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良”可能有许多人都知道,是一种布料。可以做衬衫,也可以做裙子,盛行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
它的最大特点是色彩纯正不褪色;耐磨、易干、不走样;挺括、滑爽、好清洗,所以对一贯身着粗布服装且色调灰暗单一的大众来说,“的确良”真是令人眼前一亮。毫不夸张地说,当时谁要穿一件的确良衬衫,立刻显得特有档次,特有派儿。
记得第一次穿“的确良”是在七十年代末。那时刚上小学一年级,七八岁的样子。那是在夏天,暑假里,奶奶给我和弟弟每人做了一条粉红色的“的确良”小短裤——那时村里人叫裤衩。裤衩真好看:颜色粉粉的,摸着滑滑的,穿上凉爽、舒服,真开心!
弟弟比我小三岁,还没有上学,他也不知道粉色是给女孩子穿的,反正就是高兴的穿上了,还一蹦一跳的嘴里叫喊着。
吃过午饭,奶奶陪着我和弟弟一起睡午觉。因为穿了新裤衩,我有些激动,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就趁奶奶睡着了,把弟弟拉起来,偷偷地从家里跑出来。
“我们去哪里?”
“姐姐带你去找爸爸。”
“你知道爸爸在哪里?”
“知道,爸爸一定在果园里!”
“姐姐带你去果园,还可以吃苹果呢。”
“好!”
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穿着粉红色的确良裤衩儿,我便拉着弟弟兴高采烈地向果园走去。
果园在村子的北面,紧挨着村子。有些人家的后院墙外面就是果园。
果园特别大特别大!到底有多大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大约相当于一个乡。那时候也不叫果园,叫果树场。果树场是个国营单位,有许多工人。这些工人那时候都是吃“公粮”的。
我爸那时候是大队的干部,负责果树场的安保工作,平时根本不着家。每天早出晚归,好几天都难得见上一面。
当我拉着弟弟满头大汗的来到果园时,傻眼了!果园外面被铁丝网围着,根本就没法进去。我们俩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说回就回呢。再说,也没有见到爸爸。不能回去!一定要想办法进去。
我正在一个人琢磨的时候,弟弟一直都没有说话,当我下定决心要进果园的时候,回头再看弟弟,只见他两只小手紧紧的握着铁丝网,攀在上面,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果园里看。
我也不由得顺着弟弟眼睛的方向看过去,原来紧挨着铁丝网的一棵苹果树上结满了又大又红的苹果。这些红苹果都挂在高高的树枝上,迎着阳光亮闪闪、沉甸甸的,似乎一阵风吹过就会把树枝压弯、压折了。我看的也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一种强烈进入果园的欲望袭上心头。我问弟弟:
“想吃吗?”
“想!”
“怎么就能吃到?”
“进去就能吃到苹果了。”
被我问的有些发愣的弟弟瞪着眼睛说。
“怎么进?”
是啊,怎么进?铁丝网围得很密实,根本就没办法。
弟弟听了我的问话瞪着俩眼不说话了。也许是攀在铁丝网上时间有些久了,他就慢慢的下来,看了看自己红红的小手,放到嘴边嘘嘘的吹了几下。
“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爸爸?”
“快了!姐姐带你找个口子。从口子钻进去!”
“有口子吗?”
“肯定有!你看里面有人呢!”这时我看见远处的果树下正好有两个人走过去。
我一边说一边拉着弟弟沿着铁丝网走,试图找个口子,哪怕小一点儿,只要我和弟弟能钻进去。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我们找到一个小口子。只是这口子有点儿小,显然是被人为剪开又绞住的,不是很牢固。
我抓住铁丝网用力往两边掰了掰,口子似乎大了些。我就让弟弟先进,他小,容易进。果然,在我的帮助下,弟弟钻进了铁丝网。弟弟刚进去,就往最近的那棵果树跑去,也不管我在外面叫。
这时,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也开始往里钻。那个口子确实有点小,尽管我很小心,生怕被铁丝网给挂住,但还是不小心把胳膊划了一道血口子,尽管不很深,但还是很快红肿渗出血来。虽然很疼,但我还是强忍着。越是这样越想赶快钻进去。
我一着急,就有些“顾头不顾淀”了。当头和上身进去后,没曾想,裤衩儿被铁丝网挂住了,这时我更着急,想起开被挂住的裤衩儿,身子一动,只听得一声“刺啦”——裤衩被划开了,屁股上开了个大口子。
当我钻进果园里时,立刻先扭过头看我的裤衩儿,只见我的崭新的的确良粉红裤衩儿后面被划开一道五六寸长的一道大口子,不用想,屁股也露了出来。
“姐,你的裤衩儿……”弟弟这时跑过来,手里已经各拿了一个苹果,看着我的破裤衩儿哈哈大笑起来。
“不许笑!小心我揍你!下次不带你出来了!”我又羞又恼的说。
“我不笑了!你下次还带我来!”
……
“你们是谁家的小孩?这苹果园怎么可以随便进?”我和弟弟正说得起劲时,来了一个人,个子高高的,长得壮壮的男人。
“来找我爸爸,我爸爸在这里面。”弟弟看见来人,也不知道害怕,大声说。
“你爸是谁?”
“我爸是——就是我爸!我不告诉你!”弟弟想说爸爸的名字,又觉得不对:小孩是不可以说爸爸名字的,于是立刻又止住了。
“这是老杨家的俩娃,我认识!”这时又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年轻人,边走边大声说:
“走!叔叔带你们去找爸爸。”
于是,我和弟弟就跟着他们俩人向果园走去。
那天我们在果园里一直玩到天快黑了才跟爸爸一起回家。虽然又吃又玩很开心,但一想到我的的确良裤衩儿就不由得懊恼起来。
回到家被奶奶好一顿教训!妈妈一直说好话为我开脱罪名。事情总算有惊无险过去了。奶奶给我把的确良裤衩儿又缝好了。虽说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看起来总像一道伤疤,让人感觉不舒服。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当我看见有女孩子穿粉红色短裤,都会想起我的“的确良裤衩儿”,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穿“的确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