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分晋之后,最先崛起的是魏国。
最重要的原因是魏国出了个贤君——魏文侯。
衡量一个领导优劣有一个简单的标准,就是对人才的态度。如果一个领导尊崇、重视人才,那么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相反,如果一个领导不尊崇、不重视人才,整天自认老子天下第一,那么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魏文侯就是一个很尊崇、重视人才的国君。他最尊崇的三位人才是卜子夏、田子方与段干木。他尊卜子夏、田子方为老师。每次坐车路过段干木家的时候,魏文侯都起立,以表达他的恭敬。可见他对这三个人的重视。
但是,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三个人是什么人呢?他们有什么政治主张呢?以及最重要的,他们在魏文侯的朝廷中有过什么切切实实的政治、军事贡献呢?
对于这些问题,我们都不太清楚,我们大概能知道的仅仅是些片段性的描述,卜子夏是孔子的学生,田子方和段干木是孔子学生的学生。而他们都以气节、道义、学问著称于世。
也就是说,他们的优势与长处在于道义影响力与感召力。他们并不擅长政治、军事实务,他们并不是实用型的政治、军事人才。
在当时,魏文侯的朝廷中可谓人才济济,其中有名将吴起、乐羊,有名臣李克、西门豹等,这些人都是以军事、政治才能名垂青史的实干家,他们或者攻城略地,或者安邦定国,都建立了赫赫功勋。
但最受尊崇的反而是这三个既不能带兵打仗,又不能治理国家,看上去没什么有用的真本事的人。
用魏国另一个名臣李克的话来说,吴起、乐羊这些人,国君是把他们当臣属对待的;而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三个人,国君是把他们当老师对待的。岂不怪哉?
其实并不奇怪。
魏文侯尊崇他们三个当然有他的实际目的,作为管理一个国家的老板,显然不会做亏本买卖。
他们实际上是旗帜,是花瓶,魏文侯尊崇他们三人,是借此表明自己的一种尊敬人才的态度。有了这种态度,招徕人才就方便多了。
《资治通鉴》中说:“四方贤士多归之。”大家都知道魏文侯爱惜、尊重人才,所以都到魏国来找工作了。
这就是道义感召力的威力。尤其在多国鼎立的时候,这种感召力很有力,甚至决定着人心的向背。
这是他们的有用之处,也是真正吸引到魏文侯的地方。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用是以无用为用,他们的用是建立在无用之上的。他们精准地拿捏了有用与无用的尺度与界限,既不让自己受制于人,又能收获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成为连国君都恭敬行礼的师长。
这才是田子方、卜子夏、段干木们高明的地方。
庄子说:“天下皆知有用之用也,而不知无用之用也。”
有用就会受制于人,成为别人的下属,成为螺丝钉,不自由。而无用才不会为人所制。所以无用通向的是自由。
但纯粹的无用可能要饿肚子、穷困潦倒,所以最好还要有无用之用。
所以,顶级的牛人往往在徘徊于有用与无用之间。
当然,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我们学不了田子方、卜子夏、段干木。而且,在当今这个有用性一统天下的时代,成为有用的、更有用的人依然是每个人的第一要务。
但是,在我们试图成为一个有用的、更有用的人的同时,我们是不是可以让自己变得稍微无用一点,为无用留一点时间、留一点空间?比如,学一点无用的东西,干一点无用的事情,思考一些无用的东西,读一点无用的书,等等。
如果说有用指向眼前的苟且,那么无用就是诗和远方;有用满足了我们的现实生活需求,无用所带来的可能就是心灵的自由。
即便这种自由只是小小的、短暂的,但是它于我们也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