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层玻璃窗,看你(连载三)
文:我是素颜
生下安安第二天的下午,娘煮了一锅能照见人影的稀饭给四丫送来。四丫满脸的不乐意: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你倒好,连小米都舍不得多放几粒,怕我吃穷咱家啊。
娘脸上堆着笑意:女人坐月子就得喝小米稀饭,水多米少,能清火。我生了你们四个,回回就是这么过来的。喝吧,多喝些,有了尿肠子就通了。
一边喝着稀水寡米的稀饭,泪不觉往下流,自从产房出来,到今日已经第二天了,自家的男人连面都没见一个。瞧瞧人家另外两床的男人。
一床产妇娇情,一会子要翻身,男人赶紧帮忙,笨手笨脚的惹怒了产妇,她会高声的斥责: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弄疼我了。男人也不恼,陪着笑回应:行行,我轻点。
一会子产妇又要喝水润润嗓子,男人手脚慢了些,她又开始嚷嚷:你想渴死我呀,真是。男人试试水温,太烫,找了把勺子一口一口喝她,她的嘴依然没被堵上,埋怨着:水都流到我脖子上了,不能小心点。
男人手忙脚乱地用毛巾给女人擦嘴擦脖子,又把毛巾垫在了女人的脖子上,不时捏起一角帮女人擦一擦嘴角。
四丫不太喜欢一床的产妇,把自己当皇太后一样金贵着,明明自己有手,就是歇着不用,光知道指挥人。有其母必有其女,想起她家妈妈的那句"哟,你这是踩踏金窑了,生了几千金了",四丫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说话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妈刻薄寡情,女儿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那男人也够木讷,受气筒似的没一点脾性,连点男人味都没。
二床的产妇瞧着就顺眼多了,戴着一副眼镜,温温顺顺的话不多,男人笨拙地抱着孩子让她瞧,她接了孩子抱在怀里,一脸惊奇:瞧他笑了,梦见什么了呢。
男人回应:一定是梦见当我们的儿子了,幸福地笑呢。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不急,女人回应,你再从字典上选几个字去,不要太复杂太深僻,也不要过于简单,有意义些的就行。
男人点头:行,听你的。
两个人抿着嘴相视一笑,又低头逗弄着熟睡的宝宝。
四丫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把身子转向了门这边,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巾上,怕被母亲发现,赶紧擦干净。可泪却决了堤,擦了就渗出来了,擦了就又渗出来了。
母亲在背后低声安慰:可不敢哭,月子里哭害眼病。
四丫嗡声应着:没哭,有啥好哭的。
病房的门应声开了,四丫正捂着眼睛拭泪。却听见了丈夫富贵的声音:我问医生了,大人小孩都平安,能出院,我去办手续,你们收拾行李。说完风一样转了出去,视线没停留一眼。
四丫把眼泪生生地咽了回去,起身坐起来让母亲帮她拿衣服,自己穿上了,脚落地一阵眩晕,差点摔倒,辛亏母亲扶了一把:你行吗?
四丫用力地点点头。两天没大吃饭,脚下像踩着棉花,飘飘的。
娘,孩子你抱,我怕把她摔了。娘应了。把两块枕巾搭在了四丫头上,叮嘱说:把头包上,别见风,小心头疼。
等福贵办了手续回来,四丫先走,母亲抱着孩子在后面跟着,福贵提了收拾好的包裹走在了最后。
这是一个深秋的季节,秋风打着旋儿呼啸而过,树上干枯了的为数不多的叶,也被毫不留情地刮了下来,忽尔忽尔地加入了地面上落叶的大部队,跟着秋风的走向,左右飘移着。
四丫用地地踩着地面,她怕自己轻飘飘地被秋风吹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界去。现在,她是做了母亲的人了,她得抚养女儿成人,不知不觉她已经拥有了深沉的母爱了。
女儿!我有自己的女儿了。四丫心里突然燃起了一团火焰,她的胸突然肿涨得像两团吹了气的面包,鼓鼓的,似乎要撑破衣服扣子蹦出来。
秋风继续肆虐着,四丫踩着马路牙子边上的一堆落叶,钻进了四轮车上狭小的驾驶室,母亲把孩子放进她的怀里,顺手把她头上的两块枕巾往紧拽了拽,不忘嘱咐一声:别让头受风,会头疼。
四丫轻轻地打开包着孩子脸的小棉被一角,小家伙正安安静静地睡着呢,眼角溢着笑意。
回家了,咱要回家了,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走,有妈妈呢。四丫在心里对女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