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三十六岁,我第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是在三十三年前。老话总说小孩子三岁之前是不记事的,估摸着我对那场事故的记忆也是来源于大人们对我的讲述,只不过经过我自己的组织加工,显得异常的清晰。当你把虚幻演变成现实的时候,现实也总是虚幻的,无法分清。
血色,西瓜壳一样的毛绒帽子,数九寒冬,厚厚的棉衣、棉裤,完全被血浸湿,我的血。姥姥坐在院落里,抱着我,大哭,姥爷急匆匆的向外边走去,他去追那辆肇事的拖拉机。
半个小时前,一辆拉满碎石子的拖拉机撞倒骑车载我的姥爷。那是一辆绿色的邮局送邮件的自行车,后座上带着两个置放邮件的支撑,姥爷从十几岁开始就为红军送信,自然,邮局就是他的归属地。
当我被送进乡里的卫生院的时候,我应该是已经失血过多处于昏迷状态,因为我所知道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我有了记忆之后家里人口口相传得知。
姑姑把我抱进、抱出手术室,历时五个小时,用了三箱总计二十四瓶生理盐水清洗伤口,缝合的时候发现头骨里有异样的突起,撬断了四个手术钳最终发现是一颗石子作祟,最终以缝针三十二次结束了这场漫长的煎熬,随后,是三个月的住院期。
医生总是妄自菲薄的以最差的结果来判断自己的医术,和这一次一样,医生说即使我能救过来,应该离弱智不远,最起码能够归结到智障婴孩那一个类别的。
万幸的是,我不仅没有任何的后遗症,反而以脑力活动为生,这次与鬼门关的亲密接触仅仅给我留下一个可以完全用头发遮挡起来的Z字型的伤疤和几乎看不出残缺的右耳。
换成古话说,应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么多年我一直笃定的坚信另外一句古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是不知道我这辈子到底有多少次的大难,到底哪一次的大难之后才会有后福?
对了,出车祸的那天是1986年1月6日,我的三周岁生日的第二天。
有时候觉得生日这一天总会有着各种奇怪的事情发生,虽然不能完全的改变我的人生,但是总会有标志性的事件出现,古怪的很。妻子曾经嘲笑过我说,大概我是天上某尊真神,一到我降临凡间的那天,上边就记得给我添点料,一笑。
第二次与死亡的擦肩而过却根本无法用言语去表达,这是一段比电影桥段更诡异的经历,这是一场小说中也不曾出现过的狗血,这是一朵埋藏在我心底最深处的黑色夜合花,慢慢的腐烂,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只有时间让它慢慢的消融。
我不愿去回忆,不愿谈起任何与之有关的人和事,我曾经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去遗忘,我一度以为那是我人生中的至暗时刻,我在那段时间认识了我的妻子,她,是我的天使。
而今,第三次,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