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西甲笔记，让更多人领略西甲的魅力！
一、
慕尼黑东北110英里外，有一个叫做维尔肖芬的小镇。
1974年5月15日，不同于往常的安静和慵懒，清晨的雾色中，一个16岁的少年走在人群里。他有着高高的个子，略带些腼腆，跟着大伙登上一辆长途汽车，在角落中给自己找到一个座位，把身体坐下，大大地伸了伸懒腰。
“嘿，克劳斯！”，有人从后面叫他，“你也要去布鲁塞尔吗？”
“是的。”
“你去那里干什么？”，那人愉快地笑道，“进决赛的是我们拜仁、拜仁！可不是你的亲爱的多特蒙德！”
“我……我也想去看比赛啊……”
“算了，我们不会拒绝你的。我们很大度。欢迎你。”
对话结束了。那人转向其它话题，和身边的人激烈地比划着。车里吵吵闹闹的，好多人都在手舞足蹈地谈论着晚上的比赛。他们谈拜仁击败过的对手，谈盖德·穆勒在昨天训练中受的小伤，还有接下去漫长难捱的6小时车程。
少年不介意那6个小时，就像他不介意自己要去看的是拜仁慕尼黑的比赛。尽管他的确是一个多特蒙德球迷，前锋西格基是他的偶像，他幻想着自己将来能穿上黄黑色的球衣，替这支鲁尔区的球队踢球。
可当拜仁慕尼黑打进欧冠决赛，这座基本都是拜仁球迷的小镇上的人们嚷嚷着要去布鲁塞尔看决赛时，少年第一时间就决定了：他绝对不能错过！
19年前，欧洲冠军杯出现了，很快就成为最重要的比赛。这19年里，西班牙人赢过、葡萄牙人赢过、意大利人赢过，就连那些“乡巴佬”荷兰人都赢过，而且还是三连冠呢。相比起来，德国人就差劲多了，他们只进过一次决赛，那也是久远的1960年，法兰克福3-7输给了皇家马德里。
今天晚上，德国人的对手还是马德里人——红白色的马德里竞技。
“我们太年轻了，缺少经验。”汽车奔驰在巴伐利亚的田园间，克劳斯想，“马德里人的防守很好，他们在过去8场比赛里只丢了2个球，防守一直是他们的特长。”
“我们也有好消息。对面的三个主力不能上场，鲁本·阿亚拉、鲁本·迪亚兹和奎克，他们在和凯尔特人的半决赛里被罚下了。”
“不过，他们有一个叫做路易斯·阿拉贡内斯的家伙。大家都说这人踢得棒极了，是场上核心。”
克劳斯从没看过阿拉贡内斯踢球，当然广播和报纸经常会提到他，西班牙人已经36岁了，少年心想：“我一定要好好观察他。”
而这个将被克劳斯观察并且铭记一生的人，就像他往常习惯的那样，正在赛前采访中，对着记者大声嚷嚷道，“我们会赢的！”
比赛形势看上去就和阿拉贡内斯说的一样。最初6、7分钟，拜仁还有不错的攻势，但很快就落进了西班牙人的节奏。贝肯鲍尔和迈尔踢得不错，其他小伙子则有点紧张，施瓦岑贝克没法限制住马竞的头号前锋加兰特，对面的阿尔贝托和阿德拉多则在两条边路疯狂地进攻。
最让克劳斯印象深刻的，也是最有威胁的还是阿拉贡内斯。当时，马竞8号是球队的队长、出场纪录保持者、进球纪录保持者，他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技术出色、视野良好，在中场能够轻松地拿球和组织进攻。
布鲁塞尔海瑟尔球场内，夕阳的余晖逐渐从草坪上退去。多亏了迈尔的高接低档，0-0的比分维持到了加时赛第24分钟，直到阿拉贡内斯的任意球终于击败迈尔，胜利的天平开始倾向马德里人。
25000名马德里球迷疯狂地摇曳着红白色的旗帜，15000名拜仁球迷发出绝望的沉默。
马竞球员只要再坚持6分钟，就将站上欧洲之巅，他们逐渐退回自己的半场，心中默数着最后的倒计秒数。
“当心贝肯鲍尔！”，阿拉贡内斯不断地提醒队友们。伊鲁埃塔冲上前去，挡住了德国人前进的路线。
贝肯鲍尔只能把皮球传给施瓦岑贝克，后者踢了119分钟糟糕的比赛，时常需要贝肯鲍尔的帮助才能化险为夷。“他大概会长传禁区吧”，球场上的阿拉贡内斯和看台上的克劳斯都这么认为。
然而，没有一个红白色的队员发觉施瓦岑贝克的面前一片开阔。多年以后，超级拉科的领军人物伊鲁埃塔回忆起那个瞬间：“情况有些不真实。突然之间，我就看到那个人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我们应该上去防守的，但当时有点惊讶和迟钝。然后，他就这么打门了。”
皮球穿过10个人的脚边，飞过37米的距离，从左门柱撞进了球门。
30秒钟后，裁判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音。
5分钟后，阿拉贡内斯回到更衣室，用他的8号球衣擦拭骄傲的脸上流淌着的悲伤泪水。
这是一个神奇的画面：克劳斯和人们坐在回家的大巴上，他们还要再次忍耐6个小时的煎熬，他们也没有见到一个冠军的诞生，因为当时的欧冠决赛还没有点球大战，拜仁和马竞要在两天后进行重赛。
但是每个人都异常兴奋，他们亲眼见证了足球史上的伟大一夜。这一夜、这最后时刻的绝平，所带给人们的震惊和冲击远远大于一个冠军的诞生。
克劳斯不会知道，这一夜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他爱上了拜仁慕尼黑。两年以后，他第一次披上红色拜仁的球衣，并在那里足足效力了15年，终其职业生涯都没有离开过这家球会。作为球员，他赢得过7座德甲冠军，1990年又随联邦德国在决赛中击败阿根廷，成为世界杯冠军。
这是克劳斯的所见所闻，或者我们也可以叫他的全名——克劳斯·奥根塔勒。
而直到很久之后，奥根塔勒才有机会知道，那一夜同样是阿拉贡内斯人生的风水岭……
二、
那场决赛的6个月后，一个星期一的上午，伊鲁埃塔接到了主席卡尔德隆先生的电话，他被要求前往球场附近的办公室里找他。
伊鲁埃塔在那里遇见了他的队友加拉特和阿德拉多，他们走进主席办公室，卡尔德隆指了指沙发椅，让他们三个人坐下。在那里，他们听到一则消息：主教练胡安·卡洛斯·洛伦佐，刚刚已经被辞退了。
卡尔德隆说，虽然洛伦佐在球队服役了快10年时间，和队员们也互相熟悉信任，但生活必须往前看，球队应该做出一些改变。
布鲁塞尔的重赛以0-4的悬殊比分结束。自那之后，球队的情绪很低落，更衣室里有时安静得可怕，大家在球场上好像丢掉了战斗的魂魄。
“我想听听你们的建议，谁能成为我们的新主帅？”
马竞的确要做出一些改变了，至少在卡尔德隆询问伊鲁埃塔们的那天，他们在新赛季的9轮联赛中只赢了两场，积分榜上已经被远远地落在后面。他们在办公室里提到了不少人的名字，比如奥托·布贝尔，他在十年前执教过马竞，卡尔德隆甚至还抛出了迪斯蒂法诺和普斯卡什的名字。
冷不丁的，主席先生问道：“你们觉得路易斯如何？”
路易斯？！路易斯·阿拉贡内斯吗？！
“太好了，太好了！”，伊鲁埃塔和他的两个队友异口同声地说道，“当然，他是最了解我们的人！”
就这样，阿拉贡内斯褪去了红白色的马竞战袍，换上了笔挺的西装。作为球员，他为马竞奉献了十年时光。十年中，三座西甲奖杯、两座国王杯，在那个巴萨式微的年代，他和他的马竞，是唯一能与皇马抗衡的球队。
在卡尔德隆抛出问题的那天，伊鲁埃塔的职业生涯也来到一个需要重新思考的关头。他29岁，来自加利西亚，却在首都打出一片天地，然而布鲁塞尔的失利和毕尔巴鄂竞技的邀约，让他对未来产生了一些动摇。
第二天，阿拉贡内斯挎着一个钱包出现在更衣室中。伊鲁埃塔把所有疑虑都对这位昨天的队长、今天的主帅说清了。阿拉贡内斯从不说多余的废话，那天他只回答了这么一句：“伊鲁，你给我留下！”。
伊鲁埃塔和阿拉贡内斯并肩奋战了很多年，他清楚知道后者是怎样一个人，这一句简单的话语，依然透露出他强大的影响力和绝胜心。
可事实上伊鲁埃塔并不知道，在布鲁塞尔之后的几个月里，唯一会在更衣室中给队员们打气的阿拉贡内斯，他的内心是有多么的痛苦。很多年以后，这位马竞最伟大球员的儿子回忆到，父亲总是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地上堆满了啤酒瓶。
2011年，伊鲁埃塔和阿拉贡内斯在一次宴会上相遇。他们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冷不丁的，后者说了这么一句，“伊鲁，我现在每过一年，都感觉老了十岁啊。”
伊鲁埃塔望向老友，从他的眼睛中读出一股哀婉和悲伤，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不会的，路易斯，你看上依然年轻。”
“不，不……每一年，我都要老十岁啊……”
未完待续
……
参考资料（包括但不限于）：
《Now or Never（English Version）》，Kickers，1974
ESPN对克劳斯·奥根塔勒的专访，2005
《El hombre que cambió la historia del fútbol español》，Marca，2013
《Luis Aragonés y su final de 1974》，variacionxxi，2014
《De Luis a Aragonés: adiós al gran mito rojiblanco》，rtve.es，2014
abc.es对伊鲁埃塔的专访，2014
《WHAT CURSE? HOW ATLÉTICO MADRID BECAME WORLD CHAMPIONS》，thesefootballtimes.co，2016
《Der verhinderte Held von Atlético Madrid》，tagesspiegel.de，2016
《HOW THE 1974 EUROPEAN CUP FINAL SET BAYERN MUNICH AND ATLÉTICO
MADRID ON DIFFERENT PATHS FOR DECADES》，thesefootballtimes.co，2018
Luis Aragonés，Wiki
1974 European Cup Final，Wik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