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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女孩的大部分都知道顾家,女性天生带着母性,女性也天生温暖。
《红楼梦》里有一个女孩特别顾家,终其一生都在庇护她的家人,这便是贾元春。
贾元春生在大年初一,自幼便随贾母生活,是贾府里公认的最有福气的女孩。她才选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还被皇上恩准省亲故里,瞻仰荣华,可谓风光至极。
“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贾元春有命有运,锦衣玉食,有荣耀,有物质,也就难怪众人艳羡。
《红楼梦》第六十二回,探春就曾说:“大年初一也不白过,大姐姐占了去。怨不得他福大,生日比别人就占先。”
然而恰恰是这样一个女孩,从未目空一切,心里装着的都是些平凡的梦想-----顾家,爱亲人,努力周全一族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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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伊德说:“一个人所有的经历都受童年经历的影响。”
但贾元春的故事却忽略了开头和结尾,她的童年都活在他人话语的蛛丝马迹里,比方说十几岁就去宫里做了女史,幼时曾向弟弟授书。唯有她的丫鬟抱琴,为世界揭起一角-----那里是苦练技艺的心酸。
台上的风光,大部分都离不开台下的苦练。
《红楼梦》第十八回贾元春正式亮相,人生便被搁置繁华着锦的顶端。作者用一个盛典为她的出场铺排,骨子里用对比来折射。这折射至使她的悲情表面几乎引不起痛感,最后才见到高中坠物的惊悚。
此刻雕楼画栋,火树银花,处处锦绣,光艳辉煌的大观园是为她而造。为建立省亲的别院,熬尽心力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哪一个女孩能像她一样,有这样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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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贾元春是一个活的精彩的女孩。
可是活的精彩的女孩,心底升起的却不全是骄傲和目下无尘,反而是“内外如此奢华”的默默感叹。这感叹不能说,却裹挟着隐忧写满了她的意识:倘若后续不接,这个家族怎么办?
虚热闹买个大手笔,无可奈何却又必须经历,唯有重复的叮咛才可以卸去元春内心的困扰。所以省亲的最后她再三说道:“倘明岁天恩仍需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
等真正见到阔别多年的家人,父亲隔着软帘,依国礼向她参拜,她内心又生起“骨肉分离,终无意趣”的哀痛。强忍着等到繁琐的礼仪结束,她便把一切规矩都放开,一手挽了祖母,一手挽了母亲,和众姊妹一起,走入内室,深叙些离别情景,家务私情,全部矜持都剥落了。
她再次一一嘱托长辈们好好保养,嘱托小弟好好念书,嘱托家人好好生活……。
她几次落泪核心,有不能承欢膝下的无奈,有离开家人的委屈,有即将离别的无奈不忍……
“早知今日,何必送我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轻轻一声,道尽她的心酸,道尽她的责任。
她的家人也是眼流不止。一个女孩换来彼时一族的荣耀是多么不易!但她又别无选择,只能在这条路上无法回头。所以祖母家人都宽慰她:好好侍奉皇上,也以保重身体为念,切不可多想。
而元春也含泪寄托这希望:“如今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
可叹!见一次容易,重新相聚却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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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短暂,重回宫中,贾元春的心境如何可想而知。
但总要平复,心境平复的过程中,她作出了一个决定,把省亲别墅赐给家中姊妹居住。着重点出内心最牵挂的弟弟,那个延续家族命脉的男孩贾宝玉,也一起搬进去。小时候,她曾把他带在身边,教他读书,在深宫也多次捎出消息,要家人好生教养这个有灵气的弟弟,她爱这唯一的弟弟。
这些行为承载了一个女孩未完的家园梦:曾经她还不知道世界的真相是不停失去未曾珍惜,如今阅尽沧桑那份单纯明艳的青春,只有让他人替她重新来过。
于是元春在高高的宫墙之内,听说姑娘们制谜玩乐,内心竟也被撩动,参与了进来。姐妹兄弟们的谜语传来,她也费心去猜,终于还是有两个未想到,便让小太监带回赏赐的礼物,再向他们询问。
这种种关切看似是一些小女儿的情谊,深层次指向的都是家族的未来:女孩或会像她,用因缘缔结纽带,男孩会是父辈的接班人。
她要她们拥有这世间最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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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的事常常是盛极必衰,是筵席必散,是好事终了,是无常锥心。没有永恒的繁荣和幸福,更没有谁能力挽狂澜,将朽木雕刻成材。
贾元春的荣华对贾府只是一时荫蔽。当这个家族从骨子里腐败,气数将尽,连那些男子都未必掌控,何况是一个女孩?
第七十二回王熙凤夜梦宫中娘娘派人来夺锦,似乎预示元春在宫中的地位大不如前。
紧接着宫中的太监也三番五次以挪借为口气来贾府要钱,形同勒索。元春的故事演变成无奈:无力反抗伤害,无奈的接受命运。
榴花开处照宫闱,虎兕相逢大梦归。元春的结局虽然未知,但是并不圆满,大梦已归,无常大约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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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娴说:爱是卑微的事。最适合贾元春的隐忍。
用一生的时间去换取家人半生的荣耀,是多么沉默但伟大的爱,谁能说元春不是伟大的女性?
《甄嬛传》里菀嫔为了逝去的爱人和在宁古塔受苦的父母姊妹,重回宫廷角斗诸妃的故事,大概也雷同贾元春走过的人生。唯一不同的是,结局她不是笑到最后的熹妃娘娘。仅仅是做成了华妃和安陵容,换取了世间的一次幻灭,像极了飞蛾扑火。
细细回味,这个最顾家的女孩,一生的悲情实在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