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流浪了。
落地海口的时候,湿润又炎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恍惚间想起十年前班里女孩子的毕业旅行,十几个青春少女从广州浩浩荡荡地出发,起大早去亚龙湾的沙滩上拍照,晚上在酒店泳池边玩真心话大冒险,在蜈支洲岛看见了电视剧里蓝色的海,阴差阳错没有去成只有一块烂石头的天涯海角······与她们分别后便失去了联络,回到出生的城市,从此开始流浪。
对海没有太多的向往,再次到访,只是为了完成跳伞的愿望。由于空域管制,不得不四点半起床赶去三亚,所幸海南并不大,赶在了日出时到达。飞机往上爬的时候,没有任何想象中的紧张和焦虑。从4000米坠落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呢,我大概是在想,这一跳,又有很多的事情能够过去了。天气很好,开伞后悬浮在空中的时候,是真正海阔天空了。
晚上避开了酒店的网红日落吧,循着头一天听到的歌声坐下。一个歌手和一把吉他,没有震耳欲聋的音响,也没有抖音神曲。虽然一万次悲伤唱得并不熟练,但我选择原谅他。夜晚的大海深邃静谧,偶尔有人放几束烟花。
没有做太多停留,想从大理赶到香格里拉再看一次毛川。但天不遂人愿,落地泸州的时候,被告知后面那一程飞大理的航班取消了。在机场呆坐到工作人员提醒我他们要下班,又打起精神找地方安置自己,才发现连这个城市属于哪个省都不知道。第二天直飞的航班又是凌晨十二点才到,于是再次选择了转机。在版纳停留了4个小时,去附近的小村子转了转。村口都能听到的音乐、聚集在家里喝酒唱歌的村民,让人想起五年前去的槟城,热带城市适合劳作的时间确实太少了,但他们的快乐又好像很简单。出村子的时候一个小男孩跟着我,问我去哪里,出于提防的心理我回答哪里都不去以后便不再理他。上车的时候他从乘凉的亭子里追出来叫我,我看向他,他说拜拜,拜拜。我笑着跟他说再见。
大理的晚上天已经转凉,路上时不时飘着小雨,到处发的都是月亮的照片,我却没有看到月亮。客栈老板说白族人很重视节日,所以可能车会比较难打。准备放弃回房睡觉的时候,一位女司机接了我的单。古城比起十年前更加商业化了。吃了一碗心心念念的过桥米线,难吃到想摔桌,走去伤心招待所的路上,已经能碰到摇摇晃晃的酒蒙子们了。老李是五六月份的时候在小红书上刷到的,那时候还没有来大理的计划,只觉可惜。我到时,他和小郭正在讨论某个哲学问题,我翻开桌上那本《纯粹理性批判》,问他你能看得懂么?他说看不懂,但有趣,作为一个哲学系毕业的人,你对哲学有什么看法?我制止了他,告诉他我什么都没学会,也什么都忘了。
他们要去另一个地方看看老朋友,邀我一起。假小子一样的小郭骑着她的摩托车载着我,古城的路还是有点太颠簸,我看到了大理的月亮。但凡跟调酒师说来杯特调,在他一通乱问以后就能得到一杯难以名状的酒精饮料。我猜出了话梅的味道。下车的时候,看到了月亮照亮的洱海。第二天睡醒,窗外是同一片海,但却是不同的景观。骑车的游客路过我的院子总会好奇地看一眼躺在藤椅上摆烂晒太阳的我,碰上我的目光又很快不好意思地闪躲。
一位搞装置艺术的艺术工作者租下了村里的一间民房,把院子拆成了废墟的模样,看起来像野草的植物实际上都能叫得出品种。坐在石子地上,面前是蓝色鸢尾和拆剩的钢筋,远处是平静的田野和一棵远洋而来的橄榄树。没有太阳的地方很凉爽,埃塞尔比亚水洗的豆子喝着不酸,酸角的味道吃不习惯。约拍的摄影师每根手指上都戴了戒指,很有耐心地找角度拍摄,投入到不小心踩进了金黄色的稻田,鞋子湿了一整天。在心邸咖啡第一次看到天空的蓝调,再次感叹大自然的奇妙。离天近的地方,月亮都更圆更大一点。
临时决定住一晚古城。离开客栈的时候,路过第一天就被吸引住的另一家客栈,坐下喝了杯咖啡。屋檐正好遮住了一半的阳光,客栈老板在和住店客人聊他的创业经历,生态走廊上不时路过走着路或骑着车的行人,洱海泛起粼粼波光。还是住回了十年前的八千里路云和月,虽然它在两个月前刚刚被转手更名,虽然古城的路对于24寸的行李箱属实艰难。安顿好以后小憩了一会儿,睡醒早已饥肠辘辘。突发奇想想找个人一起吃饭,不至于浪费,也可以多尝试几个味道。第一个回复的女生觉得太远拒绝了我,我做好了自己吃一个套餐并浪费的打算,走了一公里却看到“今日歇业”的公告,略觉崩溃,又不死心地打开帖子看看有没有新的回复。大理不愧是大理,两个刚离职来旅居的姑娘分别给了我回应。三个来自不同城市、互相不认识的人,边吃着香迷糊的德宏烧烤,边分享在这里的体验和经历,然后散去。
刚回到古城,老李就问我还在不在大理。下次再来不知何时,也不知道再来时伤心招待所还在不在,我便又去了。碰上小郭生日,老李请我喝了杯生日酒,还是我习惯喝的金汤力。他们邀我聊天,我说你们聊的我不太懂,好烂的理由。老李的漂亮女朋友来了,我的金汤力也喝完了,尼格罗尼续上的时候,我当起了电子DJ,不停给他们点逃跑计划的歌听。离开的时候听到老李小郭说:“她喝了酒还是挺有意思的哈。”没有告别,但应该是永别了。
早起出发去贵州,意外地又再次看到古城的清晨,人迹稀少,恍如隔世。出站走去取车的路上,也就几百米的距离,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如果不是因为一个人,我应该从未想过来这座城市。吃过难吃的漂饭,赶夜路上乌蒙山,远处有一条路很漂亮。上山的路没有灯,没有人,也没有车,有一段甚至没有信号,我只往前开,既然没有别的路,那沿着这条路一定就能走到。入住的时候客栈的工作人员说,有客人评价他们这里像龙门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点头如捣蒜。
清晨拉开窗帘,雾气笼罩到了地面,只隐约看到了一点草的绿色。洗漱后出来一看,雾气又全都散去了,远处吃草的牛羊都看得清晰。上山的游客也陆续多了起来,听得到他们的对谈。客栈是老国营牧场改建的,是我没有见过的建筑和风格,可惜是淡季,没有咖啡喝。开车往上一直走,看到风车后选了另一路下山,没有回头。
天冷,酒店加了被子还是睡不着,或许也是给喝酒找个理由。贪心Greedy whisky bar的调酒师是一个漂亮且健谈的妹妹,怕我自己太无聊一直起话头。她问我怎么会想到一个人来六盘水,我没有回答。我不想多做说明,我想见的人在这里,但他不在这里。
离开的时候,六盘水又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