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客厅里持续着手机来电时闷闷的震动声。秋丝毫不理会近在手边的喧闹,依然平静地蜷缩在沙发的一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连续震了三次之后,手机的屏幕暗了下去,之后就没有再亮起来了。这时,秋才站起身来,走到冰箱前面,望了一眼贴在上面的便利条,若有所思地站了片刻后,开始准备晚餐。吃完晚餐又整理好厨房后秋换上了一件轻便的连帽衫,像往常一样准备出门去跑步。家里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是正门的,一把是卧室的。秋抓起放在墙架上的正门钥匙,又顺手将今早大扫除后的一袋垃圾拎在手里,打开门走了出去。在关上门的瞬间,秋回过头看了一眼扔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手机。
两年前大学毕业,秋只身带着一只大行李箱来到了现在生活的城市。安顿下来后,秋拿出大学期间利用兼职赚下的一笔钱交给了租住给她一间公寓的房东太太,作为一年的房租。租住的公寓坐落在一条安静的巷子,听房东太太说这个街区五年前因城市规划,重新整修了道路。以前宽阔的大马路缩减了一大半用来建造民居,此后来往的车辆甚少,于是就慢慢冷清了下来。秋心不在焉地听着房东太太一口浓重的闽南话,显得有些不胜其烦。她不关心这座城市每条街道的历史,也不在乎住的地方安静还是喧闹,反正无论在哪里生活秋都能很快适应下来。
“这样也很好”,是她的人生信条。
秋在这里的生活与大学时期并无两样,唯一的不同也许就是大学期间要上课,而现在不用。秋的母亲在女儿搬到这座城市的三个月后来看了她一次。让母亲感到欣慰的是,走进秋租住的公寓,房间虽然不大,却打扫的很干净。客厅里有一扇老旧的百叶窗,秋在窗边放置了一个小小的原木色书桌,桌上隔几天就换上一瓶幽香缭绕的红玫瑰。这处清雅的布置,顷刻间让原本冷寂的单身公寓温馨不少。母亲陪秋住了几天,也许是看到女儿颇佳的生活状态后非常安心,于是就开始收拾起回家的行李。
秋没有留母亲多住几天,因为家里还有一只令母亲无比宠溺的猫需要喂养。这几天母亲不在家,那只名叫“影子”的猫只能暂时寄养在邻居家里。为母亲订好了机票,顺便打包好几份这里的特产装进行李箱后,秋来到厨房。期间母亲一直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不断充实着秋的冰箱,方便她在懒于做饭的时候也能吃上一口家里的美味。看到女儿进来,母亲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叮嘱完几句生活上的琐事后,母亲顿了顿,似乎是在仔细考量着什么一样欲言又止。秋的视线从母亲的手转移到脸上,登时察觉了出来,于是秋转身走出了厨房。身后的母亲留下一句秋听过无数次的话,“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自己啊……”。
秋的公司在城市的繁华地段,这里充斥着经济发展迅猛时几乎一夜之间兴建起来的各类摩天建筑,秋就在其中的一座写字楼里上班。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大都缺乏社会实践经验,往往开始工作时总免不了一路摸打滚爬,在无数次的迷茫与摸索中完成自己的历练。秋已经工作了两年时间,从初来乍到的忙乱到如今习惯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秋一路走来,可以说是无比顺利。公司里有一个同事叫做子夏,也是从另一座城市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独自生活的大学毕业生。两个女孩年纪相仿,就连长相也有某些相像的地方,于是秋和子夏日渐亲密起来。
子夏来自一个重组家庭,复杂的家庭关系带给了她与普通家庭成长中的人所没有的随性活泼的品性。秋很喜欢约子夏去喝咖啡,两个女孩一边谈天一边消磨大片空白的青春时光。她们最爱去的咖啡馆位于一座古朴的大学旁边,从咖啡馆精心装饰过的推开式窗子看出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校园里三三两两抱着书本走过操场的学生。子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秋喜欢光顾这家咖啡馆,秋用搪瓷勺搅拌了一下黑糖布丁上的奶油,淡淡地回了一句,“因为离学校近啊”。
在子夏的眼里,秋是一个无比独立的女孩,生活上的事情她总是能打理的有条不紊。有一晚子夏发高烧,同样自己租住公寓的她昏昏沉沉地拨通了秋的电话。人在生病的时候,会突然变得无比脆弱。听着电话一头子夏像个孩子似的抽泣声,秋挂完电话后,很快便熬了一锅汤,又带上自己的小药箱后,匆匆赶往子夏的家。
两周后,秋和子夏又一起约好去咖啡馆。那天户外的温度非常舒适,光线也不是很强烈。正值初秋时节,城市笼罩在一团清冽的阳光里。偶尔吹来几丝温和的风,轻柔的气息令人的心情也变得无比美妙。
子夏喝完了一杯摩卡,站起身来走向吧台。向着吧台里的老板说了几句什么后,她转身靠在旁边的高脚椅子上等着取走刚才点好的冰淇淋。她们今天选了一个靠墙的角落,那里有两个较为安静的座位,非常适宜看书。子夏扭过头去看角落里正认真看书的秋,不知看到了什么情节,她的眉尖微微蹙着。这时,老板将做好的冰淇淋放在吧台上,微笑着招呼子夏。子夏看到淋着一层琥珀色枫糖的冰淇淋球,弯弯的眼睛笑成了一钩新月,她最喜欢吃冰淇淋了!端着冰淇淋往座位走去时,子夏的余光似乎瞥到一个人影正慢慢靠近,并且径直走向了她。子夏没有在意,她在想或许这人的座位也在附近吧。刚走到自己的位置,手里端着的冰淇淋还没放到桌上,子夏被身后突然追上来的人影吓了一大跳,桌上的空咖啡杯也差点被打翻在地。
“对不起,你没事吧?”耳边传来清澈的男声。
子夏猛地转过头,一个身着浅灰色衬衫,挺拔的鼻梁十分显眼的年轻男孩站在自己身边半米开外的地方。子夏正欲回一句没关系,却发现男孩的目光正望向对面的秋,原来刚才那句话也是对秋说的。正沉浸在书本里的秋显然也被刚才的一幕惊了一下,但是她的反应却很稀松平常。秋的视线几乎是仅仅扫了男孩一眼,很快便转移了目光,随后秋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没事。”
这时子夏把冰淇淋放到了桌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刚想开口问句什么,却发现年轻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子夏前后左右环顾了一周,也没有看到男孩的身影,似乎他的位置并没有在她们附近。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子夏有些疑惑不解。秋很快又继续开始看书了,仿佛刚才的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
傍晚六点她们离开咖啡馆时,秋轻轻推开靠左的一扇半掩着的木门,走了出去,子夏跟着走出了咖啡馆。
“萧北是我的邻居”。秋回过头来,她的声音被傍晚狂风忽起的城市瞬间吞没。不等子夏回答,秋轻轻摆了摆手,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风肆意地从四面八方吹来,秋萧瑟的轮廓渐渐消失在华灯初上的喧闹里。
萧北搬到秋隔壁的时候,是秋在那里生活的第三年。像所有的新房客一样,萧北搬到这里的第一件事,便是和这层楼里的所有邻居打招呼。友好礼貌是萧北的妈妈最常教育儿子的话,所以养成了萧北待人温暖的性格。那天正好赶上秋加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十二楼电梯口的灯坏了快一个星期,总没有人来修的迹象。秋走出电梯,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摸索着找钥匙孔。或许是工作了一天体力严重不支,加上从中午开始一直到现在,秋只吃了一顿饭。总之今天连钥匙孔都在跟秋作对,钥匙在门上划来划去发出几声尖刺的嘶嘶声,但就是找不到孔。关键时刻,手机也耗完了最后的1%的电量。
“哎……”秋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
先是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正对着秋房门的邻居家传来,“吧嗒吧嗒”的慵懒节奏像是跻着拖鞋。待声音越来越近时,停了一下,随之楼道里被暖黄色的光线填满。秋回过头去,一个逆光站着的男孩正一边扶着门把手,一边看向秋。房间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依然能大致分辨出男孩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袍,在暖色光线的晕染下,睡袍上柔暖的纹理仿佛能触碰得到。有一瞬间,秋有些恍惚,似乎忘了自己还站在房门外,手里提着从公司楼下买来的晚餐,脸上还挂着片刻之前未消的怒气。那晚的秋看起来有些狼狈。
每座城市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或激荡或平凡的爱情故事,这些属于个人的小小情愫,偶尔能从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紧锁的眉头里捕捉出来。
子夏恋爱了,对方是公司一个资质不凡的客户。在一次一直负责该项目的部门副经理因临时照顾刚出生的宝宝迟到了半个小时,却还未赶到机场时,怒气冲冲的老板便将那次的接待工作全部交给了正好来递资料的子夏。于是,又一段甜蜜的爱情如同偌大拼图里的一片,华丽的为城市爱情故事的圆满完成拼凑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自从子夏恋爱后,两个女孩的下午茶便只剩下秋了一个人。虽然有的时候,她们也会像从前一样一起来喝咖啡,但这样的机会已然越来越少。让秋感到有些失落的是,最近一次子夏约秋来吃店里新推出的冰淇淋,从头至尾,子夏的口中没有离过“男朋友”这三个字。
距离那天的晚归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了,也就是秋初次见到萧北的时候。秋总是记不住萧北家乡的名字,也许跟他自己的名字一样有个“北”字,因此给秋的记忆增添了混乱。唯一让秋铭记在心的,是那晚和萧北一起分享的晚餐。只是一碗很普通的面条,却在萧北的烹饪下被注入奇妙的滋味,汤鲜味美的满足感在秋的内心开凿出一个浅浅的沟壑,一种无所适从的情绪趁机而入,給秋的生活带来了微妙的气息。具体是怎样的微妙,萧北也捉摸不透。随着时间的推移,秋和萧北的关系日渐熟稔。他们是邻居,下班回家的时间也总是一前一后,于是两人经常一起吃晚餐。可是萧北总觉得这个仅仅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单身女孩,仿佛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若即若离感。
这座城市地处亚热带季风气候,这里的夏天总是闷热多雨,一连下一个星期的雨也是很常见的事情。现在是七月中旬,夏季的湿热气流还在不断猛攻,已经连着下了两天雨了,地面上沉沉地浮着一抹透明的水蒸气。深呼吸一口,恍若能闻到几丝海滨城市空气里特有的微咸。然而,这座城市看不到海。
秋今天休假,原本打算晾完衣服就去图书馆待上一个下午的她,临走的时候却突然不是很想出门了。窗外依旧阴雨阵阵,一点要停的迹象也没有。秋走到餐厅,从玻璃柜里取出一套小巧的茶具,然后摁了一下热水器上的烧水键。今天,秋突然不想喝咖啡了。泡好茶,秋抱着膝盖将整个人深深陷进沙发里,捧起一杯热茶,慢慢地啜饮起来。
隐约感觉到身边有一团微热的气息近在咫尺,秋下意识地抬起头。肩膀被眼前毫无征兆的惊愕吓得一抖,浅底茶杯里的一大滴红茶随之跃了出去,轻轻地溅到了秋的睡裙上。秋微微皱起眉,正要开口数落这个不速之客时,萧北从沙发后绕了出来,随后蹲下身去,掏出口袋里的手帕纸轻轻擦拭起秋的裙子。
“真是抱歉啊,把你吓到了。我看到你的房门开着,就走了进来”。萧北一边继续擦拭的动作,一边藏不住笑意地说。
“没事了,我等会儿放洗衣机里洗吧”。秋用手拉了拉裙角。
萧北随即停了下来,他已逐渐了解秋是一个十分固执的女孩,于是听从了她的话。半晌,两人都没作声。这时秋猛然回过神来,想到还没给萧北让座,也没有给他沏一杯茶,真是失礼极了。于是赶忙起身让座,又倒好一杯茶,递给了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自己一举一动的萧北。
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在秋的脑海里闪过,今天萧北来找自己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她感觉有一丝不透气,于是走到百叶窗前,打开窗户。夏日午后的凉风一瞬间灌满了整间客厅。秋将手背向身后,似乎是想大口呼吸雨后新鲜的空气。
从刚才坐在沙发上之后,萧北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和秋平日里话也不是很多。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萧北的目光一直紧追着秋不放,像是一大早赶去看日出的人,满怀的憧憬迫使人们连一分一秒的盛景也不愿错过。今天的秋穿了一件长长的藏青色棉麻裙,宽松的裙角一直垂到脚踝。编成麻花辫的两股头发温顺地贴在她略显瘦削的肩膀上,沉静的装扮使秋看起来无比清丽。虽然背对着萧北,他也能想象的出秋脸上特有的寡淡的神情,此时,她也许正闭着眼睛,肆意享受着夏日午后的微风。
“秋?”萧北轻轻唤了一声。
秋疑惑地眨了眨眼,慢慢侧过身。
记不起过了多少个平凡的日日夜夜,秋天似乎从第一片悄然掉在公园秋千架上的落叶里,晃晃荡荡地来到了这座普通的南国之城。在这里,秋很少感受的到家乡日渐冷寂的秋风。这里的夏天,或许只能用略带疲惫的字眼:“没完没了”来形容。
子夏与男友已经开始谈婚事了。那是前天下班一起去老街里吃米粉时子夏告诉秋的。
张着嘴巴吃了一大口滚烫的米粉后,子夏支支吾吾地宣布了自己的婚事。小饭馆里热气腾腾的空气将子夏的脸庞衬托成娇羞的粉红色,她一笑起来便弯弯地像一轮新月的眼睛里闪烁出亮晶晶的光。子夏真的很幸福,秋感到一阵衷心的欣慰。
那一瞬间,秋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夏日午后的风灌满了整间客厅,突如其来的吻像一记耳光一般印在了秋敏感的记忆里。随着秋略带犹豫却狠狠的一巴掌落下去时,那双兔子一般发红的双眼默默凝视了自己良久,之后终于在秋一阵的恍惚中夺门而去。
萧北搬走的时候,秋和子夏正从咖啡馆里出来。傍晚六点的城市,突然狂风大作,冷冷的空气在这个时节来得有些仓促。那是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子夏面前提萧北的名字,然而子夏还没有听清楚,秋苍白的声音瞬间便被大风吞没了。
那天直到深夜,秋才回到家。所幸的是照明灯已经修好了,走出电梯门,秋的脸在明晃晃的光照下显出病态的煞白,她又一次感到心力交瘁。似乎习以为常般,秋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一切都悄无声息,那个推开房门为自己照明的男孩再也不会出现了。转动钥匙打开了家门,屋内漆黑一片,正对着玄关的原木书桌上,一瓶红玫瑰不知什时候早已枯竭,花瓣扑簌簌落了一桌子。秋默默系上围裙,在深夜十一点四十的厨房,为自己煮了一碗汤鲜味美的面条。
秋总喜欢做一个重复的梦。在那个梦里,秋还是六年前的青涩模样,短短的头发跳跃在肩膀上面,齐眉的刘海下是一双明艳活泼的杏核眼。梦里的秋总是躺在一个偌大的洒满月光的床上,令人无法启齿的是,梦里的她几乎赤身裸体,一丝未挂。
萧北搬走的第一个晚上,秋又一次来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梦境。但这一次不同的是,梦里的秋在月光倾泻下来的床上醒来时,惊喜地发现身边竟然躺着一个人。秋没有感到一丝恐惧,相反她的心里十分清楚那是她的爱人。秋感觉到爱人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微弱地喷在自己滚烫的胴体上。秋抑制不住满怀的幸福感,她轻轻伸出手臂想要环住爱人的脖颈。此时,月光突然斗转星移般飞快地照到了爱人的脸上,在秋的错愕中,爱人拿起一枚明晃晃的物体放到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奇奇怪怪的手机,硕大的屏幕上快速旋转着一大片黑压压的字。秋突然感到惊叹,原来人在梦境里也有阅读的能力。梦里的月光比午后的阳光还要明亮,借着月光,秋将脸凑了过去。她毫不费力地看清了手机里满屏幕的字,原来都是些无比平常却又十分暧昧的情话。只是,这是什么意思呢?往往在这个时刻,秋便会醒过来。
没有想过时隔半年之后,不知身在何方的萧北会再次打电话过来。那天也是秋休假的日子,难得的假期秋一点也不想浪费,于是午觉睡醒后她便立刻开始大扫除。在清理大学时代的一个旧行李箱时,一片薄薄的红卡片忽然从箱子的缝隙中掉落了下来。秋睁大了双眼,愕然地盯着地板上醒目的红色,一瞬间,回忆差点又翻江倒海般袭来。秋立即定了定神,随即将红卡片捡了起来丢进了垃圾袋里。一直忙到傍晚,秋才深深叹了口气,准备躺在沙发上休息片刻就去准备晚餐。这时,萧北的电话打了进来。
像所有结局不完满的爱情故事一样,身为故事主人公的男男女女几乎总要独自面对一段清冷的孤独时光,好用来思考关于爱情或无关爱情的方方面面的事情。或许秋是一个例外,如果把萧北也算作曾经的爱人的话,那么秋面对情关真可谓是一个无比洒脱的女孩。因为无论换作是谁,断不会毅然决然便拒绝了爱人或许准备已久的亲吻。
南国冬天的空气里也充满湿冷的气息,秋踩着舒适的运动鞋无声地走过公寓楼下寂寥的巷子。路过一个被塞得满满的绿色垃圾桶时,秋随手把提在手里的垃圾袋丢了进去,然后很快便朝着巷子的另一头轻步走去。
隆冬时节的大风像一双凌厉的手,轻轻松松便将秋丢进去的垃圾袋一吹而散。远处急急忙忙跑来一名负责清扫垃圾桶的环卫工人,一边抱怨恼人的风尽给自己的工作添乱,一边手脚麻利地清扫起撒落在地上的垃圾。
“嘿!谁要结婚啦?”环卫工人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脸上的笑容洋溢开来。伸手捡起黏在地上一小滩水渍里的一片薄薄的红卡片后,环卫工人拿起来仔细端详。
“哎呀!六年前的喜帖?原来早都结过喽”。环卫工人轻轻笑了一声,随即将手里的红色卡片丢进了垃圾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