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志怪故事

【白话版】

临川（江西抚州）有个村民叫张四。有一回，他买了一束扫帚回家，四把捆一起了。回家拆开，发现里面夹着一把小镰刀，他认为是编扫帚的人不小心把镰刀忘在里边了，后来他把镰刀挂墙上了。

那天晚上，这镰刀发出响声，家里人觉得惊疑，又有点儿讨厌，好像不吉利，都建议张四把镰刀扔了。张四说：“这镰刀也不是杀人工具，一般说刀剑杀人后才会有冤魂附着，一把镰刀不可能有鬼怪在上面，也许是有神灵附在上面？先供着！”张四把镰刀很恭敬的供在家中神堂。后来，镰刀身上的怪事依然继续，开始时是“呜呜”声，后来是“轰轰”声；过了十多天，开始出现“喃喃”声，好像有人在嘀咕什么；再后来，就有人说话，能听出是人声。张家人已经能辨别出说什么了；又过了几天，这声音就越来越清楚了，“他”也能说话了。

张家人问：“你是谁呀？”“他”说：“我是南山独骑郎君！南山的山神怜悯我。他看我能言会道，又懂得人世间很多事情，所以专门派我到这儿来，给大家说说吉凶祸福。”后来这“南山独骑郎君”说了两件事儿都应验了，一个说明天某客人会过来，他会带着什么东西；还说邻居家有个女人怀孕了，什么时候会生孩子，生孩子过程不很顺利，但最后会母子平安云云。这样一来，“南山独骑郎君”很灵验的消息就传开了，村民也开始过来问事。他们到张四家请求“南山独骑郎君”帮忙，要么给钱，要么拿酒。半年之内，张家就门庭若市。这“南山独骑郎君”还真灵验！于是张四就找画工画了一幅画像，把“南山独骑郎君”给供起来了。

张家有个族弟张天祐，也有事情请“南山独骑郎君”给拿主意。他坐下后，那边一直没回声，于是张天祐就坐等，等得都快睡着了。忽然听到院中天井发出声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回来啦！感谢你还等着我！”“南山独骑郎君”回来了。他自己解释：“我刚才赴刘汉王酒席去了，所以迟到了。”这刘汉王应是本地士子供奉的一个地方小神，不是汉高祖刘邦。

张天祐等半天，主要问一个打官司的事情，“郎君”说：“你这官司一定会赢，而且你还能得钱！”后来，张天祐又问了其他两个小事儿。“郎君”说：“这俩事儿就算了，不要想了，如果你执意要做，最后一定会失利！”后来的结果完全应验了“郎君”给出的断语。张天祐给放了100钱就准备走。但是“郎君”的声音传过来说：“先别走，你的100钱里面有五枚沙毛钱（劣质铜钱），你得给我换了！”张天祐换了钱就说：“听说你喜欢唱歌，能不能给我唱一首啊？”“郎君”说可以，但不能白唱。于是张天祐又给了三文钱。“郎君”唱的是个流行曲调，叫“刺梅花”。张天祐说：“我问完事了，你能不能送送我？”“郎君”说：“可以！”说完话，有“嘤嘤”的声音就跟着张天祐出了门。张天祐能感觉到半空中有个声音跟着他。走了一里多地，张天祐回头表示感谢说：“仙童啊，你回去吧！”这“郎君”分手的时候还说祝福的话。

这“南山独骑郎君”在张四他们家后来又待了四年。忽然有一天，就告别走了。走了以后，这镰刀就再也没反应了，一切都悄无声息。张四他们家拜“南山独骑郎君”之赐，家境渐至小康。这把镰刀后来就跟平常的镰刀没有两样了。其实，这“南山独骑郎君”这几年回答百姓的问题通常都是家长里短的乡村琐事，如果你要问它高级复杂的事儿，他也不知道。洪迈说，这也算是比较有意思的事儿了。

【原文】

临川村民张四，买芒扫帚一束，凡四柄，及开用之，于中得小镰，盖割禾所用者，知为编帚人遗下，取挂壁间。

迨夜，辄有声，家人疑恶，欲弃之。张曰：“此不是杀人之具，必非冤魂，无乃鬼神凭托乎！姑置之。”徙顿神堂内，奉之唯谨。始也乌乌然，少则訇訇然，旬日则喃喃然，云云然，似可晓一二。

又数日，悉能辨之，问为谁，曰：“吾南山独骑郎君也，山神怜我巧言语，又知人世事，故遣报祸福于人。”初言明日某客至，送某物来，邻妇方孕，言何时得子，艰而不危，一切皆然。渐渐有持钱酒问事者，居半年，其门如市，乃绘卷轴以应之，益敬为神。

族弟天祐造而谒焉，持久不应，倦坐以待，忽声出天井中，谢淹留之过，曰：“偶赴刘汉王饮席，是以归迟。”汉王者，士人所祀小神，非高皇帝也。扣以讼事，曰：“得胜，仍有财。”又扣其二，则云：“不可，不若罢议，苟妄动必败。”已而尽然。天祐置百钱而退，呼回之曰：“中有沙毛钱五，请易之。”天祐持去，白曰：“闻神善讴，愿听一唱。”先索钱，与之三文，乃讴，其曲则俗传《刺梅花》者也。天祐曰：“能送我乎？”曰：“甚易。”作嘤嘤之声，随至半空一里许，祐回首谢之曰：“仙童还矣！”乃祝其徐行而反。

如是四年，忽告别，遂寂无声。张氏赖以小康，用其镰与常镰等，考向所报答，不过村疃细琐，不能知其它，亦已怪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