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是美学中一个普通概念,即美的功利性、实用性。本文希图通过文字来阐述美来源于生产实践并具有极大的功利性特点。以图腾这一具有宗教意味,寄托人精神希冀的事物来说明美的实用性似乎有些难,但透过表象看本质,图腾艺术产生的最终目的并非提升精神,而是源于人对功利的需求,因此不妨凭籍“双鸟朝阳”这一具像试着说明“善”的特点。
距今约7000年历史的河姆渡文化遗址是新石器时代的一处聚落遗址,是长江流域文明的发祥地。在河姆渡遗址出土了众多的生产工具、生活器具和原始艺术品。从那一件件材质不同,形式不同,功用不同或拙朴、或精致的物件中,河姆渡人的图腾文化鲜活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让我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在遥远而荒蛮的年代中,年轻的人类正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神奇的自然,借助喷然而涌的智慧用刚从四肢蜕变的双手和双脚拉开了人类审美的序幕,在晓雾晨烟中迈出文明的第一步。
从遗址出土的图腾艺术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河姆渡人的图腾崇拜多与太阳有关。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在新石器时代,虽然生产有很大发展,但人类还处于幼年时期,对各种自然现象还没有科学的认识。他们认为地球上的草木、动物和人一样都有生命和灵魂。太阳给原始先民带来光明、带来温暖,于是产生原始的太阳崇拜。我们从河姆渡出土的象牙蝶形器“双鸟朝阳”中可以感受到河姆渡人对太阳的挚爱与虔诚。在残缺的蝶形器画面中央,是用几个同心圆来表现的醒目的太阳,太阳的上部绘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纹样。太阳的光、太阳的热、太阳无与伦比的巨大能量就这样以一种不可遏制之势尽情地张扬。更加奇特的是太阳两旁还添上两只振翅飞翔的大鸟,这两只大鸟能够飞得那么高,而且不怕热、不怕火烧,被赋予了超自然的力量。它们仪态端庄,威而不怒,是有着非凡本领的被神化了的鸟,它们已融合成太阳的一部分。图腾所表现的具像,是河姆渡先民在与大自然抗衡的过程中,在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生活实践中萌发而生的精神产物。
然而任何一种精神产物都不是凭借人的主观意向而独立存在的,它必定借助于客观现实而生成,也必定反映了客观现实。图腾所表现的内容是现实生活中的动物、植物、景物,它们与原始先民的生活、生产休戚相关,是美缘于善的具体表现。七千年前的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挨得那么近。当现代人渴望返朴归真,走进自然的时候,七千年前的原始先民们正在大自然的怀抱中肆无忌惮地奔跑、跳跃、起舞、高吭。他们渐进地将自然人化,而他们自己又是自然化的人。他们睁开眼看到的是被风儿揭开了一线顶的茅屋上头的深邃的天空,他们在星光下群聚于熊熊的篝火旁,在凄厉的狼嚎声中分享一天的收获。他们遥望着悬挂在高空的太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和一株树,一朵花、一棵草、一头撒蹄而欢的小鹿,一只初出莽林的山虎一样是大自然的精灵,他们与自然高度和谐与统一,是大自然最纯粹的一分子。他们亲近于自然,同时又惧怕于自然,他们抗争于自然,同时又臣服于自然。他们害怕猛兽的侵袭,害怕风暴的狂疟,害怕田野干裂,害怕河流满盈。正是在这样的矛盾关系中他们从未停止过对自然的研究与探进。因此,在他们初初脱离蒙昧的智慧中,留下大自然最深刻的烙印,在他们最质朴的精神生活中,所表现的也是生活于斯,生产于斯,生存于斯的自然。河姆渡人的图腾,应该是人类在实践中无意识审美活动的精神产物,它们虽不能直接说明美源于善,美的产生源于功利的本性,但从稚拙的形式所承载的丰富的内容来看,美的产生实实在在地来自于原始先民渴望生存、繁衍的功利目的。河姆渡图腾文化中的“双鸟朝阳”是原始先民对太阳神的膜拜。其原因除了太阳朝升暮落、周而复始给他们以神秘感之外,更主要的是农业生产出现后,一方面为河姆渡人提供了固定的食物资源,获得了比原来更多的粮食,另一方面农业要有一定的收获也并非易事。(根据考古资料表明,新石器时期水稻生产主要在湖滨的低洼地,利用自然水源进行灌溉培育,农业收成的好坏完全取决于自然条件。)如果风调雨顺,那么收获就多;如果阴雨连绵或者长期烈日炎炎,那么很有可能颗粒无收。因此河姆渡先民崇拜太阳神,实际上是祈盼农业丰收。由此推想,生活在七千年前的他们不惜花费大量时间去精心制作“双鸟朝阳”象牙雕刻蝶形器,最初并不是出于审美的目的,而是出于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功利目的,是善的间接表现。
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民族都有他们顶礼膜拜的图腾。比如加拿大印第安人的图腾柱;华夏民族的龙图腾,楚人对凤的崇拜,以及我国少数民族对蛇、虎、牛、猪的尊崇……尽管图腾所表现的内容不同,有的是具体生活中的一景、一物,有的是抽象神话了的生物、图案。但作为审美对象的图腾所表现的内容与善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善是图腾艺术之美的前提和根源,而图腾艺术则以一种独特的具像之美实现对善的提升与对现实生活的礼赞。
(2004-0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