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回到了起点。没错,我认识你的时候在这里,我们结束的时候还是在这里。唯一不同的是,开始的时候是我目送着你,而这次是你目送着我。冷风在站台上扑面而来,酸涩的内心无法抵挡,像千军万马从我身上踏过。我原想不再回头看你,想快速的冲进出站口的下道里。但好想哭,浑身都在颤抖,明明你就在我身后,明明还未下雪,可我的眼前却浮现出你在不远处向我挥手。
这又是曾经的一个画面,我们一起经历的场景,在杭州神博乐园。那是下在杭州的第一场雪,我们正在赞美,每一个弟兄姊妹都快乐的像一只只麻雀。你站在窗口,我在最后一排,所有的人眼里只有耶稣基督,而唯独我,我的眼里却只有你。谢谢你对我的生命不离不弃,谢谢你不愿看到一个未得救的生命陷入深渊。你爱着一个罪恶的灵魂,想感化我来到神的面前,认识祂即是认识你。
白色的窗帘陪衬着你那黝黑的长发,脖子上的围巾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你穿着浅红色的呢绒外套,把手高高的举起,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像一条金色的鲤鱼,你在全心全意的歌唱,向着那位坐在王座上的羔羊,把自己的灵与肉完全献上。我是如此的羡慕这位掌权的荣耀者,你爱祂比我多一点。你总是说,我若爱你,必先爱祂。当时我对这句话毫不在意,既没有深情的看着你,也没有给出一个完美的回应,你看得出我的生命荒凉的一望无际。
这时窗外突然飘落几片雪花,像飞舞在空中的蒲公英,异常之大,也是我迄今第一次遇见。我瞬间从麻木的状态中被燃烧起来,居然情不自禁的开口随着大家唱和,身边的几个弟兄被我惊到,以为我被他们的歌声带动,或者被神的圣灵充满,露出洋溢的笑容,唱的更加起劲。我的声音传到你的耳畔,你也被我的异常举动所吸引,愉快的扭头看向我,我向你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并伸出手臂,像是在迎接一个拥抱。
赞美突然结束,站在台上带赞美的弟兄大声的向我们欢呼:“将荣耀的掌声献给我们的阿爸父,并给你身边的弟兄或者姊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傻傻的还愣在那里伸展着手臂,我既不是在向你求抱抱,也不是准备跟身边的弟兄拥抱,而是一种向往的流露,非要说成是一种抱抱,也许是在拥抱窗外的雪花。我瞬间被站在身边的两个弟兄,像蒙古族摔跤一样紧紧抱住,又像是两只澳洲考拉挂在我的肩膀上,因为我的个头很高。
你也温柔的抱住身边的姊妹,看着我的时候,被我的窘迫逗得扑哧一笑。这时大家才发现窗外正飘着茂盛的雪花。我们总喜欢洁白的物体,尤其是雪,当看到它的时候,仿佛整个身心都干净了。你更更喜欢雪,我也喜欢,但因为你喜欢,我也变得更加喜欢了。我们赞美结束之后就到了饭点,楼下的大厅也已为我们预备好了饭菜。我们俩不约而同地用最快的速度将饭吃好,然后就悄悄地走出了神博乐园,我们都不想被弟兄姊妹看到在谈恋爱。
走出神博乐园就是一个小小的村庄,有很多垂直的松树,干净的柏油路通向村口,出了村口就是一片片麦地。这虽然是个村庄,但有些富裕,家家盖着三层上下的楼,每一栋楼的设计风格大同小异,但不是中国风,偏欧美。麦子在这个月份也仅仅只长出了一拃长,绿油油的铺盖在大地上,像是盖在大地上的一层棉被。我们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有两三步远的距离,一前一后。
燕子从另一片麦地飞到下一片麦地,它无忧无虑,我看着它,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因为走在我前面的你就像一只燕子,你看起来真的很瘦,但奇怪的是,你的脸庞却很丰满。燕子给了我很多遐想,这些遐想我很难形容,甚至我都怀疑这根本就不是遐想,因为遐想会有一些画面,可我情不自禁的把你比喻成燕子,并没有浮现出一些画面。只是我看到你,看到燕子,就会莫名其妙的蹦出很多古人写的绝美的诗句,我一度认为这不是一个值得开兴的事,因为这些诗句的背景都是别离。
你忽然学起燕子飞舞的姿势往前跑了几步,然后转身向我,你倒退着走,伸展出手臂。你的眼睛在雪中是那样的动人。你的布洛克风格的小皮鞋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突然捂住嘴痴痴地笑,然后又做大声的手势准备向我说话,但我只能看见你的嘴角在动,却没有听见丝毫的声音。我咧嘴微笑的看着你向我说着听不见的悄悄话,我身不由己的把手放在两耳旁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我琢磨着你的嘴唇,并模仿你嘴唇的动作,我发出的声音却是:“荷西,你看这雪地像不像撒哈拉沙漠。”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人流被寒风侵袭,交叉着手臂从我身边疾步而过。我看你仍矗立在站台上,两眼噙满泪水,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软弱,泪水夺眶而出。我们互相跑来,紧紧拥住对方,旅客撇来诧异的眼光,然后匆匆而去。我抱的很用力,像是在狂风暴雨中抓住的一把雨伞,这让我想起夏天的时候,我给你买的一把遮阳伞,你嗔怒的说:“送伞,人家说会散了。”我那时还调侃你:“亏你还信耶稣,这个也信。”我知道你只是随口而说,但想不到今日竟一语成谶。
你在啜泣,肩膀在颤抖,这反而令我抱的更紧,我有点喘不过来气,是被一颗无形的石头压迫着,又像是潜水者在一次水下作业中突然失去了氧气。我溺水了,在我们爱情的海洋里,我溺水了,宝贝。
22.11.2017.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