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本无衣裳。
六朝时候谢庄的《月赋》“洞庭始波,木叶微脱”,是秋声在水中的变奏,我没有去过洞庭,不知“木叶微脱”是否给水能够盖上一层缥漾的轻纱。而十几年前,我的火车过鹰潭站后,左侧就是不断后掠而去的库区。没有光泽,平缓得像没有一点褶皱的五线谱。但是我还是会有一点点的动心,如果那时可以选择,我更愿意走水路,倚处舰艏,于想象的涛头立。年轻人的心态,更喜欢亲近柔情的水,更喜欢自我的调配和着色,也更期待那种水边的邂逅和携手共游。这无可厚非。
瑟瑟秋语的肃杀,以及渐渐浅去的躁动和绚烂,其实也不过是一朝夕的萧条。诗人是会挽留这转瞬的岁月文赋,歌者会借歌喉与时光的契约抒怀表达,英国诗人济慈有优美的十四行诗,他说:“一年有四季,人的心灵也有四季”但是他没有说:水原来是有衣裳的,后来却消失了。我以我的年龄来说,我看不见,抓不住。因为我们都在逐渐地老去,我们都在逐渐的背离自己的诗情和歌。那破损的、陈旧的、带有划痕的镜片,也现实告诉眼中的水——你本身就没有衣裳。
孔子在删“诗”到305首的时候,是不是有删掉了其中关于水的衣裳的咏叹,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担忧,因为我担心他那时的心态也太过苍老,听不懂所有该属于活热年龄的浅唱,或者不能接受自己已经脆弱的心思去承接仅仅属于年轻人的低吟高歌。
年轻是岁月的奢侈品,是三月的冰,是看得到水的衣裳的眼睛。只不过,那时的我们都不太在意。
所谓成熟是短暂的举手加额,是背光蹒跚的离去。还有一起带走的水面上无棱角不嶙峋的碎片,以及《关雎》里沙洲上雎鸠的喋喋、《蒹葭》里消退的白露……
水无衣,华彩的只不过是离群索居的人儿,转移了自己的肉体,却把魂魄留在了荡漾的水面……
2015.3.13早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