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住在平房里,冬天天气非常冷,大人们就要点炉子烧炕保持屋里是暖和的。我们家的炕上方有窗户,窗户另一面就是烧火的炉子。
每当我姥爷准备点炉子,我就站在窗户跟前看着他们填好柴禾,煤,再拿来一张报纸,卷了卷,点上火。
火苗顿时就燃起来,然后快速把纸扔进炉膛,轰的一下整个炉子变得明亮又闪烁。仿佛把一切不开心都燃烧成快乐。
姥爷以前给某公司当门卫,下了夜班,他的大布袋总是装着东西,里面经常装着旧罐头瓶,铝饭盒,一堆塑料袋,几捆过期的报纸。
我每次都会在他的袋子里翻来翻去,不光是为了翻报纸,还想翻出点意外的惊喜——别人吃剩的锅包肉。
姥爷的人缘还不错,有认识他的就会在饭局后把没吃多少的剩菜留给他,而姥爷还会精挑细选再给我带回来。
那时的我特别期待姥爷能天天给我带锅包肉回来,可惜并不是每次都是这道菜,那我也很高兴。到现在我都很喜欢锅包肉,想来不单单是因为好吃,更多的是里面带着姥爷对我的爱吧。
翻完姥爷的袋子,拿出旧报纸,我和姥爷一人一份,姥姥在厨房做着饭,我们就在屋里读报纸,这好像成了一种习惯,只要姥爷在家,我们都会这样做。
他真的是一个热爱知识的人,文化不高,但是很注重学习,尤其喜欢政治方面的知识,我们一问到这类的问题,他总能说的头头是道,让人特别信服。
他的这种习惯也影响着我,我到现在喜欢读书看报,和从前差不多。早饭八九点钟吃,每当开饭,我都特自觉的拿起了碗筷,我姥爷逗我:“在这吃啥,回你家吃饭去。”我把头一扭:“就不,就不,我就在这吃。”然后大家都笑了。
饭端上来,姥爷先拿出他的秘制小咸菜,那咸菜我基本不碰。因为不是很咸就是放了好多天的大杂烩。一般我和姥姥先吃完,而姥爷要喝很长时间的酒。
天气冷酒也凉,这个不能直接喝,要用热水烫一下。他拿出大茶缸,倒上烧开的热水,小心翼翼把酒杯放进去,等酒热了水就放在一边。
剩下的烫酒水就是我的心头爱了,我喜欢喝凉白开,大人们平时不会特意给我晾凉白开。我就喝这种凉的烫酒水,最过瘾的是吃完饭,嗓子渴到冒烟,拿起茶缸,咕嘟咕嘟一饮而尽,那才真是爽呀。
吃完了饭,他就开始修修补补一些旧家用电器,他的手很巧,什么坏的小家电让他一修又能用好一阵子。他的工具箱也是我玩耍的玩具,只是姥爷不让我随便用,只是让我玩玩。
下午他会打开电视机看《动物世界》,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看动物们的世界,尤其是老虎,狮子捕食的场面,以前我不懂那些猛兽们为什么这么残忍。那么可爱的小羊,小鹿,小马都被残忍地吃掉,很让人心疼。
后来才明白,这个世界对它们是公平的,食草动物过多对人类造成威胁,食肉动物正好保持了食草动物的平衡。正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的法则用在人或动物身上都一样。
我想姥爷也是对这种简单的强者生存的世界表示赞同吧。不像人类的生活,复杂充满心机,算计,人与人之间都没有最基本的真诚,也许那个单纯的世界才是他向往的世界吧。
晚上,他又会重复上午的生炉子,烧水,爸爸妈妈也已经下班回来。一家人坐在炕上吃着晚饭,说着白天发生的趣事,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姥爷的一天就这么简简单单,平平淡淡。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辈子,可时间总会抓不住,人总会变老,终将会有离去的一天。去年,姥爷突然被检查出得了癌症,没有多少日子了。
一家人都蒙了,但是姥爷知道后没有沮丧,反而还安慰我们人终有一死,叫我们不必太悲伤。
听他说这样的话,我的心里真的是更不好受了,那种感觉好像心脏真的碎了一样,很痛。
家人们都不理解他平时身体那么好,怎么会得这么重的病?
后来我们追问才知道,他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自己身体不舒服也忍着,到最后实在忍不了了,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问他有没有后悔没有早点检查,他笑笑说着:“我这一辈子,够本了,没啥遗憾的”。
病魔总是无情的,在一个安静的早晨,他永远离开了我们,之前受了很多苦,但这一刻他带着轻松地心情终于解脱了。
他去世快一年了,我想说我真的很想念他。也许最心痛的不是你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而是你知道你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他了。那种没有机会可以见面的心酸相信有些人深有体会,所以当亲人们还健在的时候,多陪陪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