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是个极度害怕孤独的人,这种状态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初见端倪,举个小例子,初中的时候班里总是有人被孤立,我害怕有一天就会轮到我,我为了不一个人走,宁可厚着脸皮粘着那些讨人喜欢的孩子。因为看着大家都是三三两两的走在路上,我一个人总是显得格外的心虚,总是想象会不会大家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异类。
后来这种对孤独的恐惧感持续发酵,我在害怕孤独的路上走错了,为了逃避孤独,我做了很多的错事,一味的消耗着我自己。
而在这些我接下来要说的某些瞬间里,我重新的定义了孤独的含义,也调整了我面对孤独的态度。
我曾在微博上看到一个视频,是一个刚下班的男子坐在电车里,手拿着饭团 倚在厚厚的公文包上,一边吃,一边哭,也根本顾不上周围的人 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很多人都被这个视频触动,三万多的评论里有两万都在感慨,因为太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时候。在重复了很久的生活节奏里,突然在一个间隙 难受得不行,哭过之后,又独自一人 收拾好情绪做自己的事情,我们能记住的 只是那一刻的感觉,强烈的孤独感。
"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够走下去的”这句话出自一部叫四重奏的日剧,我的理解是,尽管难过,可是知道 有比沉浸在难过中 更重要的事情,我们选择继续生活。
我一个远在美国的朋友David曾经在微信上和我描述过这样一个片段,那天他和朋友们在学校吃午饭,很多人在讨论自己在国内的爸爸妈妈又给他们买了什么,家里最近发生了什么。
当时坐在他旁边的一个朋友说:“哎呀,昨晚我跟我爸爸视频了,他说下周 来美国看我,去上次 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地方玩,David,你和你爸有去过这个地方吗?”
他吃到一半的饭都哽住,回了一句:“没有……”
朋友说:"你真应该和你爸去看看,特别有意思" 。
当时他心里凉凉的,并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了,下意识搪塞到:“以后吧,可能以后有机会...”
话刚说他愣了一下,眼睛红了,然后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再参与周围的话题,一个人低着头吃饭。
其实就在他说完那句话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说错了,没有以后了。
因为他并没有和周围的朋友说,就在在不久前,他的爸爸在国内突发脑溢血去世了,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接到电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刚放学。结束了一天繁重的课程 正在人烟慢慢稀少的车站,等着校车,不断冒出的汗珠。 伴随着散不去的疲惫紧紧粘附在额头,电话的屏幕也沾满了汗,他的手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擦,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洛杉矶的太阳把地面都烤得炽热,他却没有感觉,校车来了他没有上去,只是一直站在那里,车走了,车站又恢复了平静,大家都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而他那一瞬间只想在这片刻的时间里逃避还没有涌来的实感,哪怕只是逃避一瞬间也行。
因为生活,有时 还真是难以迈过的痛苦。
回国待了两个月,他又要去学校完成学业,在机场和亲戚朋友告别,他一个人拖着重重的行李转身。没有掉眼泪,却比掉眼泪时还难受。
又是一个人,一个人回来,一个人离开,明明早该习惯这样的状态,可是如今却失去了一个归宿。他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整整12个小时没睡,从离开中国的那天起,他开始了一段很长时间的失眠。
回到洛杉矶的房子,一切还是没变,大家都在既定的轨道上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人知道 他回国的经历。他又回到了漂洋过海,一人在外的日子。随着时间逝去,痛苦的感觉 不再强烈,取而代之的是失去之后愈发强烈的孤独感。
以前,每天晚上都会和爸爸视频聊天,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后来的日子他还是会在那个时间点下意识打开手机,手却停顿在屏幕上很久,然后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歌。我记得那时QQ上有显示一个听歌时长的排名,前三都是留学生,他排在第一位,而且听歌的高峰期在半夜,比起不断的与人倾诉,他选择了去忍受和消化,在音乐中寻找平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孤独,每条路都有自带的苦难,太多都只能自行体会。
David曾在国外有过一次很严重的胃疼,是胃病引起的,胃感觉到绞痛。当时在深夜,医院离住的位置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他又不想打扰别人,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咬着牙死扛。后来还是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室友发现他不对劲,才急忙叫醒住家开车把他送到了医院。挂号的时候 室友一直陪着他,他看着手机,想给母亲打电话,然而还没拨他就立马想象到柔弱的母亲 ,在电话里头担心着哭哭啼啼的样子。
而以往遇到这样的事,他会选择打电话给父亲,可如今却也拨不了了,那一刻的他特别想回家,在医院陪床的室友第二天告诉他,那天晚上在医院睡觉的时候,他在梦里还叹了一夜的气,他笑着嚷嚷说一会去吃饭,就这么转移了话题。
后来我问他当时的感觉是怎样的,他依旧很难描述清楚,就像心里缺了一大块,但却没有办法用任何东西弥补,始终是空洞。 有很多人为了填补这空洞,竭尽所能,即使人的身边有许多的朋友,生活还算充实,人依然会感到孤独,因为随着人事变化,人们心里会出现大大小小又无法弥补的空缺,这些空缺,形成了 人孤独的本性。
后来高三毕业的暑假 , 我重新见到了David,感觉他变化好大。不再是以前那个意气用事的小男生了,整个人 都成熟了很多,在他身上, 我能看见 通过时间沉淀出来的稳重。但我依然记得,半年前他爸爸离开的时候,他下了飞机疯了一样闯进殡仪馆哭得撕心裂的样子,如今他也还是能和我们打打闹闹,一起开心的大笑,再过不去的过去,都过去了。
而在他父亲离开后 ,他继续返回洛杉矶的学校 独自一人面对着学业考的日子,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熬过来的。很多时候,面对太多无能为力的关心,他选择沉默。
而现在他和我 ,也能淡然的说起那段日子了,他也曾每天深夜,对着爸爸永远不会上线的微信说了好多话,也曾在忙完课业,吃着饭的时候掉眼泪,在他父亲刚离开的一段时间里,每天到了晚上的思念和难过会变成快扛不住的精神摧残。 而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选择把把这种孤独当成嚼碎的玻璃渣子 往肚子里咽,然后他逐渐开始习惯,逐渐把注意力放到当下,太想念的时候 ,不去对着一个永远不会回复他的微信头像絮絮叨叨,而是听歌。难受的时候不是胡思乱想,而是直接睡觉,学习压力大,半夜情绪崩溃完了还能继续写论文,哭着吃完了饭 还能擦擦嘴 去上课。
孤独使他学会面对,孤独也使他成长,他如许多坚强的人一般,一次比一次淡定的面对生活的起伏,愈发强大。如今 ,他认识了很多朋友,还加入了球队,新赛季和队友打出了好成绩,看得出他是因此 真正开心,他逐渐开始适应在国外的生活,那段难熬的时光 他也走过来了,还能面带笑意,真好。
我愿意相信,那些 我们曾经拿孤独来拌饭吃的日子,哪怕写不成传记,哪怕不为人所知,但它能使我们变得更强大。
罗曼罗兰说过:世界上 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 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 依然热爱生活;张爱玲也曾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说过这样一句话:孤独的人有他们自己的沼泽。 每个人都在会在自己的沼泽里陷入,是选择放弃,任由身体沉陷;还是选择挣扎,反复折腾 直到爬出来?这是人们一生都在做的难题。
希望这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人,都能在那些 用孤独拌饭吃的日子里,成就自己想要的样子。
这是真实存在的故事。后来我在公众号上为David和他的爸爸写了一篇文章,他说他也希望有人能记录下这些日子。后来写完了那篇文章我第一个发给他了,他说他坐在房间里看到哭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我想他熬过的那些日子,一定很不容易。
我所记录的这些瞬间,教会了我坦然的面对孤独,后来我有了很多的朋友,一个人的时候越来越少,但我也不再害怕独行,也许以后我还会有一个人孤独上路的日子,但我会选择面对。
很多时候与其说是我们在忍受孤独,不如说是我们选择了孤独,而人在生活在真实的苦难面前,往往也选择一个人承受。经历了一个人苦苦熬着的日子,内心会变得强大。我希望那那些处在叛逆期,或者事业期的人们,不要因为害怕孤独而畏缩,也不要为了逃避孤独而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