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梦想,那就是一路向北,做第一只踏上北极领土的企鹅,与北极熊争霸。我孤独,我漂泊,我并不凶狠,可是,我有故事。
09 鲨鱼旅行
在人生的旅途中,唯爱与梦想不可辜负。
当天爱上了浩瀚的海,就变成了海的颜色;当风爱上了飘扬的絮,就变成了絮的使者;当我爱上了北极的冰,就变成了冰的读者。
我坐在一块粗糙如鳄鱼甲的大树皮上,在大海漂泊,偶有鱼儿游过,吃之;海鸟飘过,戏之;闲的时候钻进海里和章鱼跳舞,和海龟谈论天地奥秘,累了就四肢八叉的躺在树皮上,看着日落月升,一个人的旅程,亦有一番滋味。我似乎从没担心过没有朋友的情况,在南极的时候那些胖瘦高低参差不齐的企鹅总是会用所谓的眼角的余光来鄙视我,他们心里一定会卑鄙的笑,因为我的存在反衬出他们的正统思想——做企鹅就要本本分分的,该干嘛的时候就干嘛,别整天异想天开的,装清高玩孤僻,整的好像企鹅界的行为艺术家。在父辈眼里,继承者是好孩子,反叛者就是一种卑劣的叛徒,我选择远走,除了梦想,也许是因为打心眼里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一个皈依梦想、向往远方的叛徒,但我骄傲。
日落月升,斗转繁星,睡意涌来,刚打算合眼,就看见不远处的海平面上插着几面灰黑色的三角锦旗,那几面锦旗缓缓向前,像被削尖的蝙蝠的翅膀,也像吞下三角尺的老鼠皮,让我隐隐的不安,若它是海里的蝙蝠和巨鼠,会不会茹我之毛饮我之血,而且看那旗子的方向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本打算跳进海里看看海平面下面这个东西的真面目,但我怕一进去就被一口吞了,然后顺着粘滑恶心的食道滑进他的肚子里,与一些虾兵蟹将的残肢断体为伍,慢慢被消化干净。所以,我就那么大义凛然的直挺挺的站在树皮上,抖起精神,向旗子喊:
喂,什么东西,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露面一搏!
我一出口就后悔了,万一人家不是吃我而是给我送鱼罐头的呢,我怎么能首先挑衅要求战斗呢?
真是祸从口出——自作孽!
哈哈哈。
近处的旗子发声了,慢慢的,我感觉有几块很大的石头顶着那面旗子浮起来,原来不止三五个,是一群,目测跟我的眼睫毛一样多,妈呀,如果他们要吃我,就算是蚂蚁,也肯定一口一口的把我给生吞了。
我故作镇定,等对方开口,心里却紧急调动我在丛林里的记忆,一些关于欢乐的记忆,试图用一些美好的回忆稀释掉此刻的恐惧,我想起树洞里我和松鼠一起剥松果喂鹦鹉吃,想起小溪边手把手教白狼怎么抓鱼吃,还想起在高山上和两只小狐狸跳边唱小曲边调戏被绑住的胖嘟嘟的野鸡,我还想······
当我的记忆浮光掠影的闪过时,一个个大呼呼的脑袋露出来了,扁扁的,嘴巴几乎和脸一样宽,真是丑的对不起大自然,还有他们那个眼睛,像好端端的扁脸被人狠狠的戳了两个圆洞,身上四面八方都插着旗子,不能理解他们的审美,不过这也好像不怪他们,要怪就怪那造物主吧,忒的偏心,把我造这么美他们那么丑。
其中领头的一个丑八怪说:
嘿,兄弟,这是我们的地盘!
这是造物主的地盘,众生平等听过嘛?
哈哈,他们摆动着旗子晃着身体,溅起的水花像白色的烟火炸开,把我淋得湿漉漉的。
我们是鲨鱼,我们是食物链的王者,在这儿,没有天敌。
鲨鱼?这个熟悉的词勾起我那久违的记忆,那是师父给我说过的几个终极杀手之一,尤其是鲨鱼,杀人不眨眼,但是他们并非没有天敌,人类的武器可以轻而易举的干掉他们,只为他们背上的鳍,也就是我眼里的那个的“旗子”。人类为了吃,确实可以不择手段。幸亏企鹅肉还没普及起来,不然,我肯定还没走到北极就被厨师放在沸水里褪毛,放在案板上被刀子给瓜分了。
我想了想,微笑着说:
对啊,你们的牙齿就像打磨的坚石,你们庞大的身躯一个筋斗就能把任何动物盖晕,你们就是王者,你们就是凯撒,你们没有天敌。
心里却不断的构思着人类残杀鲨鱼的血腥画面。
鲨鱼似乎很受用,说,看看,他把他的大嘴巴撑开,那一排冷艳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光晕,我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他说:
只要你敢亲我的牙齿,我就可以放过你,不然,我的兄弟们也饿了,你就当夜宵吧。
哼,亲就亲!
我心里捉摸着:跑是跑不掉的,他们都把我包围了,除非我会飞;打,更打不过,那几颗牙齿磕过来,不得把我的脑袋磕几个洞啊;谈判,我没筹码;总结现在的情况是打不过跑不了说不得,除了等死只能去亲,如果亲得他高兴了,说不定他还能放过我呢。
我硬着头皮游过去,用我的嘴唇感受了一下那冷冰冰的“坚石”,等我睁开眼,很庆幸我的脑袋还在,没有烙下几个血红的牙洞。
那鲨鱼又哈哈大笑,我怀疑他这么乐观只是想显摆他的牙齿,而不是性格问题。
他说:有胆识,我喜欢,你这么小兄弟们也不够分,就放过你了。
谢天谢地,我也眦开嘴,笑:那就谢过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
什么事这么急?不如我带你耍耍,这地方我熟,跟我混保证没人欺负你。
我要去北极,我要去和北极熊······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呼通一声钻进海里把我顶起来,我夹紧腿,手抓紧他的背鳍,心神不定的问他:
大哥,咱这是要干嘛?
你我有缘,先耍几天再去北极不迟,我罩你!
我想,这段经历一旦被报道出来绝对是上头条的新闻,和海洋霸主称兄道弟说出去也是倍儿有面子的事啊,我就乐呵呵的答应了。
于是我们开始了海洋三日游。
我坐在鲨鱼背鳍上穿透厚厚的浪花,飞跃奔驰,耳边呼啸成风,爽朗之至,无法想象。鲨鱼头领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一群小弟,安全感的纯度就像没有任何杂质的水晶。
我们钻进海里把几只超大号的海龟围在一个圆圈里,每只鲨鱼都上去咬一口,幸运的咬到柔软的肚子,不幸的只咬到了龟甲,还有把牙给磕掉的,然后就会引起满海哄笑,甚至那些待死的海归也伸出脑袋来傻呵呵的笑,这一笑就不得了,马上有鲨鱼瞅准时机上去残忍的吞了那个脑袋;其中有一只贪玩的鲨鱼还曾把一个巨大的章鱼的尸体给顶到海面上,大家把章鱼当皮球顶来顶去,打到我身上时,我嗅到了一股腐肉味,恶心的差点吐出来,但他们却玩的很开心,我也只能充当一个旁观者,看这些冷酷的杀手怎么去一个又一个的残忍的戏耍食物,又如何的撕咬食物,甚至为了抢夺食物自相残杀。但鲨鱼头领却视而不见,在他眼里哪有道义和行规,吃就是王道,杀就是乐趣,尽管我也一度被磕掉牙的鲨鱼的举动而笑到肚子疼,但心里还是隐隐的觉得有些“瘆人”,不过,我也只能以我的首领兄弟不会参加这么拙劣的游戏为由来自我安慰——我的兄弟毕竟跟他们不一样,但身为掌权者,视而不见难道就不是一种恶嘛?我不敢多想!
在我们一起厮杀狩猎的日子里,我跟他们讲述了我的几段经历,讲述了我那伟大的梦想,讲述了那个没有鲨鱼存在的南极,他们都用牙齿为我鼓掌,用一堆金枪鱼的尸体向我献礼,我看着首领的四十八颗牙齿的微笑,感觉到了残忍的幸福。
第四天,一只小鲨鱼游过来报告说,发现一条长十八尺,体重有一千五百磅的大马林鱼游动,要不要马上行动?
首领望了望日头,亮出牙齿,每次厮杀前都会做出这样精彩的亮相,我知道他们要行动了,显然这回是个大东西,够他们饱食一顿。
我对首领说,待你们把这个大马林鱼分尸后,我就要继续上路了,有缘再见!
首领用那圆鼓鼓的眼睛看着我,不说话,载着我,出发!
游过去的时候,我们才发现,那条鱼的后面竟然拖着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一个右手拿鱼叉的老人,尽管他那海风中的英姿显得不那么老,但是黑白相间、消瘦的身形、若隐若现的满脸皱纹还是出卖了他的年龄。我当即明白了——这个老人捉到了这个大鱼,结果鱼为了逃命硬是扯着网跑到了平日都不敢来的鲨鱼的地盘。
鲨鱼们在离老人和马林鱼三百米的地方待命,等候首领宣布行动。这时首领说:
你们看到那条大鱼和那“条”老人没?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条”来形容那个老人,莫非在他眼里,人也就跟鱼一样,只是一条随时可入肚消化的食物嘛?
我对人有天生的好感,我感觉隐隐的不安!
首领继续说:
我们先不要动,先看一场好戏!
果然,好戏就是那个老人举起鱼叉和那只马林鱼做生死拼杀,马林鱼只是仗着自己的身型力量大,而老人则仗着手里的鱼叉和高超的航海技术,他们斗得不可开交,老人咬紧牙关,挥舞着鱼叉,真像一位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而马林鱼则试图去撞翻老人的船,在它的脑袋快撞到时,被老人一叉子给插穿了脑袋,鲨鱼群里都纷纷响起了牙齿磕碰的掌声,连我都情不自禁的为老人的英勇呐喊!
那个老人,串了口气,调转船头,准备凯旋,我以为他们刚刚的掌声代表着他们对老人的尊重和敬佩,会放过老人一码,结果我猜对了一半——
兄弟们,亮出你们的牙齿,把那只马林鱼给抢回来了,但不准伤害那个老人,那个人有点意思,我喜欢他!
哗哗哗,一群鲨鱼钻进水里迅速向前,首领载着我缓缓的向前游,那种胸有成竹的表情让我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但老实说,我也想看看,这个老人会怎么办。
进攻!
鲨鱼们张开嘴就上去咬马林鱼,老人慌张的四顾,才发现,他碰到了真正的敌手,但是他没有首领预料的惊慌失措,反而是扬起了他那鱼叉,咬紧牙关,锁紧五官,怒视着一波又一波游来的杀手和窃贼。
一场混战开始了,老人仿佛身骑白马、鞍配利剑、手执金枪的将军,孤身一人冲进地方的百万大军,左右挥舞,对滚滚而来势不可挡的敌将给予致命的打击,那一波一波冲过来的敌将似有所畏怯,捱了枪刺就退后,但马上就有人补上去,将军的武艺出神入化,让人怀疑他那张苍迈的老脸背后究竟是藏着多少岁的英魂,他拼死一搏,不惧死伤,恶狠狠的砍杀着敌将,只见那些携刀而来的敌将纷纷落下马来,有的被刺死,有的被刺伤,有的肢体横飞,有的鲜血迸射,惨不忍睹,但是那些敌将也像入魔一样不断的涌上去,突然,一只长得很胖很结实的敌将扑过去,将军赶忙挺起枪刺过去,一枪洞穿身躯,但敌将那结实的肌肉居然紧紧的夹着金枪,将军一时拔不出来,就有别的敌将扑上去,将军策马躲开,丢了枪。
我为将军捏了把汉,没有金枪,难道要赤手与那些带刀的残忍的敌将决杀嘛——这时,我看见老人拿起船上的船桨,又开始与那些抢食马林鱼的鲨鱼抖了起来——将军拔出了马鞍上的利剑,又开始了战斗——沙场上卷起的沙尘盖住了一整个城池,风沙里扑出漫天的蝙蝠,贪婪的吸着尸体的血,撕咬着地上的残肢——不知从哪里跑来一群野狗,张嘴吞着地上的肠肺——我突然感觉很反胃——老人用船桨保护着船边的被吃掉一大半的马林鱼——我真想替他说,我放弃,鱼你们带走吧,我这把老骨头不能再折腾了——小船周围的鲨鱼尸体一座座浮了起来,十几个兄弟已经被他干掉——首领生气了,一个老人居然这么可恶——他下令:马上把鱼吃光,留一副鱼骨给他——我对首领的风度还是有一点欣赏的,毕竟在挂掉十几个兄弟后他还没忘记自己的命令,不要去伤害老人······
几分钟后,老人的船桨都被打成了一小段,他奋力把那一段木头狠狠的插进了一个鲨鱼的脑袋里,然后闪了一下蹲坐在船里,扑过来的鲨鱼把马林鱼彻底啃干净了,剩一副鱼骨,收工!
首领向我游了过来,嘴里叼着一块肉,对我说:兄弟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我拒绝了,我不往微笑的对首领说:
大哥,我得去找我的梦想了,有缘再见!
我没吃那块肉,静静的游走了,我向北。老人又站起来,驾着船,向东,还拖着一个巨大的鱼骨,我目送着老人的背影,看到的是一位年迈的老将军骄傲的抬着头,骑着马,向自己的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