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断章‖雨碎江南

清明过后,端午已很近了。

江南的荔枝红了,雨水也越来越多。

荔枝,剥下一层粗糙的皮,便是晶莹剔透的骨肉,沁着甘甜的汁水。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有什么特别呢?或许只是“物以稀为贵”,毕竟只有岭南才产荔枝,而且时节又短,三五天则失其原味。

譬如昙花一现,来不及感叹便消失了,因此人们总是对昙花怀着深深的执念。

但美好的事物往往伴随着代价。

红颜易老,好景不长,荔枝吃多了也会上火。

东坡先生曾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确定吃三百颗不会如厕困难吗?

至少,就她的经验来说,吃多了会上火,喉咙疼。

疼痛,便会想到他,远隔天涯。

这是另一种疼痛,并不激烈,但一日日纠缠,似乎并不会轻易消散。

她想和他去荔枝园,叫他采了最红的给她吃。

她想让他也吃到江南的味道,湿润的,温暖的味道。

但只是想着,隐隐痛着,并不能传达。

她还想告诉他江南的雨。她没有带伞,她被淋湿了。

当雨水顺着头发滴落,她便感到深深的悲伤。

悲伤什么呢?她的心中分明有爱,她甚至从没有什么怨悔。

没有人会因为爱而悲伤。

也许,也是有的。

爱而不得是悲伤,爱而不能相见更是悲伤。

第一最好不相见,从此便可不相恋。

又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不见如何呢?不见便无从说起,繁星满天,落花吹雪,塞上云霞,江南桃花,天地间的风景便只是风景。

初见如何呢?惊鸿一瞥,怦然心动,但你不欠我,我亦不欠你。纵使此后心心念念,但终究你是你,我是我,各自在彼此的道路上前行。

因此,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但,终究是见了,终究是有情。

有情,这世界才美丽,这世俗的烟火才美好。

若是无情,人与人之间又如何联结呢?

因此,无形的浪子也是有情的,他的酒,他的剑,都是冷的,唯有心是热的,因为心中有情。

这情必然明确而简单,与某个人相关。

有时会是共同淋一场雨,有时希望会在雨中一起撑一把伞,油纸竹骨的伞。

他会一手撑伞,一手握紧她的手。

他们会缓缓走着,并不着急去哪里。

雨水打上油纸伞面,又轻轻滑落,落于小桥流水的江南。

若是凑巧,会有小船从桥下穿过。

船上的人是快乐还是悲伤呢?也许是悲伤吧。

如果也有人陪着他,听着江南的雨声,在桨声灯影里彼此依靠,那便不必悲伤,而要充满幸福。

有谁不喜欢幸福呢?也许没有人。

至少,要比喜欢雨的人少很多。

江南的雨,绵密悠长,就像望不到尽头的相思。

是的,江南适合相思,但没有人愿意一天天相思。

就像喜欢雨,未必喜欢淋雨,尤其是一个人淋雨。

“喜欢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躲雨的屋檐。”

这也是江湖上一句很美的情话,充满浪漫的诗意。

试想,大雨如注,你们站在同一个屋檐下,注视着同样的雨帘,也不时瞥一眼彼此。

到了后来,你希望雨下得久一点,但雨已经停了。

于是,凑巧你们一路同行,凑巧去同一个地方,又凑巧在一起。

这么多凑巧,要说真是凑巧,可能真的不是凑巧。

想必今夜的雨依旧会落在遥远的江南,缠缠绵绵,欲说还休。

想必安睡的人会有个好梦,梦里荔枝正红,有人打马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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