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后新用事，秦急攻之。赵氏求救于齐。齐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强谏。太后明谓左右：“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
赵太后刚刚主持国政，秦国就加紧攻赵。赵国向齐国请求救援。齐国说：“必须让长安君来做人质，我们才会出兵。”赵太后不肯，大臣们都极力劝谏。赵太后明确地告诫左右大臣们：“谁要是再提起叫长安君做人质的事，我一定吐他一脸唾沫。”
妇人心。
左师触讋愿见太后。太后盛气而揖之。入而徐趋，至而自谢，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见久矣。窃自恕，而恐太后玉体之有所郤也，故愿望见太后。”太后曰：“老妇恃辇而行。”曰：“日食饮得无衰乎?”曰：“恃粥耳。”曰：“老臣今者殊不欲食，乃自强步，日三四里，少益耆食，和于身也。”太后曰：“老妇不能。”太后之色少解。
左师触龙言说自己想拜见太后，太后怒气冲冲地等待着他。触龙进宫后慢慢走上前去，走到太后跟前就向她谢罪，说：“老臣的脚有毛病，一直无法正常行走，很久没有拜见太后您了。虽然自己原谅自己，但仍然担心太后您的身体欠安，所以希望能拜见一下太后。”赵太后说：“我只能靠车子行动了。”触龙问：“每天饮食该不会减少吧?”太后说：“靠喝点粥维持。”触龙说：“老臣最近很不想吃东西，就勉强散散步，每天走上三四里，渐渐地喜欢吃东西了，身体也舒服了。”太后说：“我可做不到这点啊。”太后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触龙谈生活，国家大事无非生活。
左师公曰：“老臣贱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窃爱怜之，愿令得补黑衣之数，以卫王官，没死以闻。”太后曰：“敬诺。年几何矣?”对曰：“十五岁矣。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对曰：“甚于妇人。”太后笑曰：“妇人异甚。”对曰：“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曰：“君过矣，不若长安君之甚。”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岂非计久长，有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师公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赵主之子孙侯者，其继有在者乎?”曰：“无有。”曰：“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曰：“老妇不闻也。”“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孙则必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老臣以媪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于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乘，质于齐，齐兵乃出。
左师触龙说：“老臣我有个儿子叫舒祺，年龄最小，没什么出息。我已经年老体衰了，私下里很疼爱他。我希望他能充当一名王宫卫士，来保卫王宫，因此我冒死来向太后提出这一请求。”太后说：“好吧。他今年多大了?”触龙答道：“十五岁了。虽然年纪尚小，老臣还是想趁着自己没死之前把他托付给您。”太后说：“男子汉也疼爱自己的小儿子吧?”触龙答道：“比妇人家还厉害。”太后笑着说：“妇人家疼爱小儿子才特别厉害呢。”触龙说：“老臣私下里还认为您疼爱燕后要超过长安君呢。”太后说：“你错了，我疼爱燕后远不如疼爱长安君厉害。”解龙说：“为人父母的疼爱子女，就应该替他们做长远打算。您送别燕后时，在车下握着她的脚后跟，为她掉泪，因为您想到她要离家远嫁。这就是爱她啊!燕后走了以后，您并不是不想念她，祭礼时总是要替她祷告说：'千万别叫她回来。'这难道不是替她做长远打算，希望她的子孙世代为王吗?”太后说：“正是这样。”左师触龙问：“从现在起，上推到三代以前，甚至推到赵氏立国的时候，赵王子孙被封侯的，他们的后代还有在侯位的吗?”太后答道：“没有。”触龙又问：“不只是赵国，就是其他诸侯的子孙，他们的后代还有在侯位的吗?”太后答道：“没有听说过。”触龙就说：“这些封君们，有些是自己取祸而亡；有些是祸患延及子孙而亡。难道说国君的子孙们都不会有好结果吗?只是因为他们地位尊贵却无功于国，俸禄丰厚但没有为国出力，只是拥有大量的金玉珍玩而已。现在您使长安君的地位很尊贵，又封给他肥沃的土地，给他很贵重的金玉珍玩，却不让他趁现在为国立功。有朝一日太后您不幸去世，长安君将依仗什么在赵国安身立命呢?老臣认为您替长安君打算得不够长远，所以说疼爱长安君不如疼爱燕后。”太后说：“好吧，那就任凭您怎样安排他吧!”于是为长安君准备一百辆随行的车辆，送他到齐国充当人质，齐国这才出兵援救赵国。
生活到家庭然后到国事，一以贯之。
子义闻之曰：“人主之子也，骨肉之亲也，犹不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而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人臣乎?”
子义听说了这件事，感叹道：“君主的儿子，是骨肉之亲，尚且不能倚仗没有功勋的高位，没有劳绩的俸禄，来长期守住金玉珍玩，更何况是做臣子呢!”
人生缘位而任事。无差别。
好了，我们来看看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吧！
第八章亞西 比得向斯巴达献策。战争第十七年的終結
当叙拉古人继續进行战争的准备工作的时候，駐扎在那克索斯的雅典人企图尽量把許多西塞尔人拉到他們一边来。那些住在比較靠近海濱的平原地带的叙拉古屬民一般都是拒絕和他們合作;但是住在内地的西塞尔人,因为他們的居留地总是独立的,馬上和雅典人联合起来了，只有很少是例外的。他們把谷物运到海边,接济雅典的軍队,有些还供給了金錢。雅典人进兵攻击那些拒絕和他們合作的人,强迫那些人和他們联合,有时候他們被叙拉古派去的駐軍和援兵所阻止了。
西塞尔人投靠雅典人。
雅典人的冬季駐扎地点由那克索斯迁到卡塔那，在卡塔那被叙拉古人焚毁的营寨又建筑起来了，他們在那里度过殘冬。他們派遣一条三列奖桨战艦往迦太基去,表示友好,他們希望能够从迦太基人方面得到援助。他們也派人到伊达拉里亚去，伊达拉里亚有一些城市自动地表示要在战争中帮助他們。他們又派使者往西塞尔人那里和厄基斯泰去,請求尽量多送一些馬匹来;同时,整个期间他們都在准备磚和铁，以及一切建筑圍城工事所需要的其他材料,他們打算在春季一开始的时候,就进行战争。
雅典人积极准备战争。
同时，叙拉古派往科林斯和斯巴达去的代表們沿途訪問意大利沿海的希腊城市,想說服它們抵抗雅典人的行动;他們說，雅典人的目的不仅是侵略西西里，也同样地是侵略意大利的。他們到达科林斯的时候,和科林斯人进行商談,他們根据他們和科林斯人在种族上的联系,請求科林斯人援助。科林斯人馬上表决,贊成毫不吝惜地,尽他們的能力給予一切援助;同时派遣代表,随着他們同往斯巴达去，并和他們一起劝斯巴达人更公开地在希腊向雅典作战和派遣援兵往西西里去。
叙拉古也在结盟应对雅典舰队。
当科林斯的代表到达时,亚西比得和那些跟他一路被放逐的人也在斯巴达。他是乘着商船,直接从条立爱渡海,⑨首先往伊利斯的西林尼,然后因为斯巴达人自己的請求,他才往斯巴达去的。他取得生命安全的保证;因为他参加了門丁尼亚事件,他害怕斯巴达。所以現在科林斯人、叙拉古人和亚西比得在斯巴达民众会議中,都作同样的請求,提出同样的論点。监察官和其他行政长官虽然准备派遣代表往叙拉古去,阻止叙拉古人和雅典人妥协,但是不願意給予任何軍事援助。于是亚西比得走向前面,用下面的言詞,鼓动斯巴达人的輿論,煽动他們采取行动:
“我首先要說到你們对我的成見,使你們可以听到有关共同利盆的事情而不致由于对我个人的怀疑而抱偏見。我的祖先常常是斯巴达政府在雅典利益的代理人;由于某种想法，他們放弃了这个职位;但是我自己又担当起这个职位来,願尽我的力量,供你們驅使,特别是关于你們在派娄斯所受的損失。①我繼續渴望帮助你們到底,但是当你們和雅典議和的时候,你們通过我私人的政敌談判,因而使他們处于优势而侮辱了我。因此,当我轉向門丁尼亚和亚哥斯,以及用其他各种方法来反对你們的时候,②你們受到了損失。那么，你們就不能責备我了。如果在你們实际受到損害的那个时候,你們中間有人对我无理由憤怒的話,現在时候到了，你們要看看事物的真相,而改变你們的看法。或者,如果有人認为我更坏,因为站在人民一边,現在他也应該知道,这也不是反对我的好理由。我的家族总是反对僭主的;凡反对专制政权的就叫做民主政治,所以我們繼續是人民大众的領袖。此外,因为雅典是民主政治，在大多数方面必須依照現行的情况。但是我們不顧当时政治上流行的放任情况,想作得比較合乎情理。过去和現在一样,人們常常領导群众走入邪恶的道路。放逐我們的正是这一类的人。但是我們是整个国家的領袖，我們的原則是我們应当都联合在一起,以保全这种政体,因为这种政体是我們的祖先遺傳下来的;同时在这种政体之下，我們的城邦达到最偉大和最自由的地步。至于民主政治,凡是有点常識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什么意义，而我不至于比任何人缺乏常識。真的,我很有理由可以攻击民主政治:但是关于这种一般人都認为是愚笨的制度，我沒有什么新的东西可說。至于改变制度,当你們正在和我們作战的时候,在我們看来，改变制度是不安全的。
亚西比得的煽动。
进行战争,它們就不会按时繳納貢款,不会任凭雅典剝削了。这些事情如何迅速地、有力地进行,完全靠你們斯巴达人了;我完全相信这些事情是可以作得到的,我認为我是不錯的。
继续忽悠。
“虽然过去我有热爱祖国的美名，而現在我尽力帮助它的死敌进攻它,我也請求你們中間不要有人因此而把我当作最坏的人;你們也不应該認为这只是一个流亡者的强烈情感，因而怀疑我的論点。我的被放逐是由于那些放逐我的人的邪恶;但是不能免除我帮助你們的能力，只要你們听我的話。雅典最凶恶的敌人不是那些和你們一样，只在战爭中伤害它的人，而是那些迫使雅典的朋友們反轉来反对雅典的人。我所爱的雅典不是那个現在迫害我的雅典，而是那个我常在其中安稳地享受公民权利的雅典。我現在进行攻击的国家,对我来說,似乎已經不再是我的了;我要努力.恢复我过去的国家。其正爱国的人不是那个当他非正义地被放逐的时候还不攻击它的人，而是那个不顧一切，努力想恢复它的人。所以,斯巴达人啊，我認为你們不要迟疑,无論在任何艰苦危难中都不要迟疑而不利用我的献策。你們应該記住人人所常常用到的論点,認識到:正因为我作你們的敌人的时候能够給你們很多的禍害,所以,作你們的朋友的时候，也同样地能够給你們很多貢献的。关于雅典,我知道得很清楚;而对于斯巴达，我只能猜測。我对你們的忠言是你們要認識到，現在所討論的是你們的基本利益;不要害怕派遣远征軍往西西里和亚狄迦去,只要你們的一小部分軍队在西西里出現,就会保证有很大的成就,你們会摧毁雅典現在的势力和将来发展的前途。以后,你們自己的生活会得到安全,幷且将成为全希腊的領导者,全希腊,不是因为武力,而是由于善意,都会自願地跟随着你們。”
描绘远景。
这是亚西比得的发言。就是以前，斯巴达人已經有意进攻雅典了,但是还在迟疑,考虑所牵涉到的危險。但是現在他們听了亚西比得所提出的各种論点(他們認为亚西比得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清楚些),他們更加坚定了原来的主意。结果,現在他們决心設防狄西里亚和馬上派遣軍队往西西里去。他們任命克里安得里达的儿子吉利普斯为叙拉古人的司令官，命令他和叙拉古人及科林斯人商量,想出在目前形势下,使援兵到达西西里的最好和最快的方法。吉利普斯請求科林斯人馬上派遣两条战艦到阿細恩①来，他在那里等着，幷且要科林斯人装备其他准备开往的船艦，时机一到,即开始出航。这些問題商定之后,各代表团就离开斯巴达了。同时在西西里的雅典将軍們派回去要求金錢和騎兵的两条三列桨战艦到了雅典。雅典人听了他們的請求后，表决把远征軍所需要的金錢和騎兵送去。冬季就这样結束了，修昔底德記载这次战争的第十七年也就这样完结了。
斯巴达决定参与西西里决战。被迫进入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