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东西,凡一味甜的,或一味咸的,往往易于吃厌,只有非甜非咸的,可以久吃不厌。——《吃瓜子》
使人生圆滑进行的微妙的要素,莫如“渐”;造物主骗人的手段,也莫如“渐”。在不知不觉之中,天真烂漫的孩子“渐渐”变成野心勃勃的青年;慷慨豪侠的青年“渐渐”变成冷酷的成人;血气旺盛的成人“渐渐”变成顽固的老头子。
——《渐》
人似秋云散处多。
我所以不喜白酒而喜黄酒,原因很简单:就为了白酒容易醉,而黄酒不易醉。“吃酒图醉,放债图利”,这种功利的吃酒,实在不合于吃酒的本旨。吃饭,吃药,是功利的。吃饭求饱,吃药求愈,是对的。但吃酒这件事,性状就完全不同。吃酒是为兴味,为享乐,不是求其速醉。譬如二三人情投意合,促膝谈心,倘添上各人一杯黄酒在手,话兴一定更浓。
——《沙坪的美酒》
夏日漱石《旅宿》:“像火车那样足以代表二十世纪的文明的东西,恐怕没有了。把几百个人装在同样的箱子里,蓦然的拉走,毫不留情,被装进箱子里的许多人,必须大家用同样的速度,奔向同一车站,同样的熏沐蒸汽的恩泽。别人都说乘火车,我说是装进火车里,别人都说乘了火车走,我说被火车搬运,像火车那样蔑视个性的东西是没有的了。……”——《塘栖》
“我的孩子们,我憧憬于你们的生活,每天不止一次!我想委屈地说出来,使你们自己晓得。可惜到你们懂得我的话的时候,你们将不复是可以使我憧憬的人了。这是何等可悲哀的事啊!”
——《给我的孩子们》
目前的人的生活,尤其是都会人的生活,实在太枯燥了,太缺乏戏剧的成分了。三百六十五日,天天同样,孜孜兀兀,一直到死,这人生岂不太单调,太机械,太不像“人生”吗?
然而人生总是人生。人生的幸福可由人自己制造出来。物极必反。人生苦到了极点,必定会得福,好比长夜必定会天亮一样。新年之乐的蜡烛已经快点完了。不要可惜已经点去的部分,还是设法换一枝新的更长大的蜡烛;最好换一盏长明灯,光明永远不熄。
——《新年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