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学校里走着,遇到好久不见的大学同学。寒暄了几句,他问我,你怎么会在学校里?我哭笑不得。我说在这里上班呀。他诧异地看着我:“你不是在搞摄影吗?我一直以为你开工作室去了。”
我曾经确实想过做自由职业,做摄影师。那时候临近研究生毕业,班里几个玩得好的同学朋友,商议着要不要一起开个摄影工作室(可见读社会学找工作真的不容易)。都商量好了,有人营销,有人接单,有人化妆,有人摄影。当然,最后那个人就是我了。
甚至启动资金都准备好了,合伙人家里都很殷实,再说开个影楼也用不了多少钱,比起王健林的“小目标”而言,简直是毛毛雨。场地也差不多定了,就在华师大和交大附近,做学生的生意,源源不断。
就这样,万事俱备,一切妥帖。我却在最后退缩了。
至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放弃了。只是内心有一种声音,告诉我不要这么做。
以前特别相信一个观点:人要听从内心的召唤。换一个说法,如果你的身体对做一件事有排斥,那就不要去做了。可举的例子比如:一喝酒就脸红,那就不要多喝了;如果跟一个人接吻感觉很排斥,那说明你们并不合适……
我就是这样,对内心的召唤有着固执般的服从,研一放弃学法语出国读博,也是听了内心的召唤。就像有个小人,在寂寥的心里一阵阵地喊着:不要去,不要去。
转眼工作一年以后,那个小人恐怕是死了,再也听不到内心的召唤。在做与不做之间,没有了非此即彼的抉择。
我就像一个在院子里修剪树枝的园艺师,对院子里的所有植被都如数家珍,也知道院子外面林海浩瀚,但怎么也出不去,看不到。
看到以前人人网上一起玩摄影的小伙伴们,一个个开了工作室,世界各地去旅拍,还不断有新的作品问世;而我只能困在格子间里,处理一堆堆繁琐的事物。
弗朗索瓦丝·萨冈的那句话,颇合我当下的心境:
“所有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正如所有平静的人生都幻想着伏特加、乐队和醉生梦死。”
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不选择自由职业,我想,最大的原因是我没有勇气和自信。
自由职业意味着不再有上班下班的分别。也就是说,你的职业就是你的生活,你全天都可能在从事着这份职业。摄影也好,写作也罢,只要你醒着,就不得不去想这件事情。
况且,我也没有足够的自信,让我持续不断地产出可观的作品来。就拿摄影来说,每一次拍摄,都需要倾注大量的精力和热情。尤其是拍客片的时候,摄影师不仅仅是按动快门那么简单,从服装、道具、场景的选择,再到人物的沟通、情绪的调动、后期的处理,每一个环节都需要费许多心思。简单的做法当然有,那就是像影楼一样全程流水线作业,但这就与我的初衷南辕北辙了。
我也不能够很好地控制我的时间。最好的佐证便是:读研的时候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三餐不定,人也消瘦无力。如果真做了自由职业,时间更是异常充沛,即使想好好规划,也没有极强的行动力和自制力,最后注定一事无成。
归根到底,我没有选择自由职业,是因为我缺乏那份定力。
佛教讲:“戒、定、慧”三无漏学,儒家也讲:“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虽然两者讨论的实质并不相同,但对于我们这些渺小的个体来说,修“定”乃人生中的一个重大课题。
“依戒资定,依定发慧,依慧断惑”,可见“定”是中枢,最终的目的是解除所有的困惑和烦恼。要达到“定”的状态,首先要做到“戒”,或者说“知止”,而这也是我选择做一个上班族的原因。
内心既然暂时没有能力让自己定下来,就先靠外力持戒。每天规定时间,起床、吃饭、工作、阅读、写作;一日三餐,不暴饮暴食;足睡眠;勤思考。持戒的本意并不是指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而是养成一种好的行为习惯,进而形成良善的品德和素养。日复一日的忙碌生活,虽然严苛,但如此看来,恰恰是一种修行。
特别佩服刘慈欣,每天下班后骑自行车去接女儿放学,接着买菜,做饭。就在这样日常琐碎的生活中,写出了旷世神作《三体》三部曲。
活在柴米油盐中,心里还存得下星辰大海。
这样的人,才是榜样。
希望有一天,我能拥有刘慈欣的那份定力,内心宁静,正念坚固,不偏不倚,不再彷徨。
到那时,或许我就可以从事真正的自由职业了吧。
不过,真到那时,上班和不上班,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