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说你是“恋爱脑”,你会不会很生气?
“恋爱脑”一个词,已经有了一千种(诋毁人)的用法。
恋爱之上脑,小到旁若无人互称宝宝,大到奉献一切事事靠边,都会被人称作“恋爱脑”。有微博网友说:“恋爱脑”“不专心搞事业”快成为一种新的女性羞辱了。
其实,“恋爱脑”一词所内含的意思,仅是某种程度的爱情至上而已。只是在今时今日,全身心投入恋情已经成为了危险的信号。因而,“恋爱脑”被武断地作贬义词用,甚至将勇于付出、敢于相信的人们一网打尽。
今天,让我们来为这些人正正名。
01 #就恋爱脑了,爱咋咋地
说起“恋爱脑”,不得不提到台版《恶作剧之吻》里的袁湘琴。
先放一封令人过目不忘的告白信:
“江同学,你好!我是 F 班的袁湘琴。我想你并不认识我,但是我对你却很了解喔!从第一次在新生训练上看到你,那一天,我的眼光就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你……为了不让这份感觉成为永远的遗憾,所以,我决定勇敢地写下这封信向你表达我的心意。”
许多人说,湘琴为爱情失去了自我。的确,湘琴从头到尾都在围着直树转。但,先来读读这封告白信吧!全篇所有句子的主语都是“我”。我了解,我看见,我决定。湘琴在与直树的关系里,所展现的主体性可比大多数普通人都要高。
她从不羞于承认自己的喜爱,勇敢追求看似不可能的恋情。因为她一番纯善又积极的想法,直树第一次明确了未来的理想,她也在自己选择的关系中发奋图强,蠢而不颓。
湘琴对直树说:“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工作,还有恋爱对象,都要让别人来决定。”
可能有人会诟病,湘琴看见了辅佐直树的意义,从而转系成为护士,好似完全没考虑自己的职业发展。换一个角度看,这也是湘琴种下的信念的种子在生根发芽。何况,如果在亲密关系的互相肯定中找到了值得追求的事物,难道就比一个人“专心搞事业”要低一等吗?没有谁生来就是“独立女性”啊。
是啦,以《恶作剧之吻》等偶像剧为代表的浪漫爱正被祛魅。现实中的性别新闻充斥着暴力和不公,就算是日常的交往中也有古老的伦理幽灵在作祟。人们发现,曾经向往的恋爱总会有丑恶的一面。
《恶作剧之吻》也逃不过。直树在某些时刻有没有冷暴力的倾向?湘琴婚后承担的各种试炼是否反映了社会对女性过时的期待?
但不能因为爱情中的结构性困境无处不在,就认为湘琴的“恋爱脑”是无条件的顺从,而漠视湘琴在亲密关系中的勇敢。就算湘琴喜欢的不是直树,她肯定也会过上充满爱的一生。
“自我”难道一定要在世俗意义的成功中体现吗?“自我”不可以在爱的能力和爱的体验中获得价值吗?
爱情至上,也可以是一种个人选择呀。俗话说:“爱咋咋地,我乐意!”
02 #恋爱脑的语言,谁懂
“恋爱脑”多被用来形容女性,但不代表男人不会为爱上头。
如果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的第二任丈夫伦纳德·伍尔芙(Leonard Woolf)生在现代,一定是“恋爱脑”的典型案例。自从对伍尔芙一见钟情,他在“独立男性”的反方向上越走越远。
从剑桥三一学院毕业后,伦纳德本是一名有着大好前途的政府官员,但他为了在伦敦就近追求伍尔芙,毅然辞职,改行写作。虽然他写得也还成,但为了照顾的精神疾病,便于她毫无压力地写作出版,伦纳德在家里开设了自己的出版社和书店。
看上去,这段恋爱给伦纳德带来了一堆麻烦。他怎么能这样一而再再二三地妥协和付出呢?其实,早在 1912 年伦纳德向伍尔芙求爱时,他就明白自己的选择是什么。
他写道:
“我自私,嫉妒,残酷,好色,爱说谎而且或许更为糟糕。因此,我曾告诫自己永远不要结婚。这主要是因为,我想,我觉得和一个不如我的女人在一起,我无法控制我的这些恶习,而且他的自卑和驯服会逐渐地使我更加变本加厉。正因为你不是那种女性,就把这种危险无限的减少了。”
“……此外,我们毕竟都喜欢对方,我们喜欢同样的东西和同样的人物,我们都很有才气,最重要的还有我们所共同理解的那种真实,而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
这是一封很有名的信。不仅是因为它打动了伍尔芙,也是因为它内含的对人和人关系的巨大的信任。他似乎认为,与伍尔芙在一起的自己,相比于一个不受限的自己,会是一个更好的人。
但在如今这个强调理性与功利的社会,伦纳德式的信任可能会被经济话语解构:他是不是在以自身的机会成本,换取他人的陪伴价值?他是不是通过自己的情感劳动,跨越了他和伍尔芙之间的“才华的阶梯”?
一旦进入这样的计算,不管认为他是划得来还是划不来,我们都会不自觉地进入评判一个人是否是“恋爱脑”的体系。好似如果一段关系是划得来的,增添了自身的价值,这人就不是“恋爱脑”。如果是划不来的,这人就是不以自身利益为考量的“恋爱脑”。结论很容易变成,还是专心搞事业,直接了当地在市场中提升自我价值,才最划得来嘛!
这何尝不是一种教条主义。人是多面的,关系也是多变的,不是所有关系都是明码标价的价值交换,也不是所有自我的价值都可以以经济的话语来描述。
伍尔芙投河自尽时,伦纳德在家中发现了这样的字条:
“如果有任何人能够救得了我,那人只会是你。一切都离我而去,只有你永恒的善意。我不能再继续侵蚀你的生活了。我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一对可以比我们过得更幸福。”
有许多话,许多盼望,许多感受,发生在理性和功利的话语无法触及的地方。对于“共同理解的那种真实”,对于面对死亡时想起的“永恒的善意”,怕是连最自私的爱情商人也开不了口。
03 #恋爱脑,and then?
如果下次有人说你是“恋爱脑”,不要生气。
告诉那人,“恋爱脑”也是有门槛的,且全身心投入恋爱是一个勇敢的决定。关于自我,以及自我的价值,虽然它们与恋爱的关系日益紧张,但不至于到了势不两立的程度。爱是价值,与他人碰撞的自我也是自我。“专心搞事业”不是万灵药。
“恋爱脑”的确有它危险的一面。PUA,煤气灯效应,精神虐待……这些常在爱情的名义下悄然发生。怎么办呢?就算除去极端情况,恋爱也总有丑恶的时候。要是破罐子破摔,当个无菌环境下的缩头乌龟,不是不行。那不当缩头乌龟,再试一试,也是可以的吧?
在意识到爱情中的博弈和控制之后,我们依然要思考:浪漫爱祛魅之后,还剩下什么?人和人如何共同生活?旧的价值坍塌之时,总要有人在废墟中找到新的路径。
最后,“恋爱脑”是病吗?
如果有病,不是你的病,是这个无法建立信任、只好紧握自己的时代的病。
读完这篇,你是不是发现,投身爱情的人,都很会写情书。爱、脆弱、亲昵、不能自己……写得很诚恳。这是为数不多的时刻,可以脱下社会套上的外衣,与亲近的人讲一讲最真实的感受。
这种流动的、复杂的、激烈的爱的表达,在一个反感“恋爱脑”的时代,已经很少见了。却依然有人在书写那些正常的不正常的关系,描绘那些不愿从情感漩涡中抽身的人。
在作家苏方的第三本短篇小说集《暴雨下在病房里》里, 在瘟疫的低气压中,人们 以最赤裸的面目角力,在文字里 袒露最隐秘的情感。
▼ 寻找病友
比如委屈:
“你说我的难听话,我都拼命不放在心上。只是你说‘我的爱让你不喜欢自己了,而你本该很喜欢自己的’,这太叫人伤心。自你以来,我令自己惊讶,令自己羞愧,你明知道,却不救我。倘若我做的是坏事,唯一的安慰是你成长为更好。要是你连这一点也不认,就真没良心。”
或是嫉妒:
“我不嫉妒你的年轻,我嫉妒他们的,这些蠢货,我嫉妒,可是不害怕,谁能像我一样听得懂你说的话呢?甚或是你没说的那些。你要去玩,要见人,我挡不住,可不该是那些人。我已经死了,我活在有你的梦里。你不要以为梦是假的,就是这梦让我每天睁眼醒来,走出门去。梦是真的。”
废墟之上,总有人继续去爱,去伤心,去相信,去拓宽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总有梦让你睁眼醒来,走出门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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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菜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