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的时候突然想起老李。
记得那一年,一天下午,家里有人敲门,是一位女士,大概三十多岁,打听老李住在哪?那时老李已经去世两三年了,她听到这个消息,眼泪就下来了,嘴里念叨着应该早点来的,应该早点来的!然后转身哭着骑车离开了,我跟姥姥站在门口良久注视着胡同口女人消失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这件事让人颇感意外,因为老李性格有些怪,一向不受欢迎,无论单位还是家里。有一年冬天早上,老李上厕所半路腰疼倒地不起,在冰冷的地上躺了许久,无人问津,后来是爸爸知道后把他送到医院,伺候至病愈。老李在单位人缘不好,平时无处可去,常常来我家,从我小时候起就是如此,带点韭菜或者别的,我妈和姥姥就给他包水饺或别的吃的,爸爸陪他喝点小酒。大概在我家能够寻得一些家的温暖。因为他的家他回不去,据说老婆孩子都嫌弃他,二三十年都在单位的一间宿舍住着,那就是他临时的家。
我小时候他来我家,常常给我出问题考我,例如一群老头去赶集,遇到一堆疙瘩梨,一个人三个少几个,三个人一个多几个,然后怎么分,我现在都记不清了,就是类似的题,开始我很有兴趣,可是每次都问我就烦了,也不去理会,现在想起来心里酸酸的。高中毕业那年冬天,临近春节,他在我家吃饭,我想打工挣钱,他说咱俩去卖春联吧,我写你在旁边帮我卖,怎么样?那时我虚荣心爆棚怎么会应允,如果现在觉得还挺有意思,他的毛笔字写的真好。高中我学习画画,他还送了我一支极好的狼毫毛笔,现在还在我的笔筒里,二十年过去了,我画画的理想早已化成了尘埃,他也已去世多年,那只毛笔成了生命里无数遗失的见证。
他的那个房子我去过一次,里面有股奇怪的味道,墨汁味夹杂着其它,说不上来什么味,他不仅毛笔字写的很好,还会照相和洗照片,三十多年前这是件稀罕事,那次去就是看他洗照片,我小时候仅有的几张小黑白照片就是他给照的,记得那次看他经过一番操作,然后把相纸放在盛着水的托盘里,我想凑近看,他不许,这不许碰,那也不许碰,当时我就想真是个怪老头!
不知道那位寻找他的女士是谁,一位在大家看来不受欢迎的人,也会有惦念着他的人,或许不是亲人,不是同事,只是生命中的一位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