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一条被收养的流浪狗,毛色黄白,面容清秀,如果是个小姑娘的话,一定是个灵气,秀美,娇弱的角色。收养她的老太太给她取名“小黄”,而老太太自己的姓也因此给忽略了,顺理成章地被叫作“小黄奶奶”。
小黄流浪期间,一定受够了大狗欺负,现在虽然有主人在身边,见到陌生的大狗依然吠叫不止。我家钢蛋儿是条比格犬,天性活泼好动,好奇心重,又极其爱搞关系,第一次遇到小黄,便花枝招展地迎上去,打算一闻究竟。哪知小黄看到这只“大狗”朝她直奔过来,吓得没命地尖叫,一边落荒而逃,害得小黄奶奶也慌了神,生怕她跑丟。钢蛋儿见自己的打算无法实现,遂匍匐在地上呜呜大叫起来,以示抗议,这进一步加重了小黄的恐惧。从此二狗成了冤家。随着碰面的次数增多,小黄的恐惧倒是有所减弱,加之钢蛋儿后来一见到她便先躺倒,以示友好,慢慢地二狗可以相安无事,但钢蛋玩耍的强度和迅猛的速度,总令小黄有所忌惮,芥蒂无法完全消除。在以后的日子里,但凡遇到钢蛋儿与别家打斗玩耍,小黄必会从背后搞突然袭击,伺机朝钢蛋儿屁股或大腿狠咬一口,以解心头之恨。
我推测,钢蛋儿的活跃对好静的小黄,应该是种干扰吧,外加对大狗的怨恨,估计都在这一咬里发泄了。
小黄很不喜欢吃狗粮,据黄奶奶说,大概和流浪期间人们常接济她剩菜剩饭有关,到了黄奶奶家,更是将红烧肉当作家常便饭,吃饱了便回到窝里打盹儿。由于之前饱受饥饿和惊吓,能有个窝可以随时躺下来休息,对小黄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探索,去淘气,恐怕那只会不断激活她的创伤体验吧。
这样一来二去,小黄体重暴增,身形笨重,按黄奶奶的说法是“死沉死沉的”。为防止糖尿病等并发症,小黄奶奶每天逼着她跑几圈,这家伙总会趁着黄奶奶不注意,超近道儿踱回单元门口歇下来,等着黄奶奶回家。
而这对她来说也是在建立了相当的信任和安全感之后,才敢有这样的正主意,刚来黄奶奶家时,对奶奶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违拗,生怕再被遗弃。
现在对奶奶也不再寸步不离,兴趣来时,也可以随着常见的狗儿们玩两下了。但是家里只有黄奶奶可以遛她,别人休想将她带出来。若是黄奶奶偶尔有事离家,她宁可不拉不尿,也绝不会几家半步。
创伤真的是个顽固的东西,印记永远在那儿,可能减轻,但不会消除,狗儿尚且如此,何况人呢。
人的可贵之处在于自我意识,在于觉知,如《美丽心灵》中的约翰·纳什,心中抱有美好的信念和顽强的意志力,不会被病症完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