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一只野猫

今天我回家的时候,看到路边垃圾桶上趴着一只猫。零乱的生活垃圾已经满满当当,溢了一地,这只狸花猫旁若无人似的,用脏兮兮的爪子在翻看着什么,有点像捡矿泉水瓶的。它一身毛都枯燥地像晒干了的抹布,佝偻着躯体,似乎害了什么病,一条腿也跛着,不知道经受过怎么的摧残。这种弱小的生物,在没有得到人类宠幸的时候,时常过得无比艰辛。我刚走近没多远,它转过头盯了我几秒,狂乱地跳了开来,僵着一只脚就躲到了汽车下面,小心翼翼地回头看我,在鉴别我是否构成威胁。我知道它在观望我,我却有点不忍心与它的目光相碰,想必它是十分怨恨我这个打扰它进食的生物的。而且,我并不能给它带来更为光明的生活,不能成为它的希望,以后也说不定再也不会见面了。

听说成年的野猫很难驯化,它们或是受尽了人类的欺凌,对人类存着满满的恶意,看到有人靠近就要露出锋利的爪子和牙齿,以显示出其反抗之心;或是从出生开始就要为了生存而竞争,争食争地,养成了好斗品格。它们常年在外忍饥挨饿,受尽风吹日晒雨淋,早已没有了一颗平静享受的心,只是想着要怎么活下去。它们其中有些是被抛弃的宠物猫,它们也曾有过快活的日子啊,有过温暖的家和爱着它们的人们。它们是否也会有记忆,会时常回想起那些快乐的时光呢?它们其实和所有在外流浪的人们一样,因为着种种际遇,被社会所抛弃,只是走到哪里,都是为了继续生存下去。

以前我也见过一只野猫,它更为独特,而且令我极难忘怀。我第一次见到它,是在同学租住的宿舍里。那会儿同学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有一天到她家里,惊讶地发现进来了一只野猫!她是从来不养猫的,这只猫把她吓了一跳。猫本身是不可怕的,可是这只猫居然只有一只眼睛!右眼的眼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似乎丢失了眼珠,不知道它曾受过怎么的对待。她让我把它赶出去,那只猫体型适中,趴在窗台上迟迟不肯走,又不敢进来。那时候天气已凉,我猜测它应该是为了进来取暖吧,而小小的房间里,似乎并容不下它。我也觉得它待在这儿的确不好,野猫向来不太干净,不知道吃的啥,而且如果被抓伤了会十分麻烦。同学也没有饲养它的条件,它不是那种温顺的令人一望生怜的小猫咪。

我们对峙了一会儿,我拿着扫把想要赶它走,它却一直跑来跑去,不愿离开。直到它跑进了一堆箱子里,再也不出声了。我顺着它跳过去的方位看,我那时候也担心会不会被它咬伤或者抓伤,要是被送去打狂犬疫苗可是太不划算了。当我走过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了极为温馨的一幕。这只大猫躲进了一个箱子里,而箱子底下,竟是几只小小的猫崽。小猫咪身上毛茸茸的,好像还没睁开眼睛,淡黄色的皮毛显得十分温暖和可爱,跟它们母亲的凶神恶煞形成了巨大的对比。

我跟同学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些鲜活的小生命也太可爱了,令人不忍心放弃它们,可是凶恶的猫妈妈一直守着,根本不会让我们碰。我觉得我们赶不走它,也是这个原因,它要一直守护着孩子们。至始至终,我们也只看到了一只猫妈妈,而孩子们的父亲,却从来没有露面。那个地方平时也看不到其他的猫了,看来它也是遇到一只“渣猫”了。我觉得它要自己一只猫养大一群孩子,估计也不容易吧。猫妈妈似乎在喂奶,它们一家就睡在箱子底下,虽然它失去了一只眼睛,但是似乎看起来不会那么凶恶了。我心生怜悯,想给它们找一个更好的窝了。可是那时候我的我又是多么地无能为力,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同学这里,也不是个适合它们一家长久生活的地方。

跟同学商量了一会,我们还是决定把它们送走。猫妈妈选择在这里生孩子,只能说是选错了地方。在我们搬箱子的时候,猫妈妈就在远远地看着了,也没靠近,站在窗台上一直喵喵叫,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如果是些怨恨我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了。我们把它的小猫咪搬到了一家看起来似乎养得起猫的家庭门口了,然后一溜烟地就回来了,担心着被人发现,以为我们是在遗弃宠物猫的。其实它们是一只野猫的孩子,而这只野猫因为颜值的原因,令我们害怕了。我一直在想,孩子是无辜的啊!可是也没有办法,我们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有能力去照顾好小猫们。我并不是要为我们的“罪行开脱”,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也是有点蒙了,做出了当时认为正确的选择。如果再有一次机会的话,我想我会更为宽容地接受它们一家,尽管仍然不能给它们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我也会尽我所能,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对于性情温顺的猫咪还是不会排斥的。

在我们送完猫咪之后,我就装作没事人一样地,从那家人门前路过,可是我发现箱子还在,里面的小猫和它们的猫妈妈却全都不在了,不知道去哪儿了。那时候天气还冷,不知道它们后来有什么的境遇。我过了几天之后就非常后悔,认为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可是也已经没法挽回了。它们已经不知去向,只留存在我的记忆里,一遍又一遍地被时光冲刷着。我只能在心里由衷地希望它们能遇到一个好人家,能获得爱和幸福,最后也能平静地走完这一生,而不是继续沦落到跟妈妈一样的流浪命运。

猫是非常脆弱的生物。在现代都市里,它们成了人们的宠物,被各种关爱着。而当失去了这种关爱的时候,它们的命运在我看来将极为惨烈,或许就会很难生存,而死在无人所知的角落。我们在对待比自己脆弱的生物的时候,还是该更加地善良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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