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03分。
一镰秋月,高挂在墨质般粘稠的天空之中,闪烁着银色的幽光,朦朦胧胧。
路灯旁,一个年轻人正在奋笔疾书。豆色的灯光倾洒在他的身上,泛起浅金色的光晕,让人平添了几分神圣。一阵清风吹过,石凳上的纸张“飒飒”作响,年轻人抓紧了手中的几页纸。终于,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来到一株桂树旁,将纸张埋在了树下。
他走了,朝着宽阔的街衢,大步前行。
“您好,请问您看相吗?”
清脆如香梨一样甜润的声音,让余非抬起了头,仔细地注视着。一头清爽的短发,透着十足的干练。一双眸子,明亮的仿佛阳光下水底的鹅卵石,投射出熠熠生辉的光采。
多年以后,回想起初见时的画面,余非总会想起木槿花,一层一层的坚持,才开成鲜艳如火的样子。
“星座、塔罗牌、纸牌,都可以。”
余非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女子,透过她的眼睛,他看到了白莫北的影子。
“射手座,24岁”
“射手座属于火属星座,积极、乐观,爱好自由,请问你要咨询哪方面的内容?”
走在回家的路上,余非回想着那位姑娘刚才的话。“最近水系星座处于上升期,所以令你的事业、感情受到影响,你可以往西走一走,那里或许有所际遇。”
余非不知道这所谓的星象到底如何,只是他知道自己真的需要出去走一走了。呆在这座城市已经7年,也曾有过短暂的离开,但离他上一次旅行,已经有3年时间了。
3年前,那是在泰山。
记忆中的山峰,从来都是孤零零的样子,直耸云端,仿若一座塔。然而山峦,现实中的山峦,从来都是以一把折扇的形式呈现,连绵叠翠。
走近岱宗,是一个细雨蒙蒙的午后,雾气笼罩下的五岳之尊,潮湿、阴冷,像极了一头大张着口的猛兽,地上流淌着的,是它饥饿的涎水。余非和白莫北行走在红门路上,犹豫不决,雨中登泰山的浪漫和现实中雨水的洗涤,不断在他们心中沉浮,总也下不了决心。最终,内心的勇气战胜了犹疑,他们手挽手踏上了进山的道路。
青山翠柏,松林云海。余非看着披着雨衣,戴着雨帽的白莫北,笑嘻嘻的“小北,你这样子,像极了小白兔,不,是小白帽。”
“那你岂不是大灰狼?!”
"我不是大灰狼,我是聪明的猎人。"
“是狡猾的猎人吧?”
他们就这样嬉闹着走过了十八盘,登临南天门,踏上玉皇顶。在山巅的摩崖石刻旁,余非紧挨着白莫北坐下,眺望远方的山峰,看云海在脚底边流淌。“北北,我们结婚吧。”白莫北浑身一激灵,仿佛被烧红了的烟头烫到。“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耶!”她怯懦的低头默语,声音细的就像迷了路的矮脚蚊,在风中差点被淹没。
余非一直以为她是害羞,所以才拒绝了自己,直到泰山归来后的第3个月,打不通白莫北的电话,他才意识到某种难以言状的变化,正在他们中间悄然发生。余非再也没有见过白莫北,就像儿时曾经丢失的那本童话书,不知道何时不见的,却如何也寻不回。
余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点21分,夜幕沉沉下的窗子,沾染了白茫茫的哈气,将黑暗关在窗外,不知是谁家的猫在外面“嘤嘤”的啼叫。余非听到了猫挠窗子的声响,黑暗中,他朝外猫了一眼,愕然发现窗子上居然有几道血丝。他紧了紧盖着的棉被,却感到越扯越冷。
模糊之间,余非看到了白莫北,她站在迎春花树下对他笑。“余非,余非,你姓余,我姓白,我俩在一起刚好是余白”。“那我们俩名字合一起还是莫非呢!”余非一直幻想着余白,他/她到底是怎样一个长相,是温情如他,还是聪慧如她。
夜深了,黑暗将整个房间吞噬,朦胧中,仿佛听到了“白,拜”的呢喃。
早晨7点12分,余非翻了个身,从睡梦中醒来。他看了看窗外的阳光,起身开始收拾行囊,他在想,往西,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