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医院排队挂号,只听见队伍前面不远处有骂声传来,先是一个女的,然后又是一个女的,第三声还是一个女的。直到第四声才传来一个粗狂的男人的吼骂。那声音震的耳朵都快碎了。这时队伍就像一只蛇抖了一下尾巴,人群呈s型从后面抖了过来,传到我这里,我也不得不继续往前抖。终于抖到了那骂声传来的地方。我先前还以为是三女一男,结果过去才看到,原来是一女一男。是那一女喊了三声,被我误会了。他们吵架的原因是站队的前后问题。可能我这么说有点儿含糊。其实就是有一人夹塞儿了。不过我才不管是谁夹塞儿了呢。唯一能引起我兴趣的便是这争吵本身。
本来就寻思排队够无聊的。这队伍好像头牛一样,慢吞吞的。我是年轻人,心浮气躁。怎么能忍受这么漫长乏味的等待呀?排队时我总是那样急躁,身体不老实,前面看看,后面望望。恨不得自己是领导,只需一句“闪开!”前面的人便会乖乖的给我让出一条道。我于是昂首阔步,径直走向挂号台。“哎!”我甩了甩脑袋,让自己赶紧回到现实中来。我往前一看,发现还有那么长的队,又开始烦了。这个烦躁直到我看到身后的队居然比我先前看到的长处一倍余多,才渐渐趋于平静。在我前后站着的分别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前面的人我固然看不到他的脸,不过从背影倒是可以领略到一股气质,他好镇定啊!我转过头时,无意中撇见了那个中年女人的脸,其貌不扬是一,最要命的是那张脸像是一块铁板一样,冷冰冰的让人难受。从这女人同样镇定自若的身姿,我也对前面男人的表情猜想出一二了。
但自从骂声传来后,阵中大乱。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以及其他一切排队的人们立即消失了镇定。一层层向前涌去。我自然不用提,那个兴奋啊,正觉得无聊呢,事儿就来了。我感觉身后的人越涌越近,一条蛇马上就要盘起来了。那个中年女人碰碰撞撞的居然挤到了我的前面,在她过去的一刹那,我证实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其实也是可以千变万化的。
我们站在外围,看着那对男女互相对骂,这简直就是在看一场擂台赛!只恨没有拉拉队在旁助阵。我看到那女人的嘴就像一个过了电的铁片一样,上上下下以极高的频率震动着。完全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只是偶尔能听到些类似“母亲”一词的口语版。男人自然是要理性些,但也不甘示弱,他的方法是用事实来说话。这事实当然不是他说了算,于是他忽然把手指向人群中的一员——“他知道!他知道!”男人好像得到了救命稻草,让这旁人作证。这人被这莫名其妙的一指吓坏了,好像被台上的演员突然拽上来进行互动表演的观众,之前没有任何的预料,但为了维持些形象,所以只顾咧着嘴嘿嘿的傻笑。男人一看此计不成,只好采用隐忍战术,所谓隐忍就是以静制动,一句话不说,任那女的碎嘴啪啪的唠叨,让观众眼睁睁的看着这女人形象尽失,以应验那句“有理不在声高”。可那女人偏偏想的是对方已“理屈词穷”,所以信心百倍,那嘴抖动的更快了。我把脖子从第二排伸到第一排以便做细致观察。没想到刚刚调整好角度对准那女人,突然间感觉到脸上有一丁点湿凉,像是雨滴一般。我用手背把它擦了去,下意识的抬头望望。不对啊,这是室内,怎么可能会有雨滴呢?莫非是楼上漏水了?我没想明白。于是又把抬起的头挪回到原位,可奇怪的是那个雨滴状的东西又一次打到我的脸上。我不得不再擦一遍。就在这期间我注意到那女人嘴角处随着她发出的那些爆破音很自然的带出了一些粘性物质,在知道这是唾液之后,我赶紧把头缩了回去。心里一阵的恶心。
这场战斗持续了几分钟,最后战斗双方还是被医院的保安人员带到了一旁。这让观众朋友们大为扫兴,不过还好,此事一出,队中的气氛明显比先前活跃多了。大家有了谈资,即便是不认识的人之间也瞬间消除了隔膜,以此事为话题亦庄亦谐的谈论着。队伍不那么沉闷了,我也不无聊了,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队伍走的也很快,马上就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