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

阿宁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初恋,阿宝不是。

一.

2003年9月,我去南宁上大学,长岗岭,荒凉又偏远的地方,那里就是我的大学。

让我很不开心的是,每天晚上想去自习,找不到地方,学校那时候刚合并这个新校区,忙于大兴土木,搞建筑工程。有一天,我很郁闷的给老妈打电话,说想回去复读。老妈断然拒绝了,不行,你考上大学,亲朋好友都一起吃饭收礼了,你回来复读这算什么。

之后,本来一直生活在老妈阴影下的我想换个方式生活。第一件事就是剪掉了从小到大的长发,因为老妈总打量着说我长发及腰好看。第二件事就是逃课,全班第一个刚上大学敢逃课的学生可能就是我了。记得周三周二下午,非正课,我通常就自己一个人斜挎着包,出校门,坐32路公交车,去南湖公园附近转转。

有一天,我有意无意间走进了广西医科大学,在大门口附近的电话亭,尝试着给高中的同学龚铭打电话。突然看到旁边有个黑黑高高的男生冲着我打招呼。

我问,我认识你吗?

他答,我们是同学啊。上次借你饭票,你又还我的那个同学。

我不好意思的敲敲脑袋,想起来了。

开学第二周,发现同班同学有一个长得又高又斯文,笑起来很阳光的男孩……高扬,我很喜欢,想认识他。那天上课刚好,我们都坐最后一排,相邻插个空。

我使了一计,传了一张纸条给他,上面写着,同学,请帮个忙,身上有没有带饭票,改天还你,谢谢。附上我的大名,宿舍的电话号码。

过了一会,他回了,纸条里包着饭票呢,还有一句不客气。

我坚持问,请告知大名,日后定当如数奉还。

他回,不客气,因为饭票不是我的。我是高扬。

但是坐在他旁边的黑黑的男孩,看了我一眼,又继续上课了。

第二天傍晚,食堂里正和舍友们用餐呢,远远看见高扬一群男生打完篮球后,排队吃饭。

收拾好自己的餐盘,我掏出准备的钱,不死心的看着高扬说, "谢谢,高扬,你的钱请收好。"

高扬笑得很腼腆,接过钱,说, "不客气,反正不是我的钱,借花献佛。给,阿宁,快拿着。”

这时,阿宁从我身边站起来。

他穿着三号红色球服,额头上散落着汗味的头发。皮肤黝黑,偏瘦,个高,他从高扬手里接过钱,嘴里还嚼着东西,眼睛都没看我,有些紧张的说,“记住了,是我借的钱!”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也有同学在医科大吗?”

他笑,“没,我过来拿点药,小毛病....要一起回学校吗?”

我有礼貌的拒绝了,觉得尴尬。

二、

周五的晚上,有一场常规的露天舞会,又遇见阿宁。

舞会散了以后,我们还在操场瞎逛,他说他想学桂林话,“吃饭怎么说?睡觉怎么说?”

然后,他很武断的跟我说,“我也教你我家乡的话吧。”“西饭”……“吾知”

回到宿舍,问舍友,最后一句“唔中意你”什么意思?

大伙儿起哄,“问谁说的?”

我认真的答,“阿宁,陈宗宁同学。”

过了一会,阿宁往我宿舍打电话,问,“明天我们男生有一场足球赛,你去看吗?”

我肯定地回答,“去啊,我是宣传委员,必须去,做啦啦队长的。”

第二天,我和其他的女生们翻山越岭的花了近一个小时,来到学校的总部。他们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懂足球,也不明白为什么男生们要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追足球赛。

每一次,阿宁进了球都会跑过来问,你看见了吗?我踢进球了,我勉为其难的随声附和。

之后,之后我就偷偷的提前溜了,因为觉得尴尬。

又一天下午四点,天空灰暗,我准备逃最后一节课。

刚出校门,遇见了骑着自行车的阿宁。

他笑问“准备去哪里?”

我如实回答“还没想好”。

他说,“上车吧,我刚刚从外面回来,不想去上最后一节课”

穿过花鸟市场,明秀路上有座桥,远远的听见有火车的鸣笛声。

阿宁突然间在天桥下停下车来,把车交给我说,“我还没坐过火车,我上天桥去看看。”

我愣住了一会,接过车,觉得他有些孩子气,也觉得不可思议,仍然嘱咐了一句,“嗯,别靠太近了,注意安全。”

阿宁的大长腿很快就爬上了天桥,我记得那天他穿着胸前绣着大V的蓝色毛衣,牛仔裤。在天桥上,把手放进口袋里,侧着头观望着,等待着火车的到来。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像荒凉。

“哐当哐当”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想火车很快就要驶过天桥。

就在那时,阿宁转头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天桥、往铁轨上走去……

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他要干什么?”

接着,我扔下自行车,拼命的往天桥上跑。

跑上去的时候,火车刚在我面前叫嚣式的奔跑着。

“他在哪里?在哪里?”

等着火车呼啸而过,我终于看见了阿宁,他站在两条铁轨之间的空隙。

他看见我,嘴角笑了。走近我,却不笑了。

因为我哭了,紧张和害怕,为了一个不熟悉的同学。

他告诉我,“没关系的,我经常没事就来这看看火车,会觉得心情舒畅。”

他请我吃饭,学校门口的快餐店,5块钱一份。

他问,你怎么总逃课啊?

我答,不喜欢这个学校....不过,每天晚自习,我会去艺术系的自习室自习两个小时。

他又问,然后呢?

我笑了,然后我会去公交站等车,来哪辆上哪辆车,不停留,出去逛逛,看看外面的风景。

在那顿饭后,阿宁和他的哥们海嗣也去自习了,然后他也会花5毛钱陪我去坐公交车。之后,发展到逃课也要带上他。

有一天中午,我们像往常一样吃完快餐,准备各自回宿舍。

他随手拿起我喝过的水杯,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我有些恼怒,“哎,你不能这样的”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会,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我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回答,内心深处好像没有对他动心。

我扭头就走,还不补了一句,"莫名其妙,我还比你大半岁呢!”

他还在后面跟着,我加快步伐。

突然间听到这么一句“前面那个没屁股的女人,给我站住”

呵呵呵呵,我真的笑了,站住了,因为“女人”这个词只听见老爸对老妈说过,觉得俗。

我拼命的忍住笑,没转身。

他还来一句,“为什么弟弟不能喜欢姐姐?”

我飞快的跑了。

我想我伤了他,那个年纪的我但是不知道伤了他什么?

因为他不去上晚自习了,去饭堂的时候也不等我,不给我打电话,他还会故意避开我。

第三天,阿宁和另一女同学一起说说笑笑着,绕过池塘,穿过满地的紫荆花,再回到他的宿舍。

我坐立难安,满心忐忑。

就像小孩子的心里,是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虽然不喜欢,别人来拿,心里极为不愿意分享。

周末清晨,我跑完步,坐在池塘边的凳子上,把手里的紫荆花一朵朵的扔进池塘喂鱼。

阿宁走过来了,默默的坐在我身边。

谁也不开口,气氛有些沉闷。

“阿宁,我必须告诉你事实,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至少现在没有喜欢上你。不能骗你,也不能骗自己。”

阿宁说,“没事,当我没说过。”

我真的当他没说过,因为安安心心的开开心心的过完了大一的上半学期。

临近寒假,我们约好一起去南湖公园看水幕电影的首映式。

实际上,很无聊,因为我不喜欢美剧,听见英语,就犯困。我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开始打瞌睡了,可能头不听使唤,撞到了阿宁。阿宁坚持要把我的手提包,放在他身边替我保管。

结果,突然间被惊醒,阿宁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向一群男生,揪着其中一个人的领子,吼着,“快点拿出来,包呢?快点把包拿出来!”

我在跟在后面,看着又有几个人围上来。我也冲过去,拼命的拖住他,一直说,“不要了,不要了,丢了就丢了”

我傻傻的问,“你怎么知道是他们拿的?”

他气急败坏的说,“你都不知道情况,我正看着电影,突然觉得包包动了一下,下意识一摸,一双手,反应慢了半拍,包包被他们转移了。你的包里有什么东西?”

我答,“微积分课本,车票,身份证,钱包,还有一本图书馆借的书--痞子蔡的夜玫瑰”。

他只是不知道,那一刻,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人没事,不要被打。

我不是一个爱抱怨的人,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了老爸老妈。经过他们漫长的盘问和唠叨后,在他们的指引下,我先去派出所挂失身份证,补办临时身份证。

几天后,我拿到临时身份证就重新买票。

阿宁坚持要陪我一起去火车站。

买票的人很多,阿宁说分两路排,看哪个速度快。

过了一会,不知怎的有个人推着行李箱冲着我凶狠的骂骂咧咧,我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很多人都看向我们,阿宁疾步走来,“怎么了,怎么了?你又惹什么事了吗?”

我委屈的答,“他在骂我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个矮个子男人停住了嘴,悻悻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以为是你动我东西”

瞬间我放声大哭起来,说了一句,“你居然认为是我的问题。”

阿宁拼命的给我擦眼泪,一直道歉,“对不起,别哭了”

见我不消停,一把搂着我...

保安来了,挥舞着手中的棍子说,“没事了,别看了,排好队,排好队,买票。”

那天运气也真好,保安直接让我不排队出了票。

回到学校,分道扬镳的时候,阿宁从他的背包掏出一个草绿色的单肩包,说送我。

我有些嫌弃颜色,但是阿宁说“我喜欢啊”

我还有些嫌弃样式,太夸张了,但是阿宁说“我喜欢啊”

我还有些嫌弃太大了,但是阿宁说“我昨天去逛了一个下午才选好的,以为你会喜欢”

然后我笑笑说,“还行吧,质量好也不丑”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正式开始了,回到家,和老爸老妈一直兴致勃勃的聊我的大学生活,天南海北的同学,不同的风土人情。唯独不提阿宁。

我仿佛可以忘记了阿宁两天,可我怎么忘得了他,他是见证我喜怒哀乐的人。接下来连续一个星期里,我像着了魔一样,脑海里不断的放映着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说过的每一话。吃饭,走路,看电视,只要我静下来,独处的时候,脑袋里就会不断的浮现他的模样,他的笑,除非有人跟我说话。

2003的那个冬天,我蹲在厕所里,心揪得紧紧的,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无比肯定的对自己说,是的,我喜欢上了阿宁,我喜欢上了阿宁。

2003年,手机还未普及的年代,最流行的诺基亚还很厚,还需要一个学期的学费才能购买。

一个星期后,我找了一个理由,去县城了一趟,在电话亭里给阿宁打电话。

我问,“你在家干嘛呢?”

他说,“我每天呆在家里,怕错过你的电话....”

我在电话的这头,沉默着,笑了,觉得很甜蜜。

他问,“桂林很冷吗?”

我答,“冷,感觉快下雪了,风吹着刺骨的感觉。北海的怎么样?”

他笑着说,“我穿着短袖呢,下午准备和伙伴们去海里游泳”

之后约定了两件事情,第一,他买了手机,我要记得他的电话号码。第二,下雪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没有见过雪,他想听下雪的声音。

大年初六,亲戚们串门,热闹非凡。

晚上八点左右,表哥从屋外走进来说,“外面下雪了……”

我偷偷的借了表哥的手机,上楼顶给阿宁打电话,告诉他下雪了,雪太小,还不能听见下雪的声音。

阿宁很沉默,我问“你怎么了?”

我听出他有些疲惫的声音,“我生病了,打了好几天针,现在在看痞子蔡的夜玫瑰,呵呵,回去就送你,你赔给图书馆.....我只是很想你.....你想我吗?”

我握着电话,心里已经暖洋洋的,一直没回答他的问题,任由雪花飘落在身上,因为矜持。

2004年2月14日,是最后一天返校日。

我提前了两天回校,问阿宁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给我买了好吃的草莓,就回来。

我心里暗暗的告诉自己,如果阿宁说我喜欢你,我一定会告诉他,我也喜欢你。

一直从中午等到晚上八点,他都没有给我电话,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回。

我有些慌乱和失望,坐在池塘边凳子上,那里有路灯和紫荆树,他可以很容易发现我。

十点左右,他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傻呵呵的笑,说,“打电话给你宿舍,她们说你都没回去,我猜你就来这里了,给,草莓和书。”

我们很久不见,互相交流了一下各自的假期。

“快到十一点了”,那是我回宿舍的最后时间点。

“嗯,需要我送你吗?”阿宁答

我很快收拾好东西,一边站起来一边笑着说,“不用了”

但内心还有一个声音,“今天情人节,你不会没有其他的要跟我说的吗?”

有那么几秒钟沉默,我还是笑笑说,“我自己回就行了”s

当我正要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阿宁一把抱住了我,“不动,让我抱会儿”

呵,我内心是窃喜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过了一会,阿宁说了一句,“我可以吻你吗?”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问“什么?再说一遍”

阿宁很认真的看着我“我可以吻你吗?”

我愣住了,下一秒就笑开了“不行,你敢,你明知道我会给你一巴掌的。”

接着,他也不停的笑了,别过脸,放开了我。

“呵呵,就算你让我亲,你肯我也不敢,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让我担心了很久.....”

“什么事?”

“我有乙肝,入学体检的时候发现的。去年我一直都在药物治疗,但是很多时候你总会从我的盘子里夹菜……我怕……”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了阿宁眼里噙着的泪水,努力控制的声音,

“这有什么呢?”我在努力的整理自己的思绪,

“你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好”我答应了,这时十一点钟的晚铃响了。

我们必须各自回宿舍了。

“我们都不要去想这件事情,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我一路狂奔回宿舍。

一路上,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件事情。

回到宿舍,我关上门,背靠在门上,一瞬间我瘫坐下来,舍友问“怎么了,你状态很不好。”

我回过神,爬起来,说“没什么,睡觉。”

我记得那天我没有洗澡,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小雪,你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我真的很快睡着了,真的什么都不思考。

可是第二天一早,我睁开眼睛,脑海里出现的第一句话是“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因为他想离开我。”

我快速的穿好衣服,想见阿宁,第一节是去计算机房,我走向阿宁,坐在他身边,鼓了很大的勇气,把手放在他手背上,说“不要想其他的可以吗?”

他把手抽回去,眼睛也没抬,说“你快去做个检查,结果记得告诉我。”

七.

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徘徊了很久,我对乙肝病毒了解甚少,我真切的感受自己的害怕,我还在思量“如果我也被传染了,我是否需要告知父母?怎么告诉他们?”

最后我还是想清楚了,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

下午结果出来,我很健康。

我给阿宁打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那就好”

我试探着问,“傍晚一起吃完饭,一起去南湖公园看足球赛,怎么样?”

他拒绝了。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给他打任何电话,他都不会回我,不会一起吃饭,永远不会给我任何机会单独在一起的时间。

我意识到了,他以后都不会跟我一起去上自习,不会陪我坐公车,不会和我一起去逃课,一起闲逛,上课时,他会刻意的选择远远的座位,下课的时候急匆匆的就和舍友离开了。

在后来的一个月里,我没有去上一节课。因为看不看见他,我会莫名的痛。

直到有一天下午,闺蜜淑英冲进我宿舍,掀开我的被子,吼,

“你看看你什么模样?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今天高数老师说了,再不去上课,不管你期末考试再高分,也会给你不及格.....”

我在床上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驳,眼泪无声的流。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无法抑制的痛……

第二天,我去上课了。

我会主动的坐在第一排,尽管我会想阿宁看到我的背影,至少我不会有意无意的偷看他在做什么。

我也会去上自习,只是换到了舞蹈室,从窗户可以看到球场是否有阿宁在打球,我总会不自觉的每晚去坐34路或28路公交车,总会不止一次的期待着有一天他会出现在我面前,跟我像往常一样说说话……

大一的第二学期,我游走在自我折磨的边缘,无法自拔。

暑假,我回家农忙。

期间,生了一场大病,连续三天高烧不退,滴水未进,迷迷糊糊之中听见老爸老妈在床边的哭泣声,隐隐约约看到老爸在田里忙碌的情景,老妈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身影,老弟的玩笑,想起我的大学校园,想起阿宁.....猝不及防的失声痛哭,我觉得我明白了阿宁,他一定也是如此热爱生活,爱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所以才会拒绝我。

大二提早一个月开学,因为参加需要军训。医生嘱咐我不要参加剧烈运动,军训也不要参加。班主任安排我去后勤部,我晚一天返校。高扬去接我,帮忙拿行李。

晚上,约高扬在后门吃个晚饭以表谢意。

他问起阿宁,“你们俩怎么回事?”

我坦然的告诉他我所知道的一切。

高扬说,“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在宿舍里总会说你的坏话,别人说你文章发表了,他也会不停的说各种不好,但是有一天我发现他的一本书里全部夹着你的文章,这次听我说你生病了,他问了好几次你生什么病?…我觉得他很在乎你”

我笑了,“经过这次生病,我觉得如果他觉得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他才觉得舒心,我会的。”

军训的时候,他也在后勤部。

第一个星期,我被告知需要去医科大复查,取一个我可以不参加军训的证明。我那天穿着格子衬衫,在公交站等车,无聊时翻看小说。

“车来了,还不上车吗?”阿宁的声音。

原来他也被要求去开证明。

我在传染科等他,顺便浏览了一下宣传栏,才知道乙肝分大小三阳,不同的症状。

回来的一路话都很少,下车回到校园,跟在他身后的我鼓了很大的勇气问了一句话“阿宁,你以后会结婚生孩子吗?”

阿宁回头,很坚定的说“会,一定会的”

我觉得喉咙里有句话想说,又生硬的吞下去了“那为什么不能找一个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人呢?”

因为矜持,我终究说不出口。

过了一段,很多人都开始传一件事,说我把

阿宁抛弃了。

淑英问我,难道你不解释一下?

我摇摇头。

我觉得我需要忘记他,尝试各种方法。

可是走过曾经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看过的风景,总会不由得的心痛。我的生活多了一件事情,泡图书馆,在那里寻找可以安慰我的话语,在那里寻找到我的出路和我的方向。

直到大三的那个五一节假期过后,隔壁宿舍的同学起哄说一起看看北海旅游照片,里面有一张,阿宁和其他男同学,女同学都泡在蓝色的海水里,天很蓝,阳光下,阿宁笑得很灿烂,很温暖。那一刹那,我有些嫉妒,这个笑很久违了,下一秒我释怀了,他开心就好。

过了两天,我在电话亭里给他打电话,我告诉他,“最近看了一篇文章,里面有句话挺好,爱应该是给人温暖和力量的,阿宁,我想你是爱我的,我想以后我可以好好的生活。”

我曾经以为我已经失去了再爱上别人的能力,不会再有心动的感觉。

有一天,哥们阿明给我电话,说“明天有空吗?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我欣然前往,见的就是阿宝。

很多见过阿宝的人都说,他跟阿宁很像,只是阿宁高,阿宝属于三等残废品,只是阿宁黑,阿宝白净。

我觉得他们模样一点也不像,阿宁温柔也霸道,阿宝腼腆不善言辞,或者说阿宁就是独一无二的。

11月26日,阿宝跟我表白,我说考虑一下。我问淑英怎么办?

淑英说,“要彻底忘记一个人,就应该学会开始一段新感情,你就尝试一下吧,不要再拒绝解放自己的机会。”

我给阿宝回电话,“嗯,今晚我先答应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第二天早上,发现认识阿宝的人和认识我的人,都问我,“你真的谈恋爱了吗?”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没有否认,因为我真的想走出来,换个方式生活……

期末考试结束了,阿宝带我去沃尔玛买烧鸡,结账时我排队,他去再拿一只烧鸡。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跑向我,是阿宁。我坦然的笑对他,可是等他走近我,看清他更暗沉的肤色,脸上脖子上长满了疹子时,我就不淡定了。

他在问我,“你怎么在这里?考试怎么样?”

我在答“你路过这里是去医院拿药的吗?最近你好不好?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他回答,”我很好,别担心,你什么时候回家?买了什么时候的票?”

我没有回答他,还在问“你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去检查身体,你是不是没有注意休息?”

我不知道阿宝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一脸懵逼的看着乱七八糟的对话。

突然心中有种解恨的心理,我告诉阿宁,“这是我男朋友。”

下一秒,阿宁愣住了,他有些尴尬的说, “哦,这样啊,恭喜,那你们玩,我先走了……”

接着他落荒而逃。

阿宝说“找个位置,吃烧鸡吧.”

我听从他的安排,脑海却一直在盘算着,“阿宁的病情肯定是严重了,我该问谁是好呢?高扬,海嗣,还是......”

然后很久之后,我手中再无东西可撕,才回过神,自言自语道,我“我怎么把鸡屁股也撕了?”

阿宝说,“你已经快一个小时不正常,不说话,问你什么也不答,不吃,把鸡肉撕成粉碎....”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我跟阿宝坦诚,我并没有爱上他。

阿宝说,他愿意等。

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真的温暖了我很久,足足一个寒假。

第二年春天,我和阿宝提前一天回校过情人节,我在他们宿舍里逗留,我鼓了很大的勇气,说“我可以亲你吗?”接着我把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我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我喃喃的道“怎么和电视里的不一样啊,没什么甜蜜的。”

下一秒,阿宝拉住我的胳膊,吻住了我,还把舌头伸出来了,我吓坏了,用力推开他“你怎么可以把舌头伸出来?不对不对,我要问问淑英才行......”

淑英听闻后,笑了很久,最后很慎重的告诉我,“你的初吻已经没有了,你真的需要忘记阿宁了。”

2007年6月30日,毕业离校的日子。我整理了所有的文章,一瓶365颗彩色的星星和365颗红豆。我给阿宁打电话,说有点东西送他。

他在女生宿舍楼梯口等我,我把袋子给他。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可能会见面?

我想了想说,最早5年、最迟10年。

他最后说,好,不见不散。

2009年,阿宁突然联系上我,说在我工作的城市,约我见面。阿宝不同意。

2012年6月24日,我在QQ空间里看到他的照片更新,他的儿子满月了。我对自己说,他结婚了,他真的结婚了,你该结婚了。

2012年12月12,我和阿宝遵守约定登记结婚。

2015年,我女儿出生了。

2017年,某天逛超市,耳畔突然响起一句话“小雪,你能不能不要买这么贵的开心果,我要省很久的钱才能给你买一袋....”我想阿宁,虽然再也不提起他的一切,但从未忘记。

我设想了千百种我们再次相遇的情形,但我终究没有再见面的冲动。也不止一次问自己,如果当初他真的吻了我,结果我会不会认定了他,死活跟着他。会不会又是伤透心,还是离开他。

十年,物换星移,沧海桑田,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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