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最初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感动于她爱得那么坚定热烈且义无反顾。这份疯狂令我没有理由地想要再靠近她一些,透过她所经历过的,深入到她的内心看见那些剧烈拉扯的痛楚与绝望,以及孤独体验。
正如松子的侄子和松子的朋友所体会到的那样,松子的这一生并不无聊。我也不禁表示认可,之于松子而言,她反倒是那么真实地活过。
真实的,活过!
我曾经很喜欢杭士璇的一首歌叫防火墙,她这样唱着“一生只一次,就让我拆了这道墙,赤裸裸感受我存在,Let the walls come down,就算会受伤,伤就伤,我虽然害怕,不愿人生只是安全一场。”
让我们先暂且把人格发展理论与精神分析的手术刀放一放,就容我失神痴迷半晌,让我拆了阻隔“人类对情欲的渴望”的这道防火墙,让我拆了阻隔“人类对孤独的拒绝”的这道防火墙。松子本性使然,她活得那么纯粹痛快而生机盎然,快乐就像孩子般笑逐颜开、载歌载舞,受伤了就痛哭流涕,感觉她的世界都倾塌了。
畅然果断的抉择与义无反顾地投入,在人类建立的繁杂社会里,她活得就像是一只误入歧途的小动物。
只是,令我感到有些许惆怅的是,我可以有那么多的心理学理论来解释松子的这份疯狂,略显道貌岸然。这时终于也忍不住自嘲道,不以自身人格的当下面貌来活,欲盖弥彰,是活该被“终将孑然一身”诅咒的。
如果看不见自己真实的欲望诉求,定位不了自己真实的人格维度找支点进行架构,岂不是一直都在另一个幻想出来的人格里找路?以为自己要的并不是自己要的,以为那些自己远离的却恰好就是自己所渴望的。
而能够那么畅然地表达、践行自己的欲望,我想这也可能就是,松子如果遇到了一个优秀的咨询师会比大多数人都成长得好的原因。
半晌已过,痴语已结。
在恋爱关系中,我们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依恋类型。从婴儿期受到父母的关注程度不同,可分为受到父母充分关注而发展起来的安全型、感受到父母的冷漠而形成的回避型和不知道父母什么时候会给自己关注的焦虑-矛盾型。
不同依恋类型的婴儿慢慢成长为成人,他们的依恋模式(亲密关系中出现)将有可能发展成为安全型、恐惧-回避型、疏离-回避型和痴迷型。
从松子一段段的情感关系里,我们可以看到由两种依恋类型绞缠而形成的经典关系模式——依赖共生关系。
依赖共生关系:
在一段狭义的依赖共生关系中,两个人都具有这样的特点,需要有一方有生理或精神上的成瘾(嗜赌、性成瘾、物质成瘾等),造成这个人功能低下,极端对自己不负责任;而另一个人则高度依赖这个人的“社会生活功能低下”和“不负责任”,在过分地、强制地、照顾另一方中获得自己的价值感。这是一种病态的共生关系。
在依赖共生关系中扮演“助人者”角色的一方,往往“依赖别人对自己的依赖”。他们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另一半身上,给予ta并不需要的过多的关怀,为此可以完全忽略自身的需要,同时又带有强迫性的控制欲,痴迷于控制对方的一切。
这种典型的施受虐关系,最容易出现在痴迷型依恋和回避型依恋建立的关系之中。让我们回想一下,是不是很像松子与她其中几位男朋友的关系模式呢?所以对于松子在后期亲密关系中表现出来的依恋类型,我们很容易就可以将她评估为痴迷型。
痴迷型依恋当中带有典型的融合共生状态,包括当松子沉浸于与阿龙的恋爱关系,果断地把工作辞掉时,一方面我感受到了松子社会功能的退化,另一方面却又在想是否在日本的文化背景下这又是合情合理的,恰恰象征着松子想要回归家庭主妇的角色,表明与阿龙重新建构家庭的决心?
不过松子的亲密关系并不仅限于她的男朋友们,松子的原生家庭是她最初的亲密关系。而松子每每受到伤害就蹬着自行车逃离家庭,以及后来回家看见妹妹时的激烈反应,都表现出松子对于原生家庭的避之不及,恰恰将她隐蔽的另一个依恋类型暴露出来了,那就是恐惧-回避型依恋。
这是松子压抑到潜意识里的内在核心冲突,也是导致松子每逢身处男性所引发的高张力冲突时就会癔症发作般嘟嘴应对的根源,也是松子在后期亲密关系里衍化出痴迷型依恋的开端。
因为在松子的内心体验里,她永远都无法获得父亲的认同,从而在后面所有亲密关系中,她重复着这一模式,卑微地寻找获得认同的存在感。
重回刚刚提到的痴迷型依恋,曾经在泡沫之夏里读过一段话“就像藤蔓紧紧缠在大树上,大树一旦消失,藤蔓顿时无依无靠,只能等待死亡。”
没有主体结构的人格,她生命的卑微感是从身体内部发散出来的,她不得不为了依附于别人的认同,以证明自己的价值感与存在于世的意义。
随着依附者的抛弃或丧失,失去依附主体的人格就会受到极大冲击,陷入巨大的丧失感之中,失去所有生而为人的意义。
也恰恰因为处于痴迷型依恋中的这种人格的主体状态是离散的,就像是没有树木枝干的大树,就算现实技能已结出硕果累累,却也无法找到承载的枝干,也难以成为源源不断的能源,滋养她、支撑她成为一个独立的主体。