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追够了电视剧,玩够了手机,躺在床上烙饼,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发生的桩桩件件还一幕一幕回放在脑海里,那种不被认可的不平衡感是再也压不住了。他们想要的就是我「能有个正经学上」。
曾经听湘潭的小姐妹说,即使现在生活在大城市里,依然没办法忘了自己曾经生活在城乡结合部。尽管物欲和能力螺旋上升,依旧无法释怀那个年少无知目光狭隘的自己。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守着陌生的文化,有初来乍到时候的迷茫和畏缩,有酒逢知己千杯少时候在街头大声吵闹欢笑的自在和释怀,有跨年夜望着漫天烟火时候情绪也炸开烟花的模样,有临近考试几个人一起彻夜啃书的静谧和坚定。只是我不知道,半年之久了,我出来上学的这个决定竟然还没有被自己的家人认可。他们都觉得我在不务正业。
我不知道我妈为了支持我的决定抵住了亲戚的多少闲言碎语,又向我隐瞒了多少飞醋横流的唾沫星子。大概这个支持自己女儿选择的女人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家人认为是蠢吧:单身妈妈寥寥收入,不给孩子找个规矩学校读书将来当个公务员嫁个老实男人,反而还去那么游手好闲的学校,约摸脑子有问题。呵。
我以为我过去五个月见到了前所未见的世界,感受了回归线附近大都市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找到了自己一直想找却无从寻找的方向,确认了那份模棱两可的自信,摸了摸自己水深浅,遇到了可以彻夜聊天的朋友。难道不算物有所值,应该为我高兴吗。可惜一切都只是我以为他们知道他们能懂。
我不知道过去的几十年里这个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两千公里外的人们用着同样的大脑怀着截然不同的观念过着出乎这个世界人们意料的生活,有人去听了看了感受了认识了面对了,还会被认为愚蠢。
灯火斑斓的商场旁边、城来人往路口醒目一角赫然写着「跟随总书记指导,争做先锋」。路牌上的汉字、商店里的糖葫芦、落地玻璃映照出的我的身影,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有点恍惚。播放《w两个世界》的app小窗刚刚被我关掉不久,透过屏幕映出的男女主人公之间的隔绝和疏离感还历历在目。和我身边的一切一样清晰,一样让人毛骨悚然。这个空间里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吗?
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那种时间和空间交叠的感觉,一面在灯火辉煌里努力经营自己的家,一面在狭隘局促中拿着苟且当朴实。人为什么要回避自己的无知和懒惰?
我试图调整自己的心态。从牙牙学语时候开始我就习惯不去表露自己为努力吃过的苦,我看起来总是那么没心没肺傻吃迷糊睡。到今天这种程度虽然算不上成功,但也足够给那坨弱小的自信心一针强心针了吧。我不断安慰自己只要像以往一样佯装不知就好,只要不忘了当年无力的自己只能哭到胸口痛的无助,像以往一样不把他们的话放到心里就好,安慰我自己早就习惯了不把这些三姑大姨的看法当回事儿,日常看做放屁就好。
只是昨天还不明所以为什么自己对于亲情那么淡漠,今天突然就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么一个封建老套到女人孩子的看法都不被尊重的家庭,根本和我的经历和我受到的教育发生了天大的矛盾。一家人的纽带不是儿时一起唱儿歌就可以维持住的,爱总是要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总被人当个小玩意儿似的被安排命运,无论如何也爱不起来吧。
万事有果即有因,这一遭下来我反而释然自己无法接受莫名其妙的亲情了,顺其自然吧。毕竟每天都还要是心平气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