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场里,一个黑发黑眼、约五六岁的小男孩边跑边喊“Mommy,mommy”,他的妈妈站起来,招招手,说:“Allen, I’m here! ”两个人的发音都很纯正,这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听到接下来母子两人交流用的是中文,这是一对再正宗不过的中国母子。我很好奇,待男孩跑开,上前与这个妈妈攀谈。一番闲聊后,我得知:一年多前,小男孩的妈妈给他报了英语培训班,他每周会到离家3公里的培训学校上两次课,一次一个小时。培训班一年学费8000元。根据老师的建议,他们在日常的对话中会尽量使用教过的英语词句。我肃然起敬。
如今,中国的家长们对孩子的英语教育,极其重视。在我身边的朋友中,给孩子报英语培训班的家长,占了大多数。在我所在的小县城里,英语培训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兴起,占据了各条主干街道的黄金旺铺。根据中商产业研究院预测,保守估计,中国少儿培训市场规每年将会以10%的速度增长。到2021年,中国少儿培训市场规模将突破6000亿元。年增长10%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曾经被英语课苦苦折磨的父母,是“英语要从娃娃抓起”“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被奉为金科玉律的现实,是社会性英语学习失败带来的集体焦虑。
相较与在孩子英语教育上倾情投入,中国家长们在孩子的中文教育上的投入要少得多。社会上,与提高中文能力相关的培训班,往往不过是最基础的“拼音班”、“作文班”。在一些大城市里,还有少数的传统经典诵读,演讲培训班之类。总体而言,中文培训的市场规模,与英语培训的市场规模相差几个量级。从金钱时间的投入来看,家长们更重视英语教育,而不是中文教育。
不论是英语还是中文,都是一种语言。语言是思维的载体,是交流的工具,是文化的躯壳,对个体思维能力、理解能力、表达能力的培养至关重要。每个国家民族,都极其重视语言教育。在中国,中文作为语言的价值要远远高于英语。因为中文才是中国社会的主流语言,第一语言。对绝大多数的中国孩子来说,中文才是他们长大后使用的主要工作语言,生活语言。只有极少数从事涉外工作的人或移民海外的人会将英语作为工作生活的主要用语。从实用的角度出发,提高孩子的中文能力比提高孩子的英语能力,要重要得多。让孩子付出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一种以后可能很少会用到的语言,这种行为的收益率,实在是太低了。并且,这还占用了本该用来学习中文的宝贵时间和精力,由此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从这个维度上看,家长们重视英语教育,忽视中文教育,是不理性的。
这个道理,一说大家都会认同。但是,家长们为什么会更重视英语教育?因为这样更经济。
不论是中文,还是英语,作为一种语言,绝不等于“字+词”;语言能力,也绝不等于考试成绩。但是,因为教育体制的原因,我们国家的语言教育,都被简化成了应试教育。英语教育是应试教育,中文教育也是应试教育。细细研究市场上提供的各类少儿英语课程,绝大多数都是应试教育培训,教的是词汇、语法,最终的目的还是提高英语考试成绩。少儿英语培训市场的火爆,与其说证明了家长们更重视英语教育,不如说,家长们更重视英语应试教育。
语言能力的提高,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需要投入巨量的时间和资源,尤其不能离开的是,语言本身所处的语言环境。在中国,中文的语言环境远远优于英语的语言环境。这就造成了大多数孩子的中文能力水平相差不大。语文应试教育,对孩子中文能力的考察,是达到基本的语言水平能力之后的考察。这种提高阶段的语言能力,想要通过短时间的培训,拉开水平差距,难度非常大。反观英语,因为缺乏语言环境,不同家庭的孩子,其英语语言能力从零到基础,之间的差异可以是非常巨大的。从0分提高到60分的难度,要远远小于60分提高到80分的难度。所以,家长们投入到英语培训中的金钱,收获的分数上涨空间,要远远大于投入到中文培训中。这就是家长们更重视英语应试教育背后的理性逻辑,也是少儿英语培训火爆的市场逻辑。
为孩子选择何种课外培训,是家长的权利和自由。我尊重那些为提高孩子英语能力付出大量时间和金钱的父母们。我只是希望,家长们要想明白,中文能力的提升,对孩子而言是更重要的,并且,能抽调资源,投入到中文能力的培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