仍然看不清什么,我拖着这一黑一白,缓步于这遮天蔽日的黄色海洋,一阵悠扬的铃铛声似远似近的传荡开。这是驼铃,那清脆悠长、又富有旋律的回响,盖过了所有的喧嚣,虽然我只听过一次,却永远不会忘记。我蓦然回首,所有的影子、白光都在这一刻淡化而去,高大的骆驼昂首阔步,而她在它背上,笑得无比开心。
视野逐渐被拉远,少年、骆驼、少女成为一幅画,而我沦为旁观者,那种感觉,像是在观看旧电影,又像在看老照片。直到风沙更盛,视野再次被黄色沙粒蒙蔽,黑暗便紧随而至,黑暗中,却有星星点点的白光慢慢浮现,这一次,刺耳的警笛穿透我的鼓膜,眼前是模糊的漆黑,蓝色、红色和黑色在我视野中交替闪烁。
“..你...还...得见吗..?”旁边有人在朝我大喊。
“..告诉...你...名字...”那人开始靠了过来,将我视野中的光全部遮挡而去。
“...弥...弥...生...”简单的名字,却耗去了我所有的力气...
三天后,憧灵家
憧灵已经三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桌上散落着大量三天前的那场抢劫杀人案的资料,罐装咖啡的空罐,吃完没处理掉的外卖盒,将这个狭小空间堵塞得像个垃圾堆一样。
他打开电视,电视正在播报那则案子。
“三日前凌晨两点左右,我市著名旅游景点A古城发生一起抢劫杀人案件,据被害人女友描述称,当时有三名身穿黄色夹克、手持刀械的歹徒向她打劫,其男友到达时,便与歹徒发生搏斗,但不幸身负重伤,经市人民医院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憧灵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烟,点燃,默默地抽着。
“据警方对现场勘查可以断定,一名歹徒在与被害人的搏斗中丧生,歹徒被被害人用缰绳勒住脖子造成窒息而死,而剩余两名歹徒在案件发生的次日在出租屋被警方抓获,现在案件正在进一步...”
憧灵关掉电视,将燃到一半的烟插进像香炉的烟灰缸,然后从桌底下拿出一本厚重的笔记,摊开。
“那么...弥生先生,还有什么能帮您的吗?”憧灵的头微微上仰,他的瞳色在灯光的反射下略带奇异的色彩。
小屋内还“存在”一个弥生,只是他再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不被允许的存在。
“这样啊,那就请您早些安息吧”片刻之后,憧灵利落的在笔记本在记述下弥生的名字和今天日期,这是他的习惯,要记住每个要去遥远地方的人。
“至于华小姐”憧灵看了一眼正在沙发上做噩梦的女性。
“我会尽量帮她走出阴影的”
憧灵又燃起一支烟,在案件告一段落之后,潮水般的疲劳瞬间压垮他仅存的一点清醒,他就这样叼着烟,靠着椅子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