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的朱茜茜已经只身到了上海。
傍晚六点钟发车,朱茜茜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没了和家人争吵的焦躁感,空调的凉爽使她浑身上下都感觉很舒爽。第一次独自一人出远门,些微的紧张中夹杂着些许的兴奋。下一站就是繁华的大都市上海,那是中国最具吸引力的地方,向之往之久已。原计划大学毕业后去上海博一番天地,谁成想高考一朝落榜,想着要推迟一年了,可命运的指针随手,转眼就成行了。
朱茜茜正在神游,突然一声炸响,她下意识地拉紧床栏杆,车子还在正常行驶,慢慢松开手,轻轻抚了抚胸口,紧接着一道道闪电透过窗帘,映入车内。闷雷开了头,电闪雷鸣接踵而至,雷声大雨点也大,不一会瓢泼大雨就下下来,下得酣畅淋漓。大巴车速已经降低到走路的速度,幸运的是,前方不远处就是济南的一个服务区,车子终于缓缓地驶入了服务区停下来。乘客们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来。所有人的手机都在电闪雷鸣时关机了,个别不想关机的,禁不住司机洪亮嗓门的大喊,再看看车窗外一道道好似妖魔鬼怪的闪电,也只好把手机关了。
车子停下来,大家开始静静地等待着,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这车一停不知道要停到什么时候。朱茜茜的兴奋随着瓢泼大雨慢慢地降了温,开始思考到上海后自己要做什么,兜里的钱买完车票只有三百多了。想着想着,迷迷糊糊间来到一条大路上,但不是走的,是飞的,地面上密密麻麻遍布着数不尽的蛇,她头皮发麻,不知道在哪里落脚,忽然前面不远处有颗叫不出名字的大树,使劲一荡便荡了过去,一伸手就要抓住那个朝向自己的树枝了。唉呀!好疼,蛇没有了,原来头撞到了车壁,手还挥在半空中。隔壁床的一个微胖的阿姨说,“小姑娘,做噩梦了吧,这电闪雷鸣的,肯定被吓到了。我女儿小时候一到打雷的时候就要跟我一起睡。看你一个人出门,寻思你胆子挺大的,到底也是个女孩子。”朱茜茜尴尬地应道,“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噩梦。”这言语一来一往,朱茜茜已经清醒了,闪电没了,暴雨已经停了,车子重新上路,只是速度比较慢。她已经没了睡意,回味着刚才的梦境,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已经午夜时分,大部分人都睡了,隔壁床的阿姨和朱茜茜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聊着,“小姑娘一个人去上海啊?”“嗯”“去干吗啊”“打工”“工作找好了吗?干什么工作啊?”“……”李慧萍一直告诫朱茜茜,女孩子出门在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说也要留着五分,免得被人骗了。朱茜茜感觉胖阿姨不像坏人,可是她的问题却不好回答。实话说不出口,假话又编不出来,真叫人左右为难。胖阿姨也不纠缠在某个问题上,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上海好地方,小姑娘都爱去,到了上海啊,先到外滩去看看,外滩的夜景最好看了,要是在东方明珠往下看,那就更美了,美的来,美不胜收啊,对美不胜收!我女儿在东方明珠拍的照片,那叫一个好看,景美,人也美。我给你说哦,我女儿比你大几岁,跟你一样漂亮,你到上海,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哈。”朱茜茜随口应和着“好”。
渐渐地,车里唯一的嘀咕声没有了,胖阿姨传来了微微的鼾声。朱茜茜不大习惯别人的热情,见胖阿姨睡着了,她如释重负。躺在床上,看着低在眼前的车顶,一个人发呆--她失眠了。
朱茜茜被耀眼的强光和嘈杂的喊声吵醒。天光已经大亮,车子已经驶入上海,距离终点站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道路两边逐渐出现林立的店铺,高耸入云的大楼隔三差五地夹杂在中间,直到高楼大厦连成了片,终点站就到了。
胖阿姨见朱茜茜下车后四处打量,热情地招呼,“小姑娘,初来乍到,也没个人来接你,可怜的,说来我们也是老乡,你要不嫌弃,要不跟我到我家去落个脚,明天再做打算?”朱茜茜连忙婉拒,无非是同乘了一趟车,哪里就缘分大到要住人家家里了?再说了,从小到大拍花子的故事可没少听,这点安全意识还是有的。朱茜茜一再道谢,送走了胖阿姨,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群,朱茜茜彻底茫然了,自己该往那条道走呢?
古时候人类智慧解释不了的事情,请神灵来帮忙。朱茜茜站在大上海的街头,不知该走那条路的时候,请来了包里的硬币来助阵。正面朝右,背面朝左。
抛过硬币,朱茜茜毅然决然地向右走去,穿过广场走入街道。道路两边种着香樟树,树冠大而茂密,为行人提供了天然的阴凉。街道两侧的超市,服装店,眼镜店,水果店等等都已陆续开门。偶尔有大型的商场,刚靠近门口就有清爽的空调凉气散发出来,犹豫的朱茜茜最终还是进去了,金碧辉煌的大厅,穿过一楼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和耀眼璀璨的珠宝区,二楼的箱包区,也未做太多停留;女生的天性使朱茜茜在三楼的女装区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在每家店铺的外围粗粗地看着,只有试衣服的人较多的店才敢略走去看看,趁着店员不注意,悄悄拿起标签看看价格,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心脏扑腾腾地跳个不停,一条裙子要3000多!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装着剩下的300多块钱。
坐在休息区的走廊上,看着眼前的繁华,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朱茜茜拿起别人落在椅子上的超市传单,掏出笔,想要规划自己的未来,能做什么工作呢?什么工作不要求学历呢?
对于一个十九年来一直生活在农村的女孩子来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一会儿像似有了想法,面露喜悦,转瞬间又深陷沮丧。直到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也没能想出具体对策。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早饭没吃,这不还没到中午,朱茜茜已经饿得眼前发花了,手中的传单上都是各种生鲜,各种食物。不敢去饭馆,朱茜茜来到传单上的地下超市。看着指示牌,来到熟食区,拿了一袋烙饼,转头看到了面包区竟然有三个试吃点,她也拿起牙签试吃了几块,好吃!果然是民以食为天啊!心中暗想这也是一条活路啊,虽顾忌着面子,几个试吃点吃下来,竟也吃了个半饱。
拎着烙饼结账后走出商场,中午的阳光火辣辣的,透过茂密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地上,也投射到每个行人的脸上身上。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却涌动着一阵阵热浪,街上的行人都“享受”着免费的桑拿。上海的湿度大,走在街上,体感更加粘腻,令朱茜茜更感不适。橙色T恤后背已湿透,但朱茜茜无暇顾及,日头已过午线,晚上的住处,成了首要解决的问题。火车站桥墩下这些流浪汉的偏爱之地,朱茜茜打死都不敢去尝试;街边的旅馆,外面放着个牌子,写着50元/晚,朱茜茜沿着向下的楼梯走到前台,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白色跨栏背心,一个沙滩七分裤,扶了扶金丝边眼睛,抬眼看了看朱茜茜,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抬眼看看朱茜茜,“小姑娘一个人吗?”“嗯,一个。”“50一晚,押金50,交100。”“啊?可以先看看房间吗?”
中年男人搭着的眼角挑了起来,“小姑娘,50一晚,你还要先看看房间,有什么好看的,眼界高就不该来我们小旅馆。我们这是小旅馆,不是大酒店吆。”身体像语言一样不情愿,但还是站起来走了出来,随手拿了把钥匙,带着朱茜茜走进昏暗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