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时节,几乎每天下午都会下雨。本来天上傲然挂着只此一轮的灼耀大太阳,临近午后三四时,便是一场大雨,随着雨落下来的,还有那一阵阵细微的凉。这个时候,思绪也会滴滴答答碎成雨滴……五分钟……八分钟……低头看书,眼神还得回到几分钟前的句子去。
好喜欢七月的雨啊,这立秋前的雨。肉眼瞧去,她还是绿色的,只是这绿色已含了两分秋的疏朗透明,尤其和雨前那无情的燠热一比,突然觉得老天真是待人不薄。这样一想,随即察觉到自己的自私:突然的大雨来了,于你这个整日坐在书桌前的人倒是美事,可是那些在外奔忙的人呢?那些院坝里晒着大豆荞麦的人呢?是啊,那些在场坝里晒黄豆的人家,一定忙坏了吧?很多年前,我也是那忙碌的一员……
本来晴好的天,无风无雷,几无征兆,骤然落下大雨,外婆慌忙叫着“收豆子快收豆子”忙把院坝里晒着的豆杆抱到瓦房的大屋檐下。儿时的我们见外公外婆匆匆忙忙的样子,觉得好玩,也加入到了搬豆杆的队伍中。毕竟人多,豆杆三下五下也就搬完了,一家人站在屋檐下,对着大雨舒一口气,甚至有人装模作样地提几下胸前的衣服(出汗时的标准动作)。这往往能换来外婆一句嘉奖的话:“我这群老虎孙孙儿真有出息,不是他们帮忙啊,今天我这豆子是毁掉咯。”然后,我们信以为真,瞬间觉得自己是特别了不起的英雄。
一阵大雨带来一场忙乱,那些年头的七月,好像常发生此类的事情。有时候,人才刚刚收了那些豆杆麦秸的,太阳又露出了他令人无法直视的黄金大圆脸,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收回凝视窗外的眼,我拿起手边的笔,凝思想啊想啊,一字一句在笔记本上写下:
豆萁扎成火把,
映照那年的场坝。
乌云一帘,
洒来雨中夸张的惊吓。
屋檐护豆萁,
火把载着褐金的荚。
大人孩子擦汗,
笑着谈老天任性变化。
炎燥七月里,
渴望十几年前那种雨。
大雨倾落时,
幻想一种清澈的晴。
而遗憾是,
向晚屋檐下,
再没有人等匆忙的你。
…………
却原来,那些回不去的岁月,她最美的样子只留在记忆里。在一场相似的大雨中,她也会偶尔跳出来引逗你沉醉,但是任你怎样用力,也无法描绘出她的全貌。就像七月的雨,滴滴答答声音分明,其实本质无色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