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是一节枯燥的物理课，还好伊人早已习惯了。

她这种习惯总对得起每次考试的成绩，从未及格。

伊人打开记录课程表的小笔记本。今天周五，下一节课是体育课。

不好意思，忘记告诉你们，伊人有健忘症。

她努力回想着当初到达这所学校时的初心是什么。

伊人微微皱眉，有些想不起来。

只记得，这两年来的经历已经把当初的热忱都洗掉了。

操场上，伊人坐在一角，这个位置已经被贴上“伊人专属”的标签了。

这样也比较自在。

她看着手牵手一起压操场的女生，不知道她们说到了什么，竟浮夸地仰天大笑，后又互相捶打对方。

不过她们是笑着的。

伊人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几秒后，她闭上双眼。今天的阳光，明媚的让人眼睛发胀。

“高景凡，你倒是投球啊！”伊人寻声望去，原来是陆行止啊。

班里话最多的男孩。

话多，本该是让老师最头疼的学生，可偏偏他又是全级第一，这真让老师对他又恨又爱。

“陆行止！你能不能别这么变态！你倒是让我们进一个球啊！”说话的人不是和伊人一个班级。他是邻班的，陆行止的朋友，也是个年级前五的大神。

“我操！又进了个三分球！”高景凡仿佛被逼疯了一般，咒骂着。

陆行止只是笑嘻嘻的。

伊人目光淡淡的看着他们打篮球，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这节体育课又十分无趣地过去了。

伊人看着篮球场上的那几个人，心里却想着，快些高考。

还差几分钟就要放学，伊人刚想站起来离开，就听到了一声“小心”，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一个不明物体砸到了左眼角。

伊人捂住左眼，面无表情地看向地上不断弹起的篮球。

很熟悉的篮球。

“那个，同学，你没事吧？陆行止！你还不回来道歉！”高景凡大声喊道，陆行止有几分别扭地走了过来。

他看向伊人，眼睛却一闪一闪地，“伊人，对不起，要不要去医务室。”

球是他的，人是他砸的，所以，态度还是要有的。

伊人没有说话，越过陆行止想要回宿舍。

伤口有几分疼。

“伊人，我说让你去医务室！”陆行止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度，伊人停止了脚步，微愣。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高景凡扶额，“陆行止你够了啊，你把人砸了，态度给我摆端正！”陆行止不说话了，高景凡才转头看向伊人。

“伊人对吧？你就让行止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那样我们都放心，不是吗？”

伊人依旧没有说话，往前走去。

陆行止起先愣了愣，后跟在伊人后面，一同往医务室的那个方向走去。

高景凡看着一低一高的两个身型，阳光透过他额前的碎发撒在他的额头上，任由微风拂过他的额前。

不知道是运动出汗的原因，还是天气本就很冷，高景凡此刻只觉得，阳光再暖，也没有丝毫暖意，只有几分凉意。

今年冬天有点冷。高景凡心想道。

（二）

除去昨天的小事件，伊人的生活依旧像往常那样，毫无波澜。

你看，就算有一天她不在这个班级，也不会有同学记得这个人。

伊人拿出英语课本开始记单词，第一个还没记住，书桌上就多了一只的手。

伊人没有抬头，看着放在她课本上的手，这只手，很好看。

“伊人，我看一下你的伤。”头顶传来微微低沉的声音，仔细听，还有几分嘶哑在其中。

伊人微愣，这还是那个平时嘻嘻哈哈的陆行止吗？

在伊人走神之际，陆行止没有耐心地用手抬起伊人的下巴，但动作是有几分温柔的。

两个人彼此闯入了对方的视线。

伊人看着陆行止清澈的双眸，她能够在陆行止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形，不用看清楚也能猜到，此刻的她有多傻。

伊人推开陆行止，动作竟有几分慌张。

“很好。”伊人低声道。

陆行止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是有几分尴尬的，他的眼里有几分挫败。但当听到伊人的回答时，他愣了一下，把头转向伊人，后者只是低头看单词。

“晚自习放学后，等我送你回去。”良久，陆行止吐出那么一句话，然后回到他那个座位，像平时一样和同学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起来。

伊人自始至终没有抬头。

单词背到哪一个了？

fond.

“喜欢。”伊人喃喃道。

一天过得很快。

陆行止依旧像往常那样，接老师的话。数学老师气的脸都发黑了，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陆行止丝毫没有发觉一般，依旧我行我素。最后，数学老师忍无可忍，把他“请”了出去。

“你们班要是都和陆行止一样多好，人家玩是玩，可人家玩出成绩了！你们倒好，天天坐在这里，像是学习，其实什么都不会！”

全班静悄悄的，都低着头，唯有伊人盯着黑板上的题目，这道题，老师刚刚是用什么方法解出来的？

“伊人！你这次考试又考了倒数第二！你给我滚出去站着！”

伊人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她已经习惯了。

每次考完试，数学老师总拿她开刷。

伊人刚走到教室门口，陆行止就进来了。

“老师，外面太冷了。我和伊同学站在后面吧。”还没等老师同意，陆行止拉起伊人的胳膊往后走去。

伊人在那一刻好像听到了“怦怦”心跳声。

伊人发誓，那不是她的心跳声。

自从陆行止在课堂上的“英雄救美”后，一整天，全班沸腾。总是有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打趣他。

陆行止不说话，只是看着那几个男生。那几个男生竟硬生生地被他盯怕了。

“咳，那个，陆……陆行止，我们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家吧哈。”说完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陆行止看着伊人空荡荡的位置，教室里仅剩他一个人了。

他起身关窗户，不经意间扫到通往女生宿舍那条路上的两个并排走着的身影。

兴许是昨晚失眠的缘故，此刻他的双眸里布满了红血丝。

在教室里待了一段时间后，他才起身离开。

另一边，伊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时，碰见了高景凡。这家伙和陆行止一样，叽叽喳喳，没个正形。

“哇，伊人同学，三日未见，你又变沉默了哈！”

伊人选择无视这个人。

三天未见？前天和陆行止拿球砸她的人是谁？

“时间还早，这么快回宿舍多浪费时间！走走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哎？怎么不走啊？”

高景凡拉着伊人的胳膊，却发现伊人停住脚步。

伊人不留痕迹地皱了一下眉，怎么都爱拽她胳膊？

都？还有谁拽过她胳膊？

“你不去？那真的太可惜了。那我送你回宿舍。”高景凡也不管伊人答不答应，就先行走在前面。

伊人无言，默默走在后面。

“晚安。”高景凡把伊人送到宿舍门口时，留下这两个字便离开了。

伊人看着有几分匆忙的身影，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回宿舍。

高景凡一出校门，便看见了站在路灯下的陆行止。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头顶，高景凡竟看着陆行止像一个天使。

他扬起笑，走到陆行止的身边，“陆行止，你丫还没走啊？”后者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高景凡刚想松一口气，余光却看到一道黑影从他眼前闪过……

（三）

时光如梭，一眨眼间，伊人迎来了高三一模考试。

此次考试十分重要，相当于检测第一轮复习的成果。

为此，全班都处于紧绷状态，伊人也不例外。

唯有陆行止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但老师们都忙的团团转，没有闲心再去管陆行止。

陆行止也感到无趣般，逐渐地也不活跃了。

伊人倒是觉得陆行止不是陆行止了。

对于高景凡，伊人能够感觉得到，每次高景凡看到自己，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伊人摇头，她不想再去想除考试之外有关的一切事物。她也不想知道，高景凡脸上的伤从何而来。

又或许，陆行止的朋友都不太正常吧。

伊人想到这里，嘴角上扬，陆行止可真是个奇葩的人。

伊人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弧度逐渐变僵。

为什么要想起陆行止，他是谁？

一模考完试后，同学们好像松了一口气，仅仅是一口。因为一个月后便是二模考试。

三月上旬，成绩出来。伊人从上往下找自己的名字。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伊人表情淡淡的，又是倒数吗？果然，伊人翻开第二页，第二页的第一个便是她的名字。

伊人，高三三班，年级排名405，班级排名，52名。

伊人又重新掀到第一页，第一页的第一个名字是陆行止，年级第一，班级第一。这是伊人不经意间扫到的。

伊人双手微颤，扔下成绩单跑了出去。

她跑到学校的天台上。

这个地方真的很神奇，它见证了不少人的眼泪和微笑。

“啊！为什么！”为什么她怎么努力，成绩依旧那么差！为什么她努力了一个月，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馈！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天台是用来欣赏夜景的，不是被你用来大吼大叫的。”不知何时，陆行止手里拿着一件黑色外套站在伊人身后。

这会儿的伊人哪还有平常里的理智与沉默。

“你懂什么！陆行止，我们不一样！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陆行止彻底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伊人说这么长的一句话。

此时，伊人的短发被风吹的凌乱，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伤口。

陆行止叹气，把衣服披在伊人的身上，将伊人的短发别到耳际后，并擦干了伊人的眼泪。

“可是伊人，你以为我多优秀。”陆行止看向伊人，“伊人，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一样。”甚至比你还要糟糕。

“怎么会一样，”伊人此刻恢复了平静，“我记性不好，我经常忘东西，我有一个笔记本，里面记满了我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可是我却一件也想不起来。这些，你们谁又知道？”伊人喃喃自道。

为什么会哭？伊人，你为什么会哭？伊人回想，她又忘记了。

陆行止没有说话，就这样和伊人并肩坐着。今晚星光流烁，夜风微拂，“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你不知道的是，我都知道。”

陆行止淡淡道，转头看向伊人，发现伊人已经睡着了。

这样也好。

没有让她听到，也很好。

（四）

经过狗血的天台一事，陆行止和伊人亲近了不少。

比如放学一块走，比如一同去食堂吃饭，比如校园里的每一角都有伊人和陆行止共同走过的脚印，再比如现在。

“陆行止，你能不能安静点？很吵。”陆行止便会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地做作业。

伊人忘性大，所以一道题陆行止给她讲至少五遍。而他，有的是耐心。

再见高景凡是在二模之后。

伊人在陆行止一个月的辅导下，成绩提高了不少，学校二模的表彰会的名单上就有伊人这个名字。

伊人在后台等待着叫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伊人听着喇叭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陆行止正在做为学生代表发言。

“伊人，祝贺你取得了好成绩。”伊人能看到高景凡其实并不意外。

高景凡是学生会会长，凡事得有他指导。

伊人没有说话，回以微笑给高景凡，就当作是谢谢了。

高景凡已经一个月没见伊人了，再见伊人，她比以前更加消瘦了。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此刻倒有了几分灵气。

他很想问，伊人你是不是和陆行止在一起了。思来想去，他觉得不妥。

“你现在，和行止的感情很好哎，我都吃醋了！”高景凡装作很心碎的样子。

伊人刚想回答，广播里传来“高三三班，伊人同学”的声音。

伊人说了句“抱歉”就匆匆从后台往台上走去。

高景凡看着她的背影许久。后低下头，双手由于紧握的缘故而变的泛白。

没关系，这种生活持续不了多久了。

高景凡看着台上两个熟悉的人，一个是伊人，一个是陆行止。此刻的他们相视一眼后，笑着。

“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了。”

高景凡愣看着台上，喃喃道。

很快进入四月份，天气转暖。还有不到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

只要再坚持两个月，他们便是自己的英雄。

虽然临近高考，什么课都能停，但体育课不能停。这是高三所有老师们的名句。

又是周五体育课，伊人依旧坐在操场一角—这个只属于她的地方。

时光真的很快，快的让人抓不住它的小尾巴。距上一次陆行止拿球砸她，已将近过了半年。

而她和陆行止也因为那件事而结缘，后才有了今日的伊人和陆行止。

提到陆行止，伊人发现，自己今天一整天没有看到他了。

伊人怕忘记见过陆行止，于是很努力地在脑子里回忆着，发现真的没有陆行止的足迹。

他又去哪里了？

“伊人，在找行止？”高景凡拿着篮球走到她身边。

伊人抬头，她记得，陆行止也有高景凡身上穿的这件球服。

那厮还问她，穿这身球服的样子有没有迷倒她。当时她好像说很丑。

可是，为什么她此刻感觉，陆行止穿着看上去比较给人舒服感？

伊人发现，她总是在不经意间拿其他人与陆行止做比较。

伊人突然想起，她好像忘记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Fond？喜欢？

她喜欢谁？

（五）

“伊人，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高景凡用手在伊人眼前轻晃了几下。

伊人回神了有几分迷惑地看着他，样子有几分可爱。

高景凡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她的短发。

“我说，行止被他妈妈接去澳洲去治疗抑郁症了。”

伊人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高景凡也愣住了，“他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伊人看向高景凡，“抑郁症？”

高景凡眼中闪过一丝狭促，随后消失不见。“行止有重度抑郁症，已经严重到精神分裂的地步。而陆阿姨只有行止这么一个儿子，于是带着行止去了澳洲治疗。”

伊人安静的听完，没有说什么。

高景凡垂眸，“他让我给你带句话，”高景凡见伊人没有说话，继续道“他让我对你说，能忘了陆行止这个人，就别记的。”

高景凡说完这句话时，他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想起，在高一的秋季，他发现陆行止几个秘密。

那时他不小心看到了陆行止的日记本，里面的每一页除了日期都写了一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时的他不知道陆行止写这句话的意义在于何处，他只知道，这是《诗经》里的一句话。

后来，他在回家的路上看到陆行止的怀里抱着一个粉红色的娃娃，他刚想嘲笑陆行止是个男生，居然还学小女生抱着一个粉嫩的洋娃娃时，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他却看见陆行止一把抓下那个洋娃娃的头，清俊的脸上布满了狰狞。

高景凡忘不了那个表情，也忘不了，陆行止用满是血的手抱住自己的头。

那个洋娃娃根本不是粉红色，那上面的颜色，其实是陆行止自己的血。

他吓坏了，告诉了陆阿姨。谁曾想陆阿姨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自那时起，他才知道，陆行止有严重的抑郁症。

他开始小心翼翼的与陆行止接触，可他发现，陆行止没有犯病，只是话少的可怜。

高二四月份时，陆行止对他说，“景凡，我喜欢我班一个女孩，是个小哑巴。”

小哑巴？他当时想了想，陆行止的班里，似乎没有哑巴。

后来他才知道，陆行止口中的那个“小哑巴”就是伊人。

原来陆行止的日记本中写的是伊人。

可是怎么办，他也喜欢伊人。可他不敢说。

后来，陆行止想尽办法引起伊人的注意。于是，陆行止爱上了说话，爱上了每节课打篮球，爱上了与老师对着干。

怎奈伊人从不搭理这些事。

那天，天气晴朗，微风吹拂在脸上有几分惬意。陆行止找到自己，“就按你说的办。”

高景凡微愣，后又懂了他的意思。

假装用球砸伊人。

陆行止成功了。

可他并没有过多的喜悦，他砸伤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对他，无疑于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第二天早晨，等他去叫陆行止时，陆行止双眼通红，地上躺了三支针管。

针尖的血迹早已凝固。

高景凡的笑也凝固在脸上。

只见陆行止笑嘻嘻道，“景凡，我给自己注射了三支兴奋剂。”

那一刻，高景凡只觉得全身冰冷。

陆行止打开书包时，不小心掉了一张纸。高景凡趁陆行止没有注意，将那张纸打开，上面用血写满了“对不起”这三个字。

在那晚，他遇见了伊人，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孩。一时没忍住，把伊人送回了宿舍。

当他满心欢喜地走出校门时，却发现站在路灯下的陆行止。

昏黄的光线将他折现的很完美，像天使一般。

他故作无事地与陆行止打招呼，陆行止越过他却走了。正当他准备松口气时，陆行止一拳过来，把他打倒在地。

他只听陆行止道，“高景凡，你要是让我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他妈管你是谁！我一定会杀了你。”

后来，他再也没见到伊人。

不是他怕陆行止，而是他没机会。

再见伊人时，是二模后。她在后台等着，她瘦了。

他不清楚她和陆行止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伊人的双眼里有了几分灵气，没有像过去那样，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他有几分慌张，便装作随口问她是否与陆行止在一起，可惜却被陆行止打断。

他当时只想着，没关系，不久之后陆行止便离开了。

他可以等。

终于等到陆行止离开的那一天，他居然高兴地彻夜未眠。

他是很自私的吧。

“景凡，我知道你喜欢伊人，以后，拜托你照顾她了。”陆行止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道。

“对了，”陆行止停下收拾行李的动作，望向窗外，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最好让她忘记陆行止这个人，”他回头看向他，“能忘记最好别记得。”

他又开始收拾行李，良久，高景凡听到他说，“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高景凡想再想想陆行止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该有多难过？

陆行止，你到底有多疼？你到底承受怎样的痛，才勉强自己说出这句话？

（六）

高考完后，陆行止依旧没有出现。

伊人从别人的口中得到过他的消息，比如他的症状开始好转，比如他考上了澳洲的一所大学，再比如他不会再回国了。

伊人大学毕业后，如愿成为一名女中医，由于伊人有健忘症，所以每天她都泡在背中药名称里。

“远志，苏叶，半夏，豆蔻，香橼……”哎，又忘了。

“还没背完啊，我都快背过了。”高景凡躺在沙发上，伊人虽不理会他，但心里却把他骂个遍。

骨科医生都是这么闲的吗？

不过，这个男朋友倒是挺靠谱的。

“高景凡，我昨天翻日记时，发现一句话在我的日记里每天都会出现一次，那句话并不是情话，又或许是，我当时很喜欢这句话？”

高景凡睁开双眼，“什么话？”

伊人托着腮回答，“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高景凡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然后呢？”

伊人努力回想着，“没有了。”

高景凡松了一口气，“又或许你暗恋我许久呢？”

是啊，毕竟里面有“高山”和“景行”。

伊人没有回答他。

她没有告诉高景凡，后面还有一句话。兴许当时的她害怕自己忘记，可是，她怎么可能忘记。

那句话是，“陆行止，我喜欢你。”

伊人垂眸，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可唯独陆行止，她记得比谁都清楚。

伊人看向中医名的那本书，出神。

什么病情好转，什么考上澳洲大学，什么陆行止过得很好！

骗子！一群骗子！

伊人内心翻起疼痛，她的陆行止早在第二年春就不在了。

谁都不知道，时至今日，伊人的邮箱里仍然躺着一封邮件，那是陆行止出国后第一年末，第二年初发给她的。

“替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伊人，对不起，我违约了，我不该想你。我错了，我不该想起你的。”

混蛋，谁不允许你想我的！没人不允许，没有人有资格不许你想我。

伊人敛眸，谁说她记不住中药名字的。

远志。

伊人唯独记住这个中药名称。

“远志”，注解，用于养心安神。

突然，两滴泪水滴在这两个字上面，泪水晕开了，字体逐渐模糊，如同陆行止一般。

陆行止，我很想你。

你问我有多想，就好比我心有顾忌重重，一重是你，千万重，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