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皇上好龙阳,我哥也是。 而这个传闻好像是从我这传出去的...

听闻皇上好龙阳,我哥也是。

而这个传闻好像是从我这传出去的...

1

据我所知,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跟我哥混在一起了。

我哥虚长我3岁,因为爹爹挂了个太子太傅的虚职,他便也讨了个太子伴读的美名。

太子跟我哥一般大,借着太傅和伴读的名头,太子经常来我家常住。和我哥两人名正言顺的腻在一起。

自从太子把我家当成自己家之后,我的生活就分外拘谨了,我爹要求我一颦一笑要端着小姐的架子,不能像之前一样上房揭瓦了,就连那些话本子也被我娘收起来了。

我去找娘抱怨,娘教育我,话本子什么时候都可以看,等太子走了再给我寻更有趣的话本子来,更何况,你看那太子,不比话本子上的人儿好看多了。

我娘眼光甚高,这太子确实是英姿飒爽,可他严肃的紧,哪有话本子里的人物有趣儿。倒是因着我娘的承诺,我开始喜欢太子来府上常住了,每次太子来住一段时间,我就能得到新的话本子,况且他堂堂太子,政务繁忙的很,哪有大段时间在我家常住,这生意可太划算了。

长时间没有新的话本子进账的时候,我还会借想去城外狩猎的说辞,缠着我哥问太子何时才来。每每问起,我哥都会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让我等他好消息。

一来二去的,我们三人便熟悉起来,没有话本子的日子,几乎都是他俩陪我嬉闹。太子也经常假借微服私访的名义,带着我们兄妹出去游玩。

如此想来,也正是那次下苏杭游玩的时候,我发现了他俩的猫腻。

约莫是三年前的夏天吧,太子和哥哥被我怂恿着,乔装去了京城最大的赌坊,快意输赢。忘了说,自从我们三人混熟了,太子简直成了我的私人当铺,没钱了就从头上拔个簪子换他几两白银。这天我输得极惨,堪称我职业生涯的滑铁卢。头上的簪子、耳朵上的坠子、手上的镯子,就连跟随我多年的那把小扇子,都当给了太子。

在我快要把太子的银袋子输个底儿掉的时候,我被哥哥和太子两人强行拽出了长乐坊。

我还做着把钱赢回来的美梦呢,被强行拽出来自然是不开心的,真真儿的耍起来小姐脾气,不肯理他们。

哥哥是个直性子,他嘲笑我输不起。还是太子心思敏锐些,知晓我是真的生气了,从他的钱袋子里把我典当给他的镯子啊耳坠都掏出来塞给我,嘴上还在安慰着:输得是我的钱,你的首饰我都送还给你。倒是那把随我多年的扇子,还别在太子腰间,没有欲还我的迹象。

我在意的哪里是那些个首饰,生着气也不肯理他,太子见我不收,竟亲手给我戴上了手镯和发簪,还拿着耳坠的尖儿在我耳朵上一顿乱捅。痛得我耳朵都红肿了起来,抬手夺过了那副耳坠,愤愤离开。

太子反应倒是快速,抬手就拽住了我的胳膊,我本想回头吼他放手,却不成想对上了他微怒的眼神,气势瞬间矮了半截,不再言语。

“好了,知砚,不要再胡闹了。我和知珩原本计划这两天北上游历,你可想一同去?”原以为的呵斥迟迟没来,倒是听太子哄了我。

我有些懵的看了眼哥哥,眼见哥哥眉眼带笑的看着太子,一脸...宠溺?

那时我不过15岁,所有对情情爱爱的认知都是从话本子上得来的,话本子上说,喜欢一个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我看哥哥这眼神,还真是炙热的连我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都骗不了啊。

傻笑了半刻,才被太子拿扇子敲醒,问我想什么呢。

我迅速掩饰掉发现大秘密的得意,笑着回了句,我不喜欢北上,太子和哥哥两个人去吧。

我哥确实是个称职的大哥,对我这个小妹几乎是有求必应。那我也不能回回耽误哥哥的好事呀。这点眼力见儿,我还是有的。

太子也未置可否,见我笑了也没再追问此事。

自从我有了这惊天发现,我看着他俩就像看话本子似的。哥哥本是活泼的性格,跟太子在一起倒是多了几丝沉稳,反而是原本严肃沉稳的太子,竟变得有些小媳妇儿样子,时常缠着哥哥说些悄悄话,越发的有趣起来。这活生生的话本子,确实比我娘给我的好看一些。

2

北上游历的行程,我终是没躲得掉,也不知怎的,原本计划的北上变成了下苏杭。

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我说不喜北上,哥哥便要求太子换了地点吗?哎,我真是有个极好的哥哥了。

抱着看戏的态度,我也是极开心的。很快便收了行李随他们出发。

打着微服私访名义的游历,自然不会太声张,我们一行三人就带了1个侍卫,名叫炙南,比太子还不苟言笑。

刚到苏州这天,竟恰逢苏州一年一度的花会,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哪里的口音都有。

出门游玩遇上这等盛事,本该开心的凑个热闹去,可我们却没这心思,毕竟,连住宿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呢。

得亏炙南功夫了得,我们吃碟酥饼的功夫,他就将苏州城大小客栈转了个遍。炙南在姑苏河畔找到两家客栈,各有一间空房,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两家客栈倒是挨得近,太子金贵,本应太子独住,我便提议我和哥哥同住,一起长大的亲生兄妹,也算不上不合礼数。

没成想太子大怒:“你已到了待嫁的年纪,与其他男子同住成何体统!知珩与我同住,炙南去知砚门外守着!”

我对太子的怒火有些莫名其妙,便没好气的回了声“奴才遵命!”

赌着气回到房里,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太子莫不是嫌我坏了他和哥哥的好事!连他的贴身侍卫都赶到我这守夜,这二人是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哎呀,可真不知羞。

这夜,我是沉浸在对二人的遐想中睡着的,结果梦里就遭了报应。梦中的我去偷看二人欢愉,被太子发现,一个眼刀飞过来我竟呆在原地不知逃跑。太子一个健步上来扼住了我的脖子,那动作行云流水,而我竟盯着他赤裸的腹肌流起了口水。

早上醒来,镜中的脸,红的都无需上胭脂水粉。虽说看话本子也已多年,却是第一次有这种梦境。我这哪有脸面说他们不知羞,怎能觊觎哥哥的女人呢!唉,不是,男人!

这次苏杭之行,总的体验不算太好,分房住的第二天,我就心思敏锐的发现太子和哥哥似是闹了别扭。话本子上说了,情侣之间打情骂俏,也是增进感情的办法,我便没在意,由着二人别扭,拖着炙南逛遍了苏州城。

话本子诚不欺我,从苏杭回来,太子和哥哥别扭了几天就和好如初,看起来感情甚笃了。

至于二人的龙阳之好是怎么传出去的,这得说说我娘。

我那古板的爹爹自然教不出我和哥哥这般不羁的性格,这一切还得归功于我娘。

我娘不似寻常女人,读书不多,但这世上好像没她不懂的道理,出身不好,却在我这个年纪便已游历了大半个国家。

我娘总教我: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莫要苦了自己。

爹爹虽是个古板的性格,却也着实宠爱娘亲。拗不过娘亲的理论,便由着她去了。就这样,在别人家的小姐在学习女红的时候,我在随着娘捉鱼摸虾。话本子,自然也是我娘带着我看起来的。

那日我陪着娘亲在荟萃苑喝茶听戏,那日的戏曲偏偏讲的便是龙阳之事,这出戏听得我无精打采的,毕竟那些个戏子还没太子一半好看。

我娘看我飘了心思,便开始和我讨论起哥哥的婚配。娘亲看上了许家的小姐许嫣。娘亲一开口,我便急忙打断了:“哥哥的婚事还是自己做主比较好。”

娘亲似是看出了什么端倪,问我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急忙辩解的样子更是让娘肯定了猜想,拿收走话本子威胁我。

哥哥为了我做了那么多,我怎能因话本子出卖他。“哥哥和太子关系匪浅。”哎,没想到我竟如此恶毒。

娘亲听了我的话,咯咯笑了起来,半晌才道:“那还真是一段好姻缘呢!”

虽知娘亲素来洒脱,我也不敢相信她竟洒脱至如此境地。给娘亲添油加醋的解释了一通,娘亲也只是笑着说了句:“那咱家可不愁飞黄腾达了。”

自此,我和娘亲便一起看太子和哥哥这生动的话本子,时不时因为他俩谁更好看而争论不休。我娘也毫不避讳,二人的龙阳之好便在京城传开了。

这传闻很快就传到二人耳中,哥哥没受什么影响,毕竟娘亲传的,爹爹也不会找哥哥麻烦。倒是太子被气着了,生平第一次闯进我闺房,压着怒火撂了句:“知砚,本王取向正常!你若再传这些莫须有,我不介意提前让你试试!”

我盯着太子怒冲冲来去的身影,噗嗤笑了,这太子生气起来怎么有些可爱呢。

3

第二年秋天,西北边境有突厥进犯。皇帝派出了骠骑将军出关平定战乱。不成想突厥谋划已久,战乱僵持了三月有余还未有进展,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受战乱影响,太子很少来府上小住了。哥哥也每日行色匆匆,时常夜半才回府上。

那日清晨,我难得起了个大早。也不知为何,心口总有些酸酸涨涨的。刚下早朝的时辰,哥哥便匆匆回府了,我心里的不安愈盛。

顾不上梳洗便跑到哥哥房中,只见哥哥在收拾行装,心中便已明了。

哥哥见我来了,给我倒了盏茶,“知砚,大哥一定平安回来。”

我沉默良久,起身给哥哥收拾了几件御寒的衣服,才回到桌前,开口问道:“几时出发?”

“明日一早。”哥哥沉默了一瞬,补充道“太子挂帅。”

我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撒了些茶水出来,放下茶杯便起身跟哥哥道别:“你与太子于我而言,都是哥哥,缺一不可。听闻边境常年苦寒,哥哥多带些御寒的衣物。知砚先回房了。”

我回房呆坐了良久,娘亲来寻了我:“知砚,随我去灵山寺走一趟,给知珩求个平安符。”

来不及披上斗篷,便匆匆跟娘亲出了门。

轿子从府上出发,一路经过了热闹的街市,才晃晃悠悠到了灵山脚下。所见之景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街市上各式各样的小贩还在热情叫卖,甚少经过些露天的茶馆,才听有三三两两大汉谈及战乱征兵。

为表虔诚,我和娘亲自灵山脚下便下了轿徒步上山。

过久了安生日子,人也疲乏。自战乱以来三月有余,太子和哥哥都无暇顾及于我,我也三月有余未出府门,爬到半山腰处,已经一身薄汗,娘亲寻来小厮,欲让我坐轿撵走接下来的路,我抚手回绝了。

等到了灵山寺,已是晌午,寺里的方丈静悟大师为我和娘亲求了签,静悟大师沉默半晌,递了两张平安符,让我们把符送给心上人,便安心等他们归来即可。

求完平安符,娘亲去给寺庙捐了些香火钱,我便站在院中等她。虽已隆冬,晌午的太阳还是有些浓烈。我看着头顶的骄阳,虔诚的闭上眼睛祈祷,若举头三尺有神明,那请各路神明,保佑我国将士平安归来,保佑,我的两位哥哥。

4

次日清早,我随爹爹娘亲去城门关送别哥哥,天空中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想来又是个寒冬。

路上所见之景,竟与昨日完全二致。城中百姓眼含热泪,自发的送别出征的将士们。我在那一刻懂了,太子和哥哥肩负的不仅仅是国家大义,更是这一张张平凡面孔背后的幸福。

娘亲拿手帕拭去了我脸上的泪痕,“知砚,你可知我这般潇洒性子,为何甘愿嫁与你爹爹留在这处处拘束的京城?”

“那时战乱更盛,我们是在你爹进京赶考的路上偶遇的,战事频发,世道也不太平,他被山贼抢了钱财,也拼命护住了那几本圣贤书,被几个山贼打了个半死。若不是遇上我,他估计赶不到京城便病死饿死了。我问他,这几本破书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他竟说书重要,他一条命没了不足惜,但是这些书却可救赎世间千人万人的性命。我那时也不太懂你爹的蹩脚言论,可我那时年少啊,竟觉这白面书生,心中大义是多少英雄豪杰不可比拟的。自此便开始泥足深陷了。”

我嗤笑着娘亲如此洒脱竟也有这般烂俗的往事,不多时便已到城门关,心中暗恨这出城的路,不能再长些。

太子和哥哥已整装待发。哥哥见自家轿撵,快步过来跪拜爹娘:“孩儿不孝,未能在爹娘膝下尽孝,请爹娘宽恕。”

爹爹连忙扶起哥哥,“国家大义是你辈之责任,为父没那一身本事,不能上阵杀敌,如今珩儿能了我心上事,我已知足。”

我把连夜缝制的荷包递给哥哥,“我和娘昨日去灵山寺求得平安符,别嫌我女红做得差,这得怪娘从小便没教我。”

哥哥抚着深蓝色荷包上歪歪扭扭的“故乡月明”嗤笑:“我怎会嫌弃,这便是世上最好看的荷包。我们知砚长大了。”

顾不上感慨,我从袖中取出另个粉色的荷包,“这个哥哥帮我送予太子吧。”

哥哥看了眼荷包,转头喊了太子过来,“知砚还是亲自送吧。”

哥哥说完便拉着爹娘一旁叙事,看着太子一步步向我走来,我竟不争气的落了眼泪。

太子走到我面前,抬手拭去了我的泪水,“知砚,别哭。”

我强扯了微笑,把那粉色荷包放到太子手中,“这个送你,昨日和娘亲去求得平安符。要日日带着。”

太子看了眼荷包,笑着嘲了句:“头一次见这么丑的荷包。”

“不要算了!亏我花一晚上缝的。”我伸手欲抢。

太子长臂一抬,我便抢了个空。

我还在气着,便被太子拽了手去。太子揉了揉我手指上止了血的针孔,“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往后这些事,你无需做。”

“还不是想要你们早日归来。”

“子曰当归。”太子念了念荷包上的字样,“知砚,等我回来...”

“何必煽情,我又要哭了。”这话听得我眼泪打转,干脆转了话题。

太子嗤笑,抬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沉默半瞬,抚掉了我发顶的白雪,轻声道了句:“走了。”

话语未落,太子便转身快步离去。留我一人,盯着那副坚毅的背影,哭成泪人。

5

哥哥走后第一天,娘亲给我带来了新的话本子,娘亲说这是她淘遍了十里八乡才找到的精品。我堪堪翻了两页就没了兴致,望着窗外的红叶,呆坐了一天。

哥哥走后第三天,娘亲带我去了灵山寺,同静悟大师话了半天家常,静悟大师开导了我大半天,亏得我有些慧根,理解了大师弯弯绕绕的话语不过是说:故乡人安好,他乡人才会心安。我有些恍然大悟。

哥哥走后第七天,许家的小姐许嫣来了我家,约我去逛元旦庙会。才恍然意识到新年已至,不知太子和哥哥在他乡是否也能有时间抬头赏月,闲话家常。

在家看了几日话本子,没这二人陪伴,日子过得甚是无聊,便欣然与许家小姐出门玩耍。

元旦庙会很是热闹,我与许家小姐东逛西吃的,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我站在桥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感慨,“这闹市便是哥哥守护的太平盛世。”说完回头看许家小姐,哪里还有许嫣的人影。

我慌乱的四下张望,若是丢了许嫣,爹爹定饶不了我。匆忙跑下桥,却在桥边一角发现了熟悉的身影——炙南。

“你不应随太子在前线吗?怎么在此处。”我看着炙南,心底不知怎的生出一丝希冀。

“微臣未随太子亲征。”炙南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说话言简意赅。

话音一落,我原本生出的希冀骤然变成了害怕。我是知晓炙南能力的,若是他在太子身侧,必能护得太子平安,如今这般...

炙南似是看穿了我的担忧,万年冰山开口安慰道:“太子武功在微臣之上,小姐不必担心。”

略微宽心后,才想起寻那许家小姐,“炙南大人可见许家小姐许嫣从这路过?”

“许小姐已随府中小厮回府,方才与小姐告别,小姐未曾留意。”

听闻此言,我便放下心来,沿河两岸闲逛了会,放了两盏寄相思的花灯,便动身回府了。

炙南一直跟在我身后护送,我便停了两步与炙南搭话。

“是太子让你留下保护我吗?”

“未曾得令,今日微臣与小姐乃巧遇。”

“我在京城安全的紧,太子不该将你留下。”

“太子自有其道理,我等不应揣测。”

我轻笑了声,“炙南大人还是听不得旁人说太子一点不是啊。听闻你是少时被太子救下,便一直跟随太子左右。这情谊的确坚实。”

“太子于臣有恩。”

“想来,炙南大人也是胸怀报效家国的远大抱负的,被太子留下守我一个寻常儿女,心中不怨吗?”

“太子是君,炙南是臣,我自愿听命于太子,何来怨言。小姐莫要拿微臣打趣了。”

“炙南大人这便是认下了,太子命你守我。”我笑着看向炙南。

炙南停步看了我一眼,嘴硬的喃了句“炙南未认”。

我亦未理会,“听闻炙南大人只认太子命令,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使不动炙南大人。”

“炙南不敢。”

“炙南大人可曾听说,太傅夫人武功了得。”

“有所耳闻。”炙南像是被我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话搞的有些懵,言简意赅生怕掉了坑里。

“我非有意为难炙南大人,你既知晓我娘亲武功了得,便应明白,我娘亲护得了我。”

炙南若有所思,并未答话。

“娘亲一人可护我周全,炙南大人不必在我身上耗费时间。边境万分危重,他才是需要你。”

恰巧太尉府已在眼前,我便站在府前树下,定定看着炙南。

话已至此,炙南也不再避重就轻。

“承蒙小姐提点,炙南铭谢在心。小姐对太子的担心,炙南能体会一二,但小姐可曾想过,若我当真去了太子身侧,太子是否能安心留在前线。”

“小姐且放宽心,太子答应你的事情,定会办到。炙南告退。”

我惊异的看着炙南离去的背影,久久未有动作。

6

炙南走后,我在府前的台阶上呆坐了一会,便回去找娘亲,无视了爹爹怨气的眼神,拉着娘亲到我的闺房,说了整晚的悄悄话。

我把炙南的事情告诉娘亲,娘亲不惊反笑:“那日去灵山寺,他便跟在轿撵后。”

我倒是大吃一惊:“娘亲早就知晓。”也是,凭娘亲的武功,怎会对跟踪之人无所察觉。

“太子挂心于你,不是好事吗?”娘亲抚着我的手背问道。

“我更想炙南能在太子和哥哥身侧保护。”顿了顿,略有些内疚的继续说道:“我不是个好妹妹,哥哥对我如此之好,我竟更担心太子安危。”

娘亲爽朗的笑了,“看来我们知砚是芳心暗许了。”

我怔了怔,忽觉,我已许久没有再提过太子的龙阳之好。我终究还是觊觎了哥哥的男人吗。

我有些愣愣的盯着娘亲,“我...我是不是更对不起哥哥了。”

娘亲笑的前仰后合,“太子对你如此这般,你还觉太子和知珩好龙阳吗?”

“我不知该如何说,太子忍我让我对我极好,我是知晓的。但我无法分辨,他是否是因着哥哥的关系对我好。”我看过那么多话本子,可是没一本教我怎么分辨感情,“况且,我也不知哥哥究竟是何想法。”

娘亲狠狠的敲了我的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姑娘。”。

“娘亲!知砚不说多聪明,也不至于傻吧!”

“许家小姐许嫣与知珩情意互通,你可看出来了?”

我大睁着眼睛:“娘亲可别吓我!哥哥何时与许嫣有过接触。”

娘亲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盯着我,“你眼里除了太子哪里还放下过别人。”

我已被哥哥和许嫣的事情吓到,追着娘亲问个究竟,娘亲不堪忍受我的折磨,便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我。

“原是那次狩猎啊。哥哥的故事也够俗气的。”

哥哥的故事可太久远了,我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依稀记着是个春天,那时候爹爹还有余力教书,便整日提溜着我一起去学堂。我听学堂里的小姐们说城郊的花开的漫山遍野的,美的不似人间。

我本就是个撒野的性子,整日困在方寸的学堂,心儿早就飞出去了,便缠着太子和哥哥去城郊狩猎。

那时太子和哥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年轻气盛的想要赢过对方。不过最后还是太子赢了,因为当哥哥的箭瞄准一只胖兔子的时候,一个圆溜溜的小姑娘突然跳出来捉住了那只胖兔子的耳朵。千钧一发之际,哥哥偏了下箭弩,利箭擦着小姑娘的衣襟,扎在了一颗矮树上。

我在马背上看着这一幕,被吓的不轻,瑟缩着钻进了太子怀里,还被太子嘲笑了胆小如鼠。现在回想来,才觉太子真是嘴硬心软,嘴上嘲我鼠胆,手却不停的拍我肩膀安慰。

小姑娘还不知何谓呢,提溜着兔子耳朵笑的眼睛都没了。哥哥被气的不轻,翻身下马便劈头盖脸的凶了小姑娘一通。

小姑娘被一顿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那个傻哥哥又手足无措的哄人。我记得最后,似是哥哥带着小姑娘去吃了糖葫芦,才把人哄好。

原来当年那圆溜溜的小姑娘就是许嫣啊。有机会一定要跟她讨教讨教如何减肥。

7

太子走的第19天,我收到了哥哥快马寄回的第一封书信。信中说太子率军抵达边境,将士们备受鼓舞,连下数座城池。信中说一路走来的边境风光,实属中原难得一见,战后定要带我去走上一遭。信上还说,太子与他,一切都好。

因着这封书信,我心情大好。娘亲说我见信后开心的像是自己赢下了几座城池。我也不知羞,道:哥哥赢下的,便是我赢下的。

自从知晓了哥哥和许嫣的事情,我跟许嫣走动越发频繁了些,收到哥哥来信,便立马遣了小厮将信中内容告知于她。

太子走的第24天,收到了哥哥寄回的第二封书信。信中说太子率众将士英勇奋战,势如破竹。我喊着母亲和许嫣去灵山寺为远方的人祈了愿。

目光所及,炙南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也习惯了炙南的存在,如若此般能让远方的人儿安心,我倒是也少了些忧虑。

太子走的第30天,收到了哥哥寄回的第三封书信,信中说我军斗志昂扬,若不出意外,上元节前,定能班师回朝,与家人团聚。

许嫣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我俩相处的十分投缘。听闻哥哥平安,许嫣更是开心的撒了欢,“还有月余,知珩哥哥就能回来了!太好了!”那副笑起来没了眼睛的样子,倒是和多年前那个圆溜溜的小姑娘重叠了起来。

自第一次收信给许嫣带了消息之后,这家伙便天天来我家里蹭吃蹭玩,美其名曰“想和砚砚玩”,其实大家都门清儿,这小丫头不过是想,见信如面。

太子走得第42天,这几日未收到来信,过年的氛围倒是浓厚的很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为了新年准备,好不热闹。门口有两个小厮正在准备挂灯笼,往年哥哥在家,门口这两盏灯笼总是他来挂的。

我喊小厮把步梯搭好,哥哥不在家,我要亲手把灯笼挂起来,等他们回来。

不是太难的事情,很快挂好两边灯笼,倒退着下步梯的时候,踩着的那根横栏突然断了,我从步梯上摔了下来。

两个小厮吓得不轻,连忙请来了大夫。断裂的横栏划破了手臂上的皮肉,亏得冬天衣服厚重,都是些皮外伤。

爹娘都围在床边说我胡闹,床边拥着很多人,但我好像听不到他们的关心和斥责,有种异样的感受被无限放大,心里难受的紧。

第二天,许嫣跑来看我,我已经活蹦乱跳了,只胳膊上的伤口还疼些。

许嫣见我好端端的,疑惑:“凭你从小上房揭瓦的本事,不应该爬个步梯都不稳啊。”

“步梯的横栏年久失修,突然断了。不过归根结底,是我有些分心了。”

“想念太子了吗?”许嫣也是知晓我对太子心意的,这些年怕是只有我自己是看不清的。

我有些脸红,“小嫣你不知羞,我分神是想起往年这两盏灯笼都是哥哥挂起的!”

许嫣笑的前仰后合,“你害羞个什么劲儿,我想念知珩哥哥了,念着他快些回来。”

看着许嫣欣喜的样子,我便压下了自己异样的情绪,没再言语。

8

除夕夜这天,皇上在宫中设宴,邀请京中各位官员携妻儿赴宴,共度佳节。

我和娘亲都随爹爹一同去了宫中。

宴席上歌舞升平,我却无法安心欣赏,这粉饰的太平,总有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颓败之感。

我已有些日子没见炙南,许是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出门的关系。这次来赴宴,也是为了寻他,我总觉得他和太子是有秘密联系的,已有半月未收到太子音信,心中异样实在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倒也没费周折,宴会行至大半,我借口透透风去了门廊,便见炙南远远地跟了上来。

“炙南大人,近日可有太子消息?我已半月有余未收到书信。”

炙南未答话,只摇了摇头。

“炙南,你老实答我,你与行渊是否有联络!”

炙南一惊,“小姐怎可直呼太子名讳,此乃大不敬之罪!”

我冷笑一声,周身散发着从未有的凌厉,“我想,便如此叫了。若你不答,我便即日启程,赶赴边关寻他。”

“万万不可,小姐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太子考虑啊!可否答应炙南,无论何事,都安心呆在京城,护自己周全?”

我艰难的点了点头,炙南才肯开口:“我与太子确有联系,但我与小姐一样,已多日未有消息。”

果然,这几日心头的压抑,并非偶然。

还未等我有所反应,便听前殿有人高呼“军中急报”,我与炙南疾步回了前殿。

皇上听闻军中急报,便觉是前方传来捷报,大喜过望,急忙拿了军报查看。

众人都放下手中的酒杯吃食,只等皇上宣布好消息后齐声恭贺,却没成想皇上忽的脸色大变,将那军报摔在了案桌上。

众人惶恐,齐齐跪在地上高呼“皇上息怒”。只见一人起身福了礼,开口询问:“父皇,儿臣斗胆询问,不知是何军报,让父皇如此大动肝火,儿臣愿替父皇分忧。”

皇上未开口,那位皇子便在殿前施施然站着,没有半分退下的意思。

炙南附耳低声提醒:“这位是五皇子,素与太子不和。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小姐去通知太傅与夫人,我会找时机送你们出宫。”

皇上起身摆了摆手,“都平身吧,前方尚未大捷,我只气渊儿办事不利。今儿就到这吧,都退下。”

众人起身欲告退,便听五皇子便再次开口:“父皇莫要动气,皇兄也尽力了,儿臣听闻前两日坡州大战,皇兄为生擒那突厥将领,鏖战良久,和那突厥人双双坠下悬崖,至今还未找到尸骨。”

众人议论声四起,若不是炙南在旁搀扶,我怕是会一头栽在这大殿上。

皇上冷冷的看着五皇子,“大胆!你又从何得知渊儿坠崖?怎敢口出狂言!”

五皇子笑了,“父皇冤枉儿臣了,不过是从朋友口中听到的罢了。早些年父皇罚儿臣去西北苦寒之地历练,若没有这些山村野民,儿臣怕是没命回来见父皇。哦对了,我那些个朋友还快马送来了两样东西,父皇瞧瞧可是皇兄的东西?”

五皇子身旁的侍卫拿出帕子包裹的两样东西,赫然是太子随身的玉佩和一把巴掌大小的银折扇。

若说方才五皇子狂言,我心中还有些疑虑和希冀,那现在看着这两样物什,我已如坠冰窟。

那把小扇子,自那年在赌坊当给了太子,便没离过他身侧。

一些眼尖的大臣已经认出那块太子自小挂在腰间的玉佩,大殿上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炙南搀着摇摇欲坠的我,附耳说:“趁现在,与太傅回府。”我虚晃了下头,炙南竟也没有拦我。

皇上大怒,“来人,把这逆子囚于府中,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出府半步!”

几个侍卫进来,被五皇子的侍从拔刀拦了下来。五皇子拿起那把银扇子,虚虚的扇了扇,“父皇还没看清局势呢。也罢,儿臣不妨再说明白些。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身体虚弱,太子已亡,还是尽快册立新太子为好。趁着诸位大臣都在,行灏今儿在这自荐了,诸位可有异议?”

五皇子话音一落,众位大臣纷纷惊惶跪地,无人敢言语。

皇上拍案而起,“大逆不道!御前侍卫都死了吗!来人给我拿下这个逆子!”

几个带刀侍卫冲进大殿,还未等近五皇子身前,殿外便传来了兵刃交接的声音。

9

还未等众人有所反应,几个带刀侍卫便掩护着皇上撤离,五皇子党羽乔装在殿内的几个侍卫纷纷跟上去追杀皇上。

炙南附耳轻语:“五皇子谋逆怕是筹谋已久,宫中禁军撑不了多久,趁乱我送你出宫。”

“你去保护皇上,我娘可以保护我。”

炙南见我声音坚定,侧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信他,他让我等他,便一定会回。何况我想明白了,五皇子拿出的物件,都是上战场不会戴在身上的东西。我不会中计。”

“是炙南狭隘了。但炙南只听太子之命,太子命我护你。”

“皇上身边的禁军也难以抵御吧?”我微微笑了,“你去吧,知砚断不能做那亡国的狐媚子,若今日因我的缘故,让行渊的父亲命丧黄泉,即便是行渊回来,我俩也再无可能了。”

炙南只盯了我两秒,眼中的挣扎已变了坚毅,微微俯身道了句“谢小姐成全”,便冲向了后殿。

皇上离去,五皇子缓步坐到了那把象征权利的龙椅上,淡笑着睥睨众人,“我不为难大家,都从西华门出宫回府吧,我的人会送诸位出去。”

大部分官员作鸟兽散,只剩几个对皇上忠心耿耿的老臣还跪在殿前没有动作。刑部严大人起身福了一礼,花白的胡子都跟着紧绷的面庞微微颤动,想是欲劝说五皇子莫要做这些大逆不道之事。

只是还未等严大人开口,便被五皇子打断:“太傅大人一家,先留在宫中吧。”

父亲听到五皇子喊了自己,先是一愣,而后徐徐起身,淡漠的回道:“恰巧微臣也未想离去,微臣是皇上的臣子,未得皇上之命,又怎敢自行出宫。”

五皇子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严大人:“严大人有何事要奏?”

严大人本是看着父亲略有惊讶,回神才道:“微臣斗胆,劝五皇子三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当今圣上乃宽厚仁慈之主,定能饶你年少轻狂之罪啊。”

五皇子脸上还带着不漏破绽的笑意,缓缓起身走到了严大人身侧,“严大人的意思是,我做错了?”

严大人跪下朝着龙椅的方向磕了头,声音老态却不失坚定:“五皇子如今所做之事,意同谋逆!”

五皇子笑出了声,“严大人不必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行灏不是那不明就里的人,严大人的忠心耿耿,行灏是佩服的,断不会因着两句瞎话要了你的性命。不过,既不愿为我效命,大可以告老还乡,不必请命,我不拦着。诸位皆是如此。”

五皇子踱步殿内,收了笑意睥睨着众人,“今日之事,早已成定局。”话音落下,便进殿几个侍卫将众人遣了出去。

诺大的殿内霎时空荡了起来,五皇子不急不缓的移到我面前:“想必这位便是太傅大人的千金,知砚小姐。”那略带笑意的眼睛盯着我,像是毒蛇对着自己的猎物吐着信子,“真是个妙人,难怪行渊如此喜欢。”

爹爹护犊心切,一把将我扯到身后,“五皇子万事冲着老臣来,何必为难家中小女。”

“太傅大人莫要心急,行灏只是想把这物什还给知砚小姐罢了。”五皇子摊手向前,手上放着那把银扇子。

我拍了拍父亲后背以示安抚,缓步走向前,取了那把扇子:“知砚先谢过五皇子。五皇子留下知砚,无非是想用知砚牵制太子,如此想来,太子应是活着。今日之事,还未成定局呢。”

五皇子放声笑了:“若是行渊没死,倒也如了我的愿了。”

我不知二人背后有何恩怨纠葛,实在难以理解五皇子这复杂的情愫,“看五皇子对严大人宽容以待,想必也是那明礼之人,我可以留下为质,烦请五皇子将我爹娘送出宫去。”

爹爹闻言呵斥:“胡闹,我女儿在哪,我便陪在哪!”

五皇子淡笑着遣了侍卫,将我爹娘送至偏殿休息,“放心,我不伤无辜。”

10

爹娘离去,五皇子便坐上那龙椅,吐着蛇信子打量我。

不想和他共处一室,我便走出殿内,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轮明月兜头照下,天气好的能看到成片的星河。

故乡月明,子何时归?

如炙南所说,禁军败了。厮杀的声音早已落幕,周围安静如任何一个寻常的午夜。

我把玩着手里的银扇,强迫自己回忆往年的美好,不要胡思乱想。

想起那些年在城外狩猎,我好像自始至终都在太子的马背上。

想起太子在苏州城因着住宿的问题凶我,许是吃了哥哥的醋吧。

想起他变着花样带给我的那些新奇的玩意儿,还会时不时的采些野花送我。

想起送别那天,他欲言又止的让我等他回来。

好想听他亲口说一句“我回来了”。

“在想行渊。”五皇子不知何时走到我身侧坐下。

我未答话,他便自顾说着,“我又想他能回来,又怕他回来。哈哈哈哈哈,我这个哥哥啊,从小便是我的噩梦。”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还未做声,五皇子便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母亲是个身份低微的侍女,父皇酒醉宠幸了她,才有了跟母亲一样不受宠爱的我。为了让父皇多看我一眼,我努力读书练武,数九寒天从不敢懈怠,可我还是比不过行渊,父亲的眼里也只有行渊。”

“行渊让我又爱又恨,其实他是个称职的大哥,其他兄弟不愿跟我一起玩,他会陪我,他会送我他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狼毫,只因我说了句喜欢。”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耀眼呢!只要有他在,父皇眼里就永远没有我。大约是11岁那年冬天吧,行渊跟我在御花园赏雪,我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让行渊落了水。父皇震怒,行渊受了寒重病一场,而我,被父皇送去了西北边境,常年苦寒之地。”

“后来,我母亲...”五皇子的故事被侍卫打断。

侍卫上前汇报,皇上被炙南护送至城郊的行宫,未发现太子踪迹。

“就对峙观望着吧。”五皇子竟也不避讳我,许是我于他从不是威胁。

侍卫领命退下,“你没打算弑父篡位吧?若你想,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我问出心中的疑惑。

五皇子又笑了,这一晚上,他总在笑,似是由心而发的笑意,“天下谁人不想做皇帝。”

“你母亲呢?”

“她死了,为我死了。”五皇子霎时敛了笑容,起身拂袖进了殿内。

没过多久,方才那个侍卫再次来报:太子带着肃州军现身了!行宫处的叛军已经被太子镇压。

听到这个消息我兴奋的险些跳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他还活着,他回来了。

五皇子倒是没什么反应,好像有种早该如此的淡然,“走吧,去城楼。”

等我们站上城楼,太子已兵临城下,太子所率肃州军列阵待发,仅从数量上已足够压制五皇子。弓箭手已瞄准城楼,只待一声令下。太子满身盔甲立于马上,英姿飒爽。

“行灏,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你现在回头,我保你性命。”

“皇兄太天真了。”五皇子笑的狰狞,“你做个选择吧,这个女人和皇位,你选一个。”

太子丝毫未犹豫的开口:“你放了他,太子之位随你来取。”

“哈哈哈哈,父皇,你看到了吗!你从小重视的太子,只是一个为了女人罔负天下的登徒子!我才是那个堪当大任的皇子啊!!我从小想向你证明自己,你却从来看不见我,甚至因为行渊落水就罚我去西北那苦寒之地!你可知那几年我是如何过的!大家都知道我是不受重视的皇子,吃着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饭菜,住着漏风的房子无人肯帮我修葺。若不是我母妃逝世,也不知父皇还能不能想起还有我这么个儿子!”

我在五皇子身旁看着他嘶吼,犹如困兽之斗,终其一生,也只个可怜的孩子罢了。

“我不想坐这个皇位,我只想让你们都去死,都去给我的母亲陪葬!”五皇子突然暴怒,拎起我的衣领将我扔下城楼。

太子反应迅速,纵马接住了我。与此同时,皇上发令,弓箭手对城楼展开了进攻。

日思夜想的人儿啊,终于又近在眼前了。乱了多日的心绪平静下来。

“我回来了,知砚。”两人盯着彼此看了许久,太子才缓缓开口。

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钻进太子怀里哭个不停,嘴里喃喃道:“你没事,你没事...”

太子抬手轻抚我的发顶,一如出征那日,“带着你亲手缝的平安符,我怎敢出事。子曰当归我便归来了。”

我破涕笑了出来,太子将我从怀中捞了出来,捂住我哭的红肿的眼睛。

“知砚,等事情结束,嫁与我可好?”

听他亲口说出这话,泪水再一次抑制不住,润湿了他的掌心。

还未等我反应,便觉唇上一凉,柔软的唇瓣附上来,轻触即分开。

我还在惊骇之中,边听太子附在耳边轻语:“回答我。”

我抬眸瞥他,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年在苏州做的梦境,脸霎时红的滴血,羞赧的点了点头。

太子揽我入怀,听着他强烈有力的心跳声,倍觉心安。

身后是厮杀渐熄的战场,身前是难以抵御的温柔乡。

我的心上人,沐着朝阳来寻我了。

番外1:大婚

五皇子战败那日,发生了很多大事:突厥退兵求和,哥哥带兵凯旋;皇上恐再生事端,宣布退位,另择良辰太子登基;还有太子,在宫墙下向我求婚。

内乱一平,五皇子被押入地牢。太子去向皇上请求,等大婚后再处置五皇子。

许是因着太子多年来一直抗拒的婚姻大事有了着落,皇上爽快的允了。

竟从侧殿传来了我爹娘,商讨大婚事宜,不仅当日便敲定了纳采之日,三人还因先登基还是先成婚争执了起来。

还是太子自己拿了主意:“先登基。我想给知砚全天下最好的婚礼。”

大婚那日,十里红妆。

娘亲在我闺房,帮我理着头发,“转眼间,砚儿就这么大了,小时候顽皮的样子好似还在眼前头呢。”

我拉着娘亲的手安慰,“我永远都是娘亲的女儿啊,娘亲想我,我便回来住些日子陪您。嫁的近着呢。”

“入了宫闱,便是皇室之人了,代表着皇家的脸面,不可像从前那样无礼了。”

“娘亲何时变得如此小心谨慎了。若那宫闱是虎狼之口,娘亲断不能允我嫁进去就是。今日娘亲既然允了,便说明知砚嫁了宫闱也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活。”

娘亲笑着摇了摇头,“也罢,若是有了委屈,回来找娘。”

“娘亲且宽心,行渊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孩子,您还不放心吗。”

我和娘亲还未话完家常,许嫣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砚儿砚儿,我听大家议论,皇上出宫亲自迎你来了!”

我和娘亲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皇上竟亲自出宫迎我,想必刚出宫门,便已引起极大轰动。

自古少有皇帝大婚,皆因多数皇帝在还是太子之时便已完婚。即便是太子婚礼,出门亲迎也是鲜少有之。

看着娘亲的笑意,许嫣的吵闹,我心里满的要溢出蜜来,竟觉周遭安静的,能听到他向我走来的哒哒马蹄声。

皇上来到府上,娘亲领我来了前殿。爹爹和哥哥将我领到皇上跟前。

哥哥牵着我的手,不肯交给皇上,笑意盈盈的嘲道:“之前答应你,18岁接聘书,现在可满意了?”

皇上倒也不恼,似是抢夺般牵过我的手,“晚了些日子,这笔账记你头上,赐婚的事也往后推一推吧。”

皇室婚礼甚是复杂,一整天折腾下来我只剩半条命。所有礼数流程走完,已是后半夜,皇上与我坐在床榻上,相视而笑。

“成婚太累了,早知如此折腾我才不要。”自喝了合卺酒,我便有些醉意了,什么矜持什么拘谨全都抛之脑后了。

皇上笑了,轻抚着我的脸庞低声安慰,“辛苦砚儿了。”

“行渊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我凑头上去捏住了皇上的两颊。

皇上也不恼,反而笑的更开心了,只抬手拉下了锦帐。

“我要睡觉了,君子不可趁人之危。”察觉到危险的信号,我还是该怂就怂了,泥鳅一般钻到被子里。

奈何抵不过皇上力气,被捉着脚踝拽了回来。皇上欺身上前,沉着嗓音在我耳鬓厮磨:“砚儿怕是对为夫有些误会,为夫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何况,我等你够久了。”

话本子真的没骗我,酒壮怂人胆,但到头来不还是苦了自己吗。

番外2  五皇子

近期京城热闹非凡,新帝登基、帝后大婚,都是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将新年的气氛烘托的更加浓烈。

皇上登基当日,大赦天下,五皇子也在赦免之列。

因着此事,皇上与太上皇争执良久,可即便太上皇万般不愿,如今也是皇上做主。

难怪他要延后处理五皇子之事。

赦免之日定在我们大婚后第6天,我随皇上去地牢送别五皇子。

五皇子在地牢深处的一隅静静坐着,脸上没有一丝颓败的样子,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除却那略皱的衣衫,着实看不出他如今处境。

我没有跟随皇上进牢房,有意给这兄弟二人留下最后的独处时光。

约么一刻钟,皇上便缓步出来了。

“我可以跟他聊两句吗?”

皇上略有些讶异,还是点了点头。

我走到五皇子身边坐下来,“我可以喊你弟弟吗,行灏?”

五皇子盯着我思考了半瞬,“你不怕我?”

“怕你做什么?你知道行渊会舍身救我,才将我扔下。”我淡淡笑了,“我明白你是为了护我,我得了个温柔善良的弟弟。”

五皇子低头轻笑了声,没答话。

我学着皇上安慰我的样子,轻轻抚了抚五皇子的头发,“今后我便是你的兄嫂了,弟弟要记住,你有家人了,行渊和我都会在京中挂念着你,切不可一心求死了。”

许是太久没有感受过别人的亲近,五皇子略有些僵硬的别过了头。

“这个是行渊带我去寺中为你求得平安符,我女红不好,弟弟莫要嫌弃。”我将荷包塞在五皇子手中,起身离开。

还未出牢房,听到五皇子低声道了句“行灏谢过兄嫂”。

回宫路上,皇上与我弃了马车,只取了匹白马,二人独自晃悠在京郊的路上。

“我何时与你同去求平安符了?”

我噗嗤笑了出来:“堂堂天子,竟偷听人讲话!”把皇上逗得羞赧才愿开口回他:“是我自己去求得。挟持我那夜,他和我说了些年少的事。行灏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况且心中良善,不愿伤及无辜。在我知晓你要放过他之后,便去了趟灵山寺。我不知你兄弟二人之间到底是何种关系,没敢告知于你。今日见你特来送行,才敢将荷包送出。”

“那荷包上绣的何字?”

“前路尚远。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找到个真心待他的人儿。”

“谢谢砚儿。”皇上从身后将我圈进怀里,“那年落水,与行灏确无关系,是朕自己不小心,但等朕从昏迷中醒来,行灏已在去西北的路上,朕向父皇提过这个误会,但父皇碍于脸面始终没有收回成命。”他圈着我的手臂力道收紧,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日行灏战败,未见他有半分不甘,竟自顾说了句该当如此。是我将他活下去的心气磨光了。始终是我亏欠他的”

认识行渊十多年了,我好像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如此强烈的无力感。附上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生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都过去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五皇子,但偶尔会从皇上嘴中听到些他的消息。我记得有个炎炎夏日,我在宫中陪立知玩耍时,皇上急匆匆闯进寝宫,不顾立知还在旁瞧着,将我抱起转了个圈:“砚儿!行灏今日大婚!这小子娶了个曼妙的突厥姑娘。”

对了,立知是我和行渊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小公主,她正拿肉肉的小手遮着自己的眼睛呢,看她这个父亲,净教了孩子些这个。

番外3:帝后婚后

这天早朝散的很晚,皇上很明显的一脸不悦。

用完早膳,我便遣了嬷嬷将立知、立琰带了出去。

“发生何事了?”我坐到皇上身边,牵着他的手安抚。

“哼,这些个大臣胆子越发大了!今日进谏,竟有小半让朕选妃,开枝散叶。”皇上确也是气着了,头上青筋暴起,“朕真想贬了这些人的官职。”

我倒是愣了一下,我与皇上成婚也有七八年光景,后宫仍只我一人。

我伸手帮他按着太阳穴,笑着问道:“那你为何不选。”

皇上将我捞到腿上抱着,“砚儿难道不知?”

“不知呀。”我有意装傻。

“哦,那也不是多大的原因,不过是朕一言九鼎,成婚前答应了太傅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况且朕打不过太傅夫人,有这选妃的心思也得收了。”

我知晓皇上是有意逗弄我,但是我的关注点却走偏了:“你何时与我娘有过承诺?”

皇上愣了一下,“重点是在这儿吗?”

“好啊行渊,你竟瞒我8年之久,到底还有何事瞒我?”我起身斥责皇上。

“没了没了,是你娘亲不让我说,我都告诉你。”皇上连忙拉我坐下,给我讲述了当年的故事。

原来我娘一早便知太子是对我有意,当年的龙阳之好,也不过是娘亲顺着我的话引子散播的谣言,无非是想着,让我以后的路好走些。

那年皇上还是太子,在挂帅出征前,曾去府上拜访爹爹和娘亲,请求爹娘将女儿嫁他为妻。

娘亲虽不愿将女儿嫁入宫闱,但也没有为难他,只提了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要求。

皇上应了,也做到了。

听闻此事,我立马启程回了趟娘家,留下皇上一人在风中凌乱。

回到家抱着娘亲哭的妆都花了,那时候立知已经是个半大姑娘了,站在旁边嘲笑我:“母后不知羞,立知都不哭鼻子啦!”我不服气的回嘴:“我抱着天底下最好的娘亲哭又怎么啦!”

立知的大眼睛轱辘转了两圈,“可是父皇说,立知的母后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他还说母后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呢。不过他不告诉我什么是妻子,只说立知以后会明白的。”

皇上从不是个擅于表达爱意之人,听了立知这番话,我又感动的一塌糊涂。娘亲见我热泪盈盈的样子,只留我在府中吃了个午饭,便将我赶回宫去了。

过了好些年,立琰才告诉我,原是皇上教着立知说那番话,就为了骗我当天回宫。我去找那人理论,那人却跟我打着哈哈说那都是心里话。

算了,看在他今儿刚罚了给他进献妃子的大臣这份儿上,且不跟他计较了。


作者: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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